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對手



"大師在哪里"

對此,巴洛只是譏誚一笑,並不回答.

"你在北方旅館准備了什麼陷阱還是埋伏"山繆死死地盯著他:"說來看看,我挺感興趣的."

"並沒有什麼有趣的東西,只是一個轉化儀式而已."

巴洛抿嘴輕笑著:"畢竟諸位都是新生代的精英,吾主求賢若渴,哪里會做那種殺人害命的煞風景事情呢

滅亡禮贊也不是只懂得殺人放火的土匪,同伴自然是越多越好,尤其像是山繆先生這樣的精英"

話音未落,遠處一聲慘叫響起.

數十道狂亂的深淵波動出現了,緊接著,一個鮮血淋漓的人頭被丟了回來.

巴洛看著山繆,像是看到他背後悄悄打手勢一樣,笑得意味深長:"您還有什麼想問的麼在下定然知無不言."

山繆的表情陰沉下去.

那些想要逃走的人也愣住了,眼神之中露出絕望.

"雖然目的不純,但畢竟是我一路上護送大家過來的吧為什麼還有人連謝謝都不說一聲就走人了呢太令我難過了."

他伸手,撿起地上那一顆頭顱,手指俏皮地撥動著死者的嘴唇,一臉溫柔地對眾人說道:"來,跟我念謝謝."

""

無人回應,寂靜中有人眼中終于下定決心,身形一躍而起:"我來攔住他們大家分頭走"

話音未落,他的渾身分頭走了.

四分五裂,血雨潑灑,落在每個人蒼白的臉上.

"走"

巴洛抿著嘴笑著:"地方都到了,你們還想去哪里"

血如雨破碎著,像是永無止盡.

在那血的洗刷中,幻象破碎了,那燃燒的城鎮,殘垣斷壁都迅速地消散了.到最後,只剩下滿目血汙的大廳.

就在那已經化作魔巢的北方旅館中.遍地是死者的尸首.

龐大的煉金矩陣周圍,十六名黑樂師吹走旋律,演奏出森冷的黑暗樂章,進行著獻祭和贊頌.逃亡而來的祭品們站在煉金矩陣之中.

宛如實質的黑色氣息束縛著他們.動彈不得.

而那些在一路上逃亡中死去的人卻早就被拋入祭壇之上,緩慢地轉化成黑暗族裔,很快,一個有一個的新生兒從血池之中爬出.

等待在旁邊的黑樂師們呼喚著同類的名字,為他們披上一襲純黑的長袍.

"轉生儀式早已經准備好了."

無面優伶終于顯現出了本相.裸露出那一張空洞的面孔,面孔上帶著微笑,向著混亂的樂師們展開雙臂:

"現在,諸位意下如何"

眾人臉色慘白,環顧著四周那些猙獰的妖魔,動彈不得.可就在那群妖魔中,卻走出了幾個眾人熟悉的面孔.

"阿薩怎麼可能是你還有洛倫索"有人呆住了:"你們不是已經死了麼"

在隊伍中,有個半張臉被火焰灼傷的女樂師驚叫,看著人群背後的那一張熟悉面孔:"本尼你怎麼你為什麼還活著"

那些重新出現的人都是死在襲擊之中的樂師,甚至還有人當著朋友的面死去.尸體被人掩埋.可現在,他們卻重新出現在這里,與往日無二.

"幻術"

有人怒吼:"這是幻術"

米勒終于反應過來,下意識地看向了身旁的隊友,那個出自幻術名門的樂師,可那樂師的臉色卻毫無血色,充滿頹敗.

狠心捏碎了一顆眼球之後,他呆滯了許久,緩緩搖頭.


"竟然是真的"

是真的

"安娜."

黑樂師之中,那個名叫本尼的男人滿是柔情地看著自己的愛人:"我們終于再見面了.這都是神的恩賜.請不要懷疑,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嗎那時候我們"

他越說,安娜的神情就越不可思議,直到最後.淚水奪眶而出.踉蹌後退,捂住自己被灼傷至焦爛的臉,狼狽哽咽:

"不要看我,親愛的,我現在已經我沒能救得了你,對不起"

"一切病痛只不過是表象.不需要在意.親愛的,我們已經再次相遇."本尼張開懷抱,想她招手,眼中滿是柔情:

"快過來,我的女孩兒,來這里,到我這邊來."

安娜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擁抱著本尼,兩人深情擁吻,本尼眼中的愛意絲毫不做虛假,安娜像是終于確認了眼前的愛人不是幻影,激動得嚎啕大哭.

本尼低聲對她說了句什麼,很快,她下定決心,蛻下身上的衣衫,走上祭壇.

在眾人的怒斥中,她走進轉化儀式的核心.

可很快,在那些死而複生的親友規勸之下,一個有一個的樂師心甘情願地走上了祭壇.無面樂師一個有一個的擁抱著走上來的人,歡迎著他們的加入.

直到最後,他看向半身焦痕的山繆.

