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在了原地,茫然凝視著面前的冥府之門--看樣子,經過了幾百年之後,沒有子孫後代的維護和定期的檢修,它內部的樂理矩陣竟然已經自己崩潰成了一團漿糊.`稍有外力的干擾,便迅地坍塌了.
度快到令人不敢置信.
隨著冥府之門的潰散,淒厲的破裂聲此起彼伏,狂暴進攻中的泥偶軍團都僵硬在了原地,然後迅地融化,坍塌,重新回到了淤泥之中,再不見蹤影.
"這就結束了?"
"我們贏了!"
"終究是過時的傀儡,雖然套路眾多,但太過死板,一旦被摸清楚規律,就毫無威脅力可言.數量再多,也構不成威脅."
"地宮打開了嗎?"
一瞬間,所有人紛紛擾擾地聲音傳來,迫不及待地湊到門前,摩拳擦掌等待探索.
"先等等!別著急."
葉清玄攔在他們前面,依舊覺得哪里不對:"你們沒覺得哪里不對麼?"
一陣喧囂里,有的人神情嚴肅起來,若有所思,可還有的人不以為然,只是認為葉清玄在危言聳聽,紛紛詰問.
對此,葉清玄無言以對:他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甚至就連'哪里不對’,都只是莫名其妙的感覺而已.
很快,大門轟鳴著,緩緩開啟.
灰塵簌簌落下,落在他的頭上,將他從沉思中驚醒.
葉清玄一愣,錯愕回頭,皺眉:
"誰開的?"
無人回應.
在門前,柯爾特和托雷也錯愕地看著他,三人互相看著,忽然明白了什麼,彼此的臉色劇變,一片慘白.
在這里沒有人去開門.
也就是說……門是從里面,被推開的!
"--提氐盧斯呀.`"
就在門後.那一片如有實質的黑暗中,有人沙啞地吟唱.
腐臭的瘴氣霧霾擴散開來,一個瘦高干枯的人影,蹣跚地走向前來.腳踝上帶著鎖鏈,在地上拖曳時,聲音刺耳.
那仿佛被灼燒至赤紅的鎖鏈在地上摩擦著,火星迸.
"--提氐盧斯啊!"
那個飽經苦難,充滿苦楚的聲音在沙啞地頌唱:"你在櫸樹繁枝造就的華蓋下斜臥.用你那纖細的蘆笛試奏出山林的清歌."
在黑暗中,那個佝僂身影緩緩地挺直了身子,骨節摩擦的聲音像是斷裂的木頭,飽含痛苦.就這麼步入了門外的殿堂,火光照耀之中,顯露出自己的面貌.
在他的腳下,痛苦的鎖鏈還在高聲歌唱:
"瞧我--"
它唱道:"瞧我!將要離開這美麗的故園,流亡他鄉,你卻還在蔭涼中隨興而坐!"
搖曳暗淡的火光照亮了它的面目,令人遍體生寒.
那是一具早已經干枯朽壞的骸骨.
它從黑暗中走來,穿過了被人打開的冥府之門,踏足于這一座莊嚴的殿堂之中.在那干枯的軀殼上還穿著純白的長袍,雖然上面的銀線刺青已經斷裂朽壞,但依舊帶著異樣的肅穆莊嚴.
哪怕他腳上還帶著鐐銬,淪落成了囚徒.
直到現在,所有人才看到,他的脖頸之上,空無一物.而被斬下的頭顱,正提在右手之中.
有人將融化的黃金灌進了他的口中.將他那一張面目變得面目全非,丑陋猙獰,可他的嘴唇依舊開闔,咀嚼著那黑的黃金.嘶啞地吟唱《牧歌》.
而在他的左手上,握著神聖而莊嚴的權杖.
權杖頓落在地面上,便出鏗鏘的聲音,宛如鞭撻在所有人的心頭.
從他踏出冥府之門的一瞬間,以太之海中便掀起了萬丈狂瀾,隨著他的沙啞歌聲而震顫不安.`
直到現在.葉清玄才恍然大悟,為何冥府之門如此輕而易舉的就崩潰了--因為冥府之門的力量之源,已經盡數接續在了這一具骸骨之上!
透過緘默之眼,他能夠看到,無數從整個地宮里延伸出來的金色光芒纏繞在那骸骨的周身--那是原本應該纏繞在冥府之門上的樂理--此時此刻,它就是整個矩陣的核心,冥府之門的掌控者!
況且,就算沒有外在力量加持,這個鬼東西,也足以令人心悸.
那是一具完整的……
"聖徒遺體!"
有人終于認出了他的來曆,驚叫出聲,踉蹌後退:"那群瘋子!那群羅慕路斯人竟然……竟然將聖徒遺體制作成……這樣的鬼東西!"
就在大門之前,那塵封百年的聖徒遺體拖曳著鐐銬,緩緩踏前.
在它的手中,那一顆高唱牧歌的頭顱似是勾起了一絲冷笑.
眼瞳之中,滿是熾盛的怒火.
