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史系,深夜.∷
亞伯拉罕依舊將自己關在書房中,伏尼契手稿的解譯似乎已經到了關鍵的時候.前幾天的時候他終于找到了真正的解決辦法,將自己所有的進度推翻,然後重新再來.
這一次的速度快到驚人,近乎如同書寫一般流暢地將後面的部分完成.
現在到了收尾的關鍵時候了,他已經全神貫注地投入進去.
葉青玄也不願意打擾亞伯拉罕,他自己也在思索之中,思索那個一片寒霜的噩夢.
那個噩夢里,自己一次一次的被凍死,一次一次又從焚燒著自己的火焰旁醒來.
天空中懸掛著虛假的太陽,大地上一片死寂的寒霜.
孤獨的天地之間,只有自己一個人在跋涉.
尋找所謂的太陽.
按照蘿拉的說法,她將那一首樂章的'要素’已經通過血路之鑰植入了自己的記憶之中.
那一枚要素會汲取自己的記憶,自行孵化成一個夢境,或者美夢,或者噩夢,或者是……一些毫無關聯的事情.
想要快速地掌握那一首樂章的靈性,就必然要通過那個無止境的夢境.
倘若自己能從其中的困局里走出,那毫無疑問,便掌握了樂章的要素,緊接著便能夠理所當然地學會樂章.
就像是人精通水性之後,仰泳或者蝶泳也不過是姿勢的變化而已.
只是,這一個要素,卻絕難把握.那是整個樂章的精髓與核心,樂章得以實現的基礎,從其中足以醞釀出樂章的靈性.
想要越過其他,直接掌握要素.何其難也.更何況,有時候要素甚至還不是一個.
在不同的派系中,要素也被冠以不同的稱謂,比如'公式’,比如'平衡’,比如'野性’或者'支點’.但毫無疑問,都是重中之重.
所以,葉青玄對自己能否短時間掌握灌入自己記憶中的要素.也充滿懷疑.
按照蘿拉的說法,要素只會存在三天,三天之後自行消散,如果三天還找不到,那麼自己只能放棄了.
想到這里,葉青玄便忍不住有些頭疼.
在餐廳,夏爾那因為輪空而興奮的勁兒還沒有過去,深更半夜的,喝著酒.翻著最新的雜志美女插頁,在自顧自的窮開心.
雖然賤貨師兄有時候讓人忍不住想要殺人,但夏爾確實是葉青玄見過最容易滿足的人了.
甚至只要一瓶烈酒就可以了,如果再給他一本最新季度的寫真畫集,那麼他簡直能開心地飛到天上去.
可以的話,葉青玄也忍不住想要活的像是夏爾一樣.
至少沒煩惱.
他歎了口氣,做到夏爾旁邊,自己拿了一個杯子.對著夏爾晃了晃:
"分我一些?"
"嗯?"
夏爾視線從畫冊上一看,聽明白葉青玄的意思之後.便忍不住愣了一下,"你會喝酒?"
"會一點."
葉青玄抓過酒瓶來,給自己倒了半杯,只是微微聳肩,"以前雜七雜八,什麼都學的比較多."
夏爾沉默許久.忽地一聲歎息:
"師弟啊……"
"嗯?"
"像你這樣的人,有一天學會生孩子我都不會稀奇了."
葉青玄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抱歉,唯獨這個,我還是學不會的."
"唔.那就太可惜了."
夏爾聳肩,已經有些醉意了,不知道在可惜個什麼鬼.
葉青玄也頓時無奈起來,他歎了口氣,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躺在椅子上,像是沒了骨頭一樣,看著窗外的月亮發呆.
只是許久之後,他忍不住回頭,輕聲問:
"師兄,假如這個世界上,沒有了太陽的話,會變成什麼樣呢?"
他看著夏爾的眼睛,可腦中,卻忍不住想起那一片無盡的無盡冰雪,看不到盡頭的荒原.
那個死寂的世界.
"唔?"
夏爾聞言一怔,旋即捏著下巴沉吟起來,一本正經地說道:"那我們豈不是就要燒火了?這麼一想似乎也不是壞事."
"為什麼?"
夏爾笑了,眉飛色舞:"你看,以前大家都說喝酒喝到天亮,現在天永遠都不會亮了,豈不是說大家喝酒可以嗨到飛起……"
"不,那樣只會酒精中毒被送到醫院里去吧?"
"啊哈哈,這麼說也是."
夏爾頓時沮喪了起來:"要是人類不會酒精中毒多好啊,那豈不是就沒有缺點了?"
葉青玄撇了撇嘴,沒有理會他.可許久之後,在酒意的刺激下,忍不住又一次嘴賤開口:
"如果,如果連火焰都消失了呢?"
夏爾沉思許久,一臉認真地點頭,"那麼,大概先賢們會很開心吧?"
"嗯?"葉青玄覺得自己聽錯了什麼.
夏爾的神情卻嚴肅起來,湊近了,豎起了一根手指:"你知道麼?
在很多黑暗時代的古籍中,變化學派的初期,還並沒有堅持唯物論的說法,那個時候盛行的是四元素論.