"山繆先生,您是克羅利團長親自點名的人,現在想必您也見證了吾主顛倒生死的神力,為何還不願意面對現實"

無面樂師站在他的面前,低頭看著他:"拜服在真理之前,是這麼值得屈辱的事情麼你呢,米勒先生,聖詠學派可從來都是我們黑樂師的搖籃,你難道對生死之間的轉化不感興趣麼

只要你低下頭,便能看到吾主賜予你的寶藏."

米勒的嘴唇蒼白,顫抖著,擋在山繆的面前,只是看著無面樂師,聲音嘶啞:"你的神,不是我的神."

"你們所膜拜的泥塑木雕怎麼可能和偉大存在相比"

無面樂師的神情冷漠起來,抬起手:"那就抱歉了,機會只有一次."

米勒閉目受死,可那一只手卻沒有斬落,被另外一個人拉住了.

"等一下.威爾."

來者攔住了自己的同伴,淡淡地說:"讓我來跟他們講."

"那就交給你了."

威爾看了一眼來者,似笑非笑地後退了一步.于是來者回頭過來,摘下了面具.露出了眾人熟悉的面孔.

"巴洛"

米勒瞠目結舌,就連山繆陰沉的眼神中都閃現錯愕.

"是我."

巴洛笑了笑,可他的神情卻無比靜謐和安甯,眼瞳之中不見血絲,也沒有任何的狂躁.像是一個安靜而溫和的少年,再無獸性困擾.

"幾個小時不見,就像是隔了很多年一樣."他輕聲問:"你們還好麼"

米勒的表情變化,踉蹌後退,像是想要說什麼,卻閉口不言.

山繆冷冷地看著他,像是看著什麼可憎的東西.

"巴洛,你已經死了."他說,"死了的人,不應該從墳墓里爬出來."

"你擔心我是假的麼"

巴洛走上前來:"不要擔心我.山繆,我現在很好.我並沒有死,威爾真是讓我見識到了真正的力量而已

你還記得三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麼那個時候的我"

"那個時候的你比現在看起來正常許多."

"那是因為我現在正常了."


巴洛笑了起來:"我現在再也感覺不到憤怒和狂躁的困擾了,冷靜的感覺真是美妙.我已經降服了心中躁動的獸性,這都是陛下的恩賜.

現在的我,已經重獲"

血色噴湧.

從巴洛的心口中流出.

一把匕首從山繆的手里冒出來,像是演練過千百次一樣,明明已經虛弱到動彈不得,可倉促之間,卻依舊快到不可思議.

從靴筒中拔出匕首.手腕翻轉,向前一送,刀光像是一尾魚在空中游走,沒入了胸膛.投入心髒中,于是濺起了赤紅色的水花.

血色噴湧在山繆的臉上.

"我我我是嗬嗬嗬"

巴洛呆滯地看著山繆,想要說什麼,可血液倒灌進肺腔里去了,他說不出話來,跪倒在地上.

山繆拔出匕首.在他喉嚨上又抹了一道口子.

巴洛倒地,最後的一刻,還呆滯地看著面前的山繆,無神的眼瞳倒映著那一張被血染紅的面孔.

"抱歉,巴洛."

山繆只是坐在地上,低垂眼眸,"既然你沒有在奮戰中死去,可我希望你能死在羞愧之中.這樣至少,還像原來的你"

"山繆"

威爾愣住了,反應不過來,狂怒:"你他媽的干了什麼那是你的朋友他死而複生,只為了再來見你"

"他不是我的朋友."

山繆抬起眼睛看他,眼神冰冷如鐵:"從一開始,就不是."

"你"

"朋友他哪里可能會有朋友呢"

山繆抬起手,為巴洛撫平了雙眼,聲音輕柔:"像他這種偏執狂,眼睛里只有勝負和強弱,友情這種東西,恐怕從沒有存在過吧

他是我認可的對手,是要由我親手去打倒敵人.從三年前,我見到他的第一面,我就這麼想了,他也是.

就算是你們不動手,在試煉結束之前,他也一定會向我挑戰,堂堂正正的,像個真正的樂師那樣,哪怕分出生死也不可惜.

他為了挑戰我,選擇這條瘋狂的路,可現在他軟弱的樣子,卻令我為他難過,感到了惡心"

"不知死活的東西"

威爾怒極而笑,"既然這樣的話,那就沒必要留你了."

他宛如幻影一般地閃現,伸手,尖銳的指骨刨開了山繆的胸膛,猛然從背後穿出.在他的手中,心髒宛如爛泥一般地從指尖擠出,鮮血噴湧.

山繆被無面樂師掛起來,像是一個燒壞了的破爛洋娃娃,任由擺弄.只是血卻像是眼淚一樣,從臉頰上滑下來.

像是在哭.

他閉上眼睛,任由血與淚滑落,最後的聲息斷絕.可是在那破碎的胸膛中,卻有火焰燃燒的聲音響起.

"你知道麼我一直在等他來挑戰我"

死者的眼瞳再次睜開了,那是熔岩一般的赤紅.在那一雙眼睛里,沒有恐懼,也沒有彷徨,既無憤怒,也無陰沉.

只是如火一般,燃燒著.

只是燃燒,便令人覺得恐懼.

"我等這一天,等了三年"

那一瞬間,銅山轟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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