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綢繆



"喲!少年,你看起來容光煥發啊.√∟"

在台燈之下,金發的少年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在他的手背上,雙蛇糾纏的紋章折射出一線銀光.

隱約的光點照亮了他十足熱誠的笑意,可坐在他對面的少年卻面無表情,只是將臉湊到台燈下面,一雙死魚眼:

"老板,你看我這張臉,有一點容光煥發的樣子麼?"

"啊哈哈,我就是想誇你一下,不必在意."

赫爾墨斯揮手,指了指桌子:"我泡了好茶,快嘗嘗.在東方,可是價比千金的好東西!"

"有一個建議."

葉青玄神情苦澀地說道:"以後你想找人的時候,能不能別把喝醉睡著的塞頓給喊起來?總覺得這一路他一直在找機會干掉我……"

"哈哈,失誤,失誤."

赫爾墨斯吹了聲口哨,十足地幸災樂禍.

這個看起來像是俊秀少年一樣的家伙蜷在那張大到誇張的沙發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不要生氣,我這也是擔心你不是?"

"擔心我?"葉青玄苦笑:"老板你的擔心還真是夠特別的."

"正因為一無所知,才會無所畏懼不是麼?白天的事情我可都聽說了."

赫爾墨斯震驚地感歎:"當著所有人的面跟老師動手……真危險啊,如果校長站出來在稍微晚一點,你給他瞪上那麼一眼的話,說不定今晚就無疾而終了."

葉清玄皺眉:"無疾而終是什麼意思?"

"哦,通俗來說是掛了,也有人說是翹毛,或者……"

"好了我知道."葉青玄打斷了他的話.有些不大確定:"你的意思是他瞪我一眼,我就會死?"

"我說小鬼,你最近是不是太自大了點?"

赫爾墨斯被葉青玄逗笑了,斜眼看著這個家伙時,眼神是滿滿地嘲弄:"別忘了啊,葉清玄.他可是突破了知見之障多年的共鳴級樂師.

倘若在共鳴級之下,樂師可以以人視之的話,那麼在共鳴級之上,就是能夠對事象進行干涉的'非人’了.

而你,只是一個節律級的小蝦米.

倘若他想要對你進行'干涉’的話,甚至連樂章都不需要!

變化系可以讓你體內的鐵元素變成刀片游走在心髒和大腦之中,召喚系會令你被獸性侵蝕,聖詠派系干涉的話,基本上就是各種怪病.而且說不定還會傳染.心相和幻術就更加惡毒了……而啟示派系的干涉最難接觸,他會直接給你埋下致死的'因’,等到了時候,你就會迎來自己的'果.’

或是心髒驟停,或是一跤摔到腦溢血,再或者被從天而降的東西砸死……反正你會死的很'正常’.


總之,樂師七系就沒一個好對付的!假如英格瑪想要弄死你的話……"

赫爾墨斯的兩根手指頭那麼一搓,輕描淡寫:

"--簡直分分鍾的事兒."

葉青玄庭聽完沉默許久.忽然忍不住想笑:"那他一定在後悔,事情鬧大之前沒有把我弄死."

"對啊.你要死,也只能在事情結束之後悄悄地死.現在,他騎虎難下,反而會千方百計保證你的安全.你要是死了,他的褲襠里可就洗不乾淨了."

赫爾墨斯淡淡地說道,"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不是應該更加小心麼?"

"小心什麼?"

赫爾墨斯看了他一眼,笑容里散發出一絲陰冷地氣息:

"小心那位校長呀."

哪怕只是漸漸地幾個詞兒,可赫爾墨斯地話卻像是一把斧子隔空劈下.哪怕毫無殺意,哪怕輕描淡寫,可話中的余韻是卻令葉青玄的腦中悄然開啟了一扇門.

確實.倘若自己死了的話,那麼最百口莫辯的,就是英格瑪和他背後的校委會.他們將在這一場爭斗中陷入絕對的輿論弱勢之中.

哪怕是不花腦子,葉青玄都能替報紙想到好幾十條頭條新聞的標語.而在那些新聞背後,一定有一個風輕云淡肚子里笑開花的校長在幸災樂禍.

"校長……不會做那種事情的吧?"

"你真的這麼覺得?"