先賢們爭論世界究竟為何物的時候,也困惑于人類自身,'我’為何物.于是有一種理論誕生了:
元素,其實是人類情感的映照."
"情感?"
葉青玄忍不住笑了,"太自大了點吧?他們認為世界是人的意志構成的嗎?"
"在當時一度很流行呢,還有人覺得我們生存的世界,只是某個無聊家伙的一場夢而已,夢醒了,我們就消失了.咳咳,這個其實扯遠了.
反正,先賢們將感情和元素進行了對應,到最後完成了四元素論的基礎.盡管在後來也被被'元素周期’而推翻,但其中至少有一定的道理."
夏爾說到這里.將自己的杯子喝干,放下:
"你知道火焰代表的是什麼嗎?"
"嗯?"
"--是痛苦."
夏爾的笑容變得嘲弄起來:"很諷刺是吧?
明明會讓人聯想到生命,升騰和創造的火焰,其實是痛苦凝結成的實質.
火焰,即痛苦.正是這一種痛苦帶來了光亮,照亮了整個世界,也令生命得以存活."
他自顧自地給自己倒著酒.看著酒液在杯中翻滾,凝視著自己在杯中的倒影,便像是醉了,喃喃自語.
"所以,假如有一天太陽不見了,那麼一定是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痛苦了吧?說不定是一個很好的世界吶.
恩,說不定."
他停頓了一下,點頭,"至少令人心安."
葉青玄沉默了.
夏爾說完之後.也像是醉掉了,只是一口一口地抿著烈酒,哼唱著一些奇怪的兒歌.
過了以後,他忽然問:"葉子,為什麼會問這個呢?和你白天做的夢有關麼?"
"夢?"葉青玄看他.
"你不會以為我沒有察覺到吧?"夏爾笑了,"白汐當時著急的都快把你掐死了,你還沒醒.我以為你已經休克了,還把你送進急救室里去.
結果.最後你卻醒了."
葉青玄沉默許久,悶聲說."我睡得比較沉."
"所以,醒了眼神才那麼驚慌麼?"
葉青玄撓著頭發,直到漫長的時間之後,才輕聲回答:"只是,夢到了一些事情而已."
"是讓人不快的事情麼?"
少年搖頭,"不是."
"讓人恐懼的事情?"
少年依舊沒有回應.于是夏爾便恍然大悟:"哦,那就是讓人悲傷的事情了吧?"
葉青玄沒有回答他,只是喝著酒,直到最後自己雙眼昏沉,才放下了酒杯:
"只是一些……一些過去的事情而已."
他踉踉蹌蹌地起身.歪歪扭扭地走向樓梯:"師兄你不用管我.我有點喝多了,睡覺去了."
夏爾目送著他走上樓去,看著他消失,撇了撇嘴,"切,才喝了多一點……"
他隨手拿起了桌上的酒瓶,可酒瓶卻沒有想象中的重量感,它空了.于是便被夏爾'拔’了起來,險些讓他一頭栽到地上去.
一個踉蹌,夏爾終于恢複了平衡,神情頓時有些苦澀起來."喂,一聲不吭把我一個星期的存貨都喝光是要鬧哪樣?"
他歎氣,將酒瓶倒過來,用力搖晃了一下.
三兩滴落進他的嘴里.
夏爾丟掉酒瓶,眯上眼睛,陷入了昏沉的睡眠之中.
這一次,大概,不會再做夢了吧……
賽場上,如火如荼的比賽正在熱烈進行.
在賽場之下,樂史系的席位上,葉清玄依舊云淡風輕地呼呼大睡,看起來就絲毫就不擔心自己的隊伍接下來會死多難看.
"他沒事兒吧?"
凳子哥有些憂慮地看著他的樣子,"總覺得他這樣有些不太正常."
"最近熬夜熬多了,補個覺而已嘛."夏爾拍著他的肩膀,將他拉到一邊,"上課睡覺而已,這種事情,別告訴我你別干過."
"呃……"
凳子哥頓時困惑起來,"上課睡覺,不好吧?"
夏爾的神情頓時驚奇起來,看著凳子哥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個怪物.
"竟然在上課的時候都不睡覺!你平時究竟做什麼的?"
"……"
凳子哥無言以對,他發現自己和這幫奇葩的腦回路有些不一樣,常常在常識上無法進行溝通.
沒辦法,他只能換了一個話題,開門見山.
"據說剩下的那幾支隊伍已經私底都已經准備好了,要將我們瓜分完畢……我們已經是公認的菜雞隊了.明天馬上就要八進四了,下一場怎麼打,總要拿出一個方略來吧?"
"想那麼多也沒用啊.反正最後保不齊都是死……"
夏爾曬著太陽,打了個哈欠:"安心吧,我夜觀星辰偶有所得,我們這兩天氣勢正旺!
況且,連續兩天都有死兔子撞在同一個樁上了,說不定我們下一場還能接著輪空呢."
這位朋友,我怎麼沒發現你生的好看,想得也美啊!
凳子哥的肩膀抖了一下,要不是頭上還頂著面罩,說不定就一口老血噴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