它張口,無聲咆哮.
權杖頓落.
--崩!
于是,山崩地裂的轟鳴聲,應召而來.
宛如瀑布從天而降,無窮盡的泥漿呼嘯而來.
在泥潭沸騰的聲音中,無數魁梧的泥偶武士重新從其中走出.
那成百上千的泥偶武士手持著方盾和長矛,像是自地府行軍而來,此刻,在殿堂之中,它們半跪在地上,向著那位走出冥府之門的'囚徒’低下頭顱,奉上最純粹的敬意.
恭迎著它們的領袖--重新歸來!
"領袖……原來如此!"
葉清玄如遭雷殛,混沌的思緒豁然開來:直到現在,他終于明白了哪里不對.
在那些羅慕路斯方陣里,投矛者,標槍手,配備著方盾和短劍的武士……甚至就連戰車都應有盡有!但唯獨缺了一樣東西.
一直以來,它們都是憑借著既定的程序和模式,去驅逐外來的入侵者,卻沒有領袖,一個統禦它們的指揮者.
而一支沒有指揮著的軍團,究竟能揮出多少戰斗力?
現在,葉清玄終于明白,為何冥府之門的破解這麼容易了.
這恐怕就是那群早就死光的羅慕路斯人所設計的一環!當冥府之門的核心判定單純的防守已經無法抵抗入侵者的時候,樂理變化就會中斷防禦,將所有力量都引導,注入了冥府之門後的聖徒遺體中.
緊接著,當入侵者還以為自己破解了禁制,欣喜若狂的時候.聖徒遺體就會從冥府之門中走出,引導著無盡的羅慕路斯方陣將一切來敵都轟殺至渣!
全都是套路啊!這滿滿的心機,簡直惡毒到了骨頭里!
葉清玄只覺得頭皮麻:當年那群羅慕路斯死鬼,為了自己死後不被人刨墳,還真是機關算盡.
--只是現在,該怎麼辦?
能夠稱為聖徒的,毫無疑問生前都是舉世無匹的強者.在物質界中呼風喚雨,在以太界中也有著自己的領域.
雖然隨著聖徒的隕落,物質界中的力量已經消散,但權杖毫無疑問,還殘留在以太界之中.
也就是說,面前這一具尸體,起碼鑄就了權杖的大師!而且有了遍布整個地宮的煉金矩陣--冥府之門源源不斷的加持,堪稱力量毫無竭盡.
在葉清玄的眼中,那一具骸骨簡直就是一個龐大的漩渦,除了右手上,頭顱中那宛如烈日的刺目亮光之外,左手上的那一支'權杖’上也有無數的樂理糾纏.
--宿命之章!
那是聖徒隕落之前,所有心魂和意志所書寫的獨一無二的樂章!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聖徒遺體挺直了身子,緩緩地將布滿裂紋的權杖舉起.于是,浩蕩的號角聲從虛空中傳來,神聖的界域即將在此降臨.
那一瞬間,葉清玄的手杖頓落在地,九霄環佩迸出清冷尖銳的震鳴.
背囊中,數十枚銀釘攢射而出,無數鎖鏈憑空交織,化作羅網收緊,死死地將聖徒遺體鎖在了原地.
彈指間,鎖鏈上便崩裂出一道道裂痕,葉清玄只感覺到自己束縛地不是什麼死物,而是一座活火山.只是反震的力量就令他的眼前一黑,嘴角滲出鮮血.
下一瞬間,刺向聖徒遺體的銀釘無聲地化為了粉塵,鎖鏈分崩離析.
葉清玄要束縛的可不是一個單獨的軀殼,他在對抗的是一個從以太界中降臨的界域,以宿命之章所呼喚而來的奇跡之力.
就像是去正面對抗整個阿瓦隆之影一樣……
簡直就像是螳臂當車.
荒謬又可笑.
而就是這一瞬間,所有人終于反應過來,自己要面對的敵人究竟是什麼存在.
不需要猶豫.
不需要呼喊.
不需要溝通.
那一瞬間,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喚醒了樂器,向著那一具骸骨釋放出了自己最強的破壞樂章!
如果再傻愣著,讓這個鬼東西將權杖完全展開的話,那麼接下來就是一邊倒的虐殺……用腳拇指頭想想都能腦補出上百種慘不忍睹的死狀!
對于三階四階的樂師來說,想在一名聖徒的領域中對抗聖徒,就像是一只雞在案板上對抗屠夫一樣的絕望和徒勞.
那是質的碾壓.
不論雞爪子揮舞的如何迅快捷,都難抵得上那一柄斷頭的菜刀.
所以,想要掙紮出一條活路的話,那就要在被放到案板上之前!
瞬息間,狂亂的樂章不斷的響起,那些激烈的旋律碰撞著,與以太之海掀起共鳴,演化出熾熱的毀滅之光.
地火噴湧,雷霆光耀……
在轟鳴里,不知道多少熾熱的流光從天而降,將那一具詭異的聖徒遺體徹底籠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