赫爾墨斯湊近了,端詳著他,像是端詳著他的墓碑一樣,聲音也變得像是墓穴里的陰風:

"小朋友,東方諺語:人心隔肚皮.他在想什麼,連死鬼亞瑟都猜不到.你不會以為自己是他的貼身小馬甲吧?"

葉青玄下意識地向後靠了一些:"但我現在最大的問題,還是英格瑪,對吧?"

"沒錯."

赫爾墨斯點頭,"現在局勢對你和你的那位老師超級不利啊!簡直四面楚歌,他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們打消'不該有的念頭’……"

"所有人都是長眼睛的,是非曲直,自有分辨."葉青玄冷然說道:"我相信老師會得到應有的榮譽."

"天真!"

赫爾墨斯嗤笑,"一個旁門左道,一個是學院正統,一個籍籍無名,一個是名門之後,一個是瀕臨廢除的樂史系的殘疾老男人,一個是啟示學院的執教人……你覺得大家會相信誰?

--更況且,你為什麼會覺得,他們會認可解譯法?"

"可那個結果明明是通過解譯法得到的."

"哈哈哈哈,天真天真……1+1=2是沒錯,但只要提前知道結果是2的話,不論用什麼鬼扯的理由去解釋,論證過程看上去都似乎行得通.


這就是人類的可笑之處之一:眼光所及之內的局限性."

葉青玄無言以對,可赫爾墨斯的神情卻遍地柔和起來了,滿是親切與和藹,笑容滿滿地都是真誠:

"葉清玄,我今晚找你來,就是要告訴你:如果你真的想要為解譯法正名,為自己的老師奪回這一份贏得的榮耀的話,那就只有通過解譯法拿出新的成果和佐證來."

葉青玄沉默了,許久之後,他微微搖頭:"我……沒時間."

解譯古代文獻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長期工作,不但是要結合當時的樂理和古代語系的長期研究,還有虛無縹緲地靈感.

而且,往往在數年之後才會發現,自己的方向是錯誤的,只能推翻重來.葉青玄對解譯法的所有認知都建立在純粹的理論上,未曾有過任何解讀古代文字的經驗.

在這一方面,哪怕是天才如夏爾都不敢說自己有信心,更況且,他也只做過亞伯拉罕幾個月的助手而已.

對此,他根本無能為力.

"別擔心,成果不在大小嘛."

赫爾墨斯笑了,聲音在少年的耳邊響起:"哪怕只要你用解譯法解讀出一句話,就能證明解譯法成立.

而巧的是,我這里,正好有一個絕佳的范本."

他的袖子里滑出了一塊殘缺的石片,隨著他手掌的翻覆而落進葉青玄的手上.

在巴掌大小石片上,還殘留著宛如楔子書寫而成的詭秘字跡,那種尖銳而陌生的字符中字里行間地散發著隱隱地冷意,就像是藏在萬丈深海之下的某種真相.

只是看了一眼,葉青玄就明白,這種東西絕非是能夠偽造出來的.其中包藏著某種和以太呼應的樂理,絕對是古代樂師所書寫下的筆記.

這種殘片在啟示樂師的學界很常見,通常是從古代遺跡中發掘而出,但卻無法解明.對于相關的學者來說價值萬金,但對于尋常人來說,卻一錢不值.

"這是什麼?"

葉青玄摩挲著手中冰冷的石片,下意識地問.

"好像是以前撿來的破爛而已,但正好合適你來練手,不是嗎?"

赫爾墨斯拍著他的肩膀,聲音帶著蠱惑地魔力:"據說天人感應時,對樂理的感應尤其清晰.

以太之海的浪潮會將你的心神推至天上.宛如幽魂一般徘徊在虛無縹緲的天空和萬丈狂瀾的海洋之間.

假如你能從那一片動蕩和混亂中尋找到安甯之處的話,便能夠感應到大源的存在.哪怕只有一瞬間,倘若你願意以那種境界推動解譯法的話,未必不能將它解明."

在燈光照不到的陰影中,赫爾墨斯露出魔鬼般地笑容:

"這是一場賭博啊,葉青玄,假如你真的願意用一輩子都可能找不到一次的機會,在'天人感應’去賭一把的話……"

"--不妨試試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