第一百二十章 好朋友



午後地夕陽中,最後一絲光線悄然而逝.±地下室中還亮著燈.

夏爾專注地凝視著面前架子上的皮革禮服,修補著上面的損傷和破口.

雖然原本他覺得設計很完美了,但是現在看來,什麼東西一旦投入實戰,就會問題多多.

僅僅是一夜,就已經出現了諸多問題.

夏爾拆開禮服內里,專注地查探著其中的'鐵骨’,嘴里零零碎碎的嘟噥著:"肩部的承受力不足,長時間承受負荷的話,恐怕會金屬疲勞.

導力結構也有一些問題,但修正起來應該不會很麻煩.但自身的穩定性是個問題……師弟真是會出難題啊,要減輕重量,又要保證堅實……"

"還在忙麼?"

背後一個聲音傳來.

"老師?"夏爾錯愕回頭:"現在不是上課時間麼?"

亞伯拉罕攤手:"唯一願意上課的學生,今天也曠課了."

"師弟呢?"

"還在睡覺,可能是累了吧?."

"他也會累?聽起來真像是玩笑話."

夏爾搖頭:"有的時候我真覺得他像是鐵做的.可就算是鐵做的,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也會金屬疲勞吧?這才一個月的時間而已,就已經摸索到節律級了……"

"這麼快就一個月了?我感覺像是已經過了幾天."

亞伯拉罕感歎:"我原本還很擔心你們相處不好,現在看來,你們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啊."

"好朋友嗎?"夏爾像是想起了什麼,忍不住笑起來.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前兩天聽了一個笑話."

夏爾說:"所謂好朋友呢,就像是星星一樣.不管你不一定能經常看到他們.但你知道,只要你抬起頭,它們永遠在那里遠遠地看著你,啥用沒有."

"……夏爾,我怎麼覺得你越來越欠揍了?"

"我也不想的呀,老師."

夏爾無奈地攤手.可神情卻有些無奈:"以前,我在做夢的時候夢到過一本很有趣的漫畫,漫畫里說的是一個蝙蝠戰士的故事.他在自己的城市中打擊邪惡,強敵眾多.

在維護正義的時候,他認識了一群本領高強的好朋友,他們有的能飛天遁地,眼睛里逼u~逼u~的放射線,有的是三點式比基尼女戰士,有的能放綠光.有的能跟魚說話.他們眾志成城地團結在一起,還一起注冊了緊身衣俱樂部的會員.

可是不論有多少好朋友,蝙蝠戰士永遠都在孤軍奮戰,在他孤獨地面對強敵的時候,他那群好朋友一點卵用都沒有……

就像是葉子一樣."

他回頭,看著架子上的禮服,眼神就黯淡了起來:"老師,你看.我也很想變成眼睛里會放射線的英雄,但可惜.我只是一條廢柴啊.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我快要變成沒有什麼用的好朋友了."

亞伯拉罕沉默了許久,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事情,別人注定幫不上忙."

夏爾聳了聳肩.

"話說回來,我覺得.師弟他最近有些異常."

"可能是長大了?"

亞伯拉罕點頭說:"你當時也這樣,悄悄地往床下面塞黃色書刊."

"咳咳,我不是說這個."

夏爾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連忙解釋:"我是說,雖然他看上去和往常一樣.但那種眼神,像是在害怕什麼."


"哦."亞伯拉罕點頭.

"老師你有什麼解決辦法嗎?"

亞伯拉罕搖頭.

"老師你也沒辦法?"

"其實在我看來,害怕的話,就害怕吧.為什麼要強迫自己不害怕呢?"亞伯拉罕看著他:"夏爾你小的時候,不也是經常做惡夢嗎?"

夏爾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將視線投向別處:"……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恩,都會過去的."

亞伯拉罕說.

室內重新沉默起來.

在漫長的沉默中,夏爾凝視著面前的骨架,忽然輕聲問:"老師你有恐懼的東西麼?"

"我有啊,有很多."

亞伯拉罕坦然點頭,眼神卻有些愁苦:"我前些日子很害怕學院不發錢給我……畢竟你知道的,你欠的錢有點多,還不上的話,你恐怕在學院里很難做."

"呃……"

看著他的樣子,亞伯拉罕就笑了起來.

"人越老,操心得東西就越多,害怕的東西就越多了.在我年輕的時候,總想著我如果什麼都不怕就好了.可是,什麼都不害怕就真的好麼?

沒必要強迫自己吧?"

在夏爾的沉默中,亞伯拉罕伸出手,將架子上的禮服提起:"這是你的作品嗎?做得很好了啊."

夏爾聳肩,"做不成樂師,我只能做一做這些東西了,都是小玩意."

"其實,做不成樂師其實也沒什麼可惜的.做個出名的工匠也會受人尊敬.只要活得好久沒問題了.有沒有人規定非要做什麼才是正確的.我原本還想要將葉子培養成一個學者.

可惜現在看來,他多半是不想當什麼學者了.我只能在另外的方面幫他一些忙."

說著,亞伯拉罕對著空氣伸出手,鋼鐵義肢四根手指緩緩張開,像是握住了什麼東西.于是,原本籠罩著整個學院的'安魂曲’結界被分開了一隙.

那個存在于空氣之中,無處不在的龐大結界此刻隱秘地運轉起來,濃厚如實質的以太從裂隙中湧現,流入了地下室之中,蕩漾著瑰麗地光芒.

在那一只黑鐵的手臂之上,有一把漆黑地小提琴無聲地浮現,琴弦震顫著,演奏出悠揚而靜謐的旋律.

當那種旋律響起的時候.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下來了.

萬物不再躁動,而是進入了難言的安甯之中,像是沉睡了,進入了恬靜地美夢中.沒有殺戮,沒有不安,也沒有彷徨.

萬物都歸于如此安詳的境界里.

這是傳說中'龍眠結界’的斷章.發源自'安魂曲’的靜默樂譜,令一切樂師級樂章都失去效果的力量.

--共鳴級樂章.甯靜!

以太隨著那種旋律而波蕩著,掀起波瀾,所過之處,萬物沉睡.

就在層層地波瀾中,亞伯拉罕揮灑著旋律,控制著這龐大的力量彙聚在漆黑的風衣之上,幻化成一個個音符,沒入其中.

在鋼鐵的骨架上.一層層的複雜樂譜緩緩亮起,又漸漸地隱沒.到最後,隨著旋律地消失,重新恢複了原本的摸樣.

而原本'甯靜’的樂譜,已經被精巧而仔細地封印在了其中.

雖然亞伯拉罕並不是變化派系的煉金術師,但憑著禁絕派系的研究,亞伯拉罕將其變成了一道封印,移植進了禮服中.將它制作成了一件煉金裝備.

"比起專業的煉金術師來,我做的刻印只能當做一次性的消耗品."

亞伯拉罕遺憾地搖頭.將它重新掛回了架子上.


"對他來說,暫時也足夠了."

夏爾感應著禮服其中的力量,仔細辨別:

"'甯靜結界’,一旦激發之後,十米之內都會變成以太靜默區,時間只有半分鍾.一切共鳴級以下的樂章.沒有突破知見之障的樂師都沒有辦法調動以太.

有了它在,碰上什麼事情,至少保命沒有問題."

亞伯拉罕沉默著,看著自己鋼鐵手臂.在手臂的內側,那個不斷在閃耀的音符.像是在提醒著他什麼.

他伸手,感應著這個只需要稍微刺激就會激活的符文,還有其中所蘊含的,足以將自己和整個房子都焚燒成灰燼的'樂章’--這就是他的鐐銬和枷鎖.

亞伯拉罕收回視線,輕聲歎息:

"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

葉清玄從睡夢中醒來,感覺到渾身酸軟,超負荷的以太控制令他的頭暈目眩.

哪怕有九霄環佩代替他進行精細操作,可光是進行複數音符的演奏就令他竭盡心力了.

就算是《黑色星期五》這一首樂章是父親為他量身定做,可每一個'音程’的控制也要他親手來操作.

他要控制音符疊加,組合,構成'音程’的結構,就像是控制著字符制造短語,然後這種短語拼湊成句子和段落,就是樂章之中的'小節’.

每一次小節的演奏都需要他全神貫注的投入,昨晚如果不是他提前藏在棺材里的話,恐怕早就露餡了.

"但願今天晚上不會這麼費神."

葉清玄揉著臉,從床上爬起來,鑽進浴室洗了個澡.

可是當他看著鏡子的時候,就連自己都被鏡子的人嚇了一跳.

在淡淡的燈光中,白發的少年沉默地站在影子中,凝視著鏡子,眼圈略黑,像是睡眠不足,可眼神卻是銳利的,像是經曆了鍛打之後漸漸鋒銳起來的劍刃.

可是再不複遺忘的友善和淡泊了,不再熱情洋溢.

獲得了一些東西之後,又失去了一些東西.

或許真的像是夏爾說的那樣,教室本來就是用血淚換取教訓的地方,最有效的教育就是給予痛苦.

下城區是個好學校,盡管學到的東西並非自己想要.

葉清玄看著鏡子,許久之後,低聲歎息.

"師弟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帥得連自己都認不出來了?"斜刺里傳來一個幽幽地聲音,令葉清玄下意識地一抖.

"師兄,你不要神出鬼沒嚇唬人好不好?"他歎了口氣.

"我知道我知道,當一個人沉醉在自己的美貌中的時候最討厭別人打擾了."夏爾湊過來,對著鏡子梳理著頭發,眼神贊歎:

"實不相瞞,我也時常有這種感覺,鏡子里這麼帥的人怎麼可能是我呢?每次看到有人能夠長得這麼帥,我的膝蓋就忍不住一軟……前幾天我早上照鏡子的時候,都忍不住給自己下跪了!"

"師兄!"

葉清玄快要壓不住手癢的感覺了,想要揍死這貨算了.

"好的,我懂,閉嘴是吧?"

夏爾聳肩,拍了拍他的肩膀:"話說師弟啊."

"嗯?"

夏爾手里玩弄著洗手池上的肥皂盒,吹了聲口哨:"洗完澡這麼長時間了,你有沒有發現你的褲子還沒穿?"

"……"葉清玄無言地抬頭,仰天長歎.

不管是誰都好,一個雷下來快把這貨劈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