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世界照常運轉



寂靜的聖靈殿堂.

靜謐的月光從頂穹的彩窗上落下,映照在那眾多的石棺上,便照亮了那一個個古老而尊貴的名諱.

灰塵飛揚在空中,隨著隱隱的聖歌起舞.遠處聖堂所傳來的詠歎聲回蕩在靜謐里,映襯的那無數石棺神聖威嚴.

在那些石棺最前方,龐大的祭壇上,孤獨地佇立著一個身影.

他冠戴至上之冕,身披教袍,那顏色是純正的赤,如血染就,那顏色中沒有讓人覺得恐怖的死,而是仿佛象征著令人敬畏的'生’.

那是囊括了一切意義的赤.

赤之王.

在沉默中,他靜靜地凝視著祭壇,只是問:"赫爾墨斯,他是這麼說的麼?"

"是的,冕下."

尼伯龍根的聲音恭謹而有禮:"他選擇了這一條路,盡了自己力."

"我知道了."

赤之王頷首:"他一直是個聰明人,雖然對他來說,這一點尤其可笑.他做了這個選擇,想必也清楚我的想法.

就讓他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吧,自此之後,那些事情于他再無任何關系."

尼伯龍根說,"他讓我對冕下道謝."

"……就連我的話都料到了麼?"

赤之王笑了:"真是個聰明人啊,是不是?"

尼伯龍根沒有回答,只是說:"信理部將歸墟今年出現的地點告知了安格魯……米歇爾大主教擅權之舉,如何處置?"

"都已經是快死的人了,難道我能把他關進'鐵塔’中去?"赤之王搖頭:"就讓他老老實實地和信理部一起養老吧.

宗教裁判所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東征’之夢的破碎就是對他最好的懲罰."

"他可能會崩潰."

"他不會的."

赤之王搖頭:"他會等,一直等下去.

哪怕自己死了,也會找到一個人,代替自己,一直等到聖教軍再度東征,與天災決一勝負……

他是一個心中懷有無限希望的人,這些事情,擊不倒他."

"明白."

尼伯龍根再問:"利維坦的蘇醒已經注定,樞機主教會在安格魯方面一直爭執不下."

"安格魯皇室的態度不是一直很堅決麼?"

赤之王淡淡地說:"諸國自治,這是第二修正法案的核心.

亞瑟的事情,就交給亞瑟的後人去解決.因他們而起,就因他們而結束吧.他們不是已經拿回了聖喬治之槍,做好一切准備了麼?

倘若樞機主教會還想要體現聖城的威嚴和必要的話,就讓聖殿騎士團做好戰備,准備在最糟糕的情況下接管戰局."

"是."

尼伯龍根記錄完畢,問:"羅慕路斯一役,班恩指揮官自請懲戒,目前正在等待處分."

"吩咐他不得傷害任何羅慕路斯人的是我,束縛住他手腳的也是我.一開始我們的決心就下得太晚,結局如此,于他和聖殿騎士團無關."

赤之王淡淡地吩咐:"讓他去重修西方的荒漠防線吧,以班恩的能力,會辛苦一些,但未必做不到.

當年的閃米特人的後裔還留在那里,讓他持著軍旗去那里,告訴他,聖城會給他一切他需要的裝備和補給."

尼伯龍根沉默許久:"冕下的意思是……讓他重建醫院騎士團麼?"

"自從百年前,荒漠防線崩潰之後,第六軍團已經空缺太久."

赤之王抬頭,面目森冷如鐵,仿佛永遠不會有表情,只是一貫的冷淡,從天上俯瞰人間:

"未雨綢繆的人最痛苦的事情之一,便是時不我待.我不希望在我們需要醫院騎士團時,才發現已經失去了太久."


"冕下遠見."尼伯龍根的聲音恭謹.

赤之王並沒有回應,只是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午夜的鍾聲響起.

"今天就到這里吧."赤之王揮手:"剩下的事情,就丟給樞機主教會吧.反正總有要有一些事情要讓他們去吵一吵."

"好的."

尼伯龍根問:"那麼,今日傍晚聖城大門所發生的那件事呢?冕下,事涉安格魯的持劍人,樞機主教會的態度分裂的很嚴重."

赤之王沉默地抬頭,凝視著月光,月光落在他的眼中,像是無聲地悲歎.

"是個和葉蘭舟一樣不甘寂寞的人啊.我知道了."

"冕下對他起了憐憫之心麼?"

"不."

赤之王搖頭:"這件事交給樞機主教會決定吧,他做了選擇,那麼就承擔後果,既然他想要公正,那麼就給他公正.就這麼簡單."

"……或許吧."

尼伯龍根難得的沒有下定論:"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這樣的簡單,其實很難.主教和聖城的律師們恐怕會吵到頭破血流."

"很久之前,有人對我說:無意義的爭吵是取得結果之前必須要經曆的一部分.哪怕爭吵對雙方都毫無意義.

就讓他們去找出自己想要的結果來吧."

赤之王淡淡地說:"我只是教皇而已,神允諾他們的,我給不了."

"我會轉告他們的."

"好了,你走吧."

赤之王揮了揮手.

"那您呢?"尼伯龍根問:"您准備回寢宮?還是先用晚餐?"

"我?"

赤之王抬起眼睛,望向了天空,落向了那一輪明月的輝光:"我忽然也很想靜一靜……去體會一下那個懦夫想要的感覺.

這種感覺一定很好,否則那個家伙不會這麼留戀."

尼伯龍根沉默了許久,說:"黃之王或許只是想要休息一段時間,冕下不必太過憂心."

"或許吧."

赤之王對此似乎並不抱有期待,只是凝視著月光:"反正那個懦夫已經逃到了那麼遠的地方去了.

不管他回不回來,留下的人,總要為未來打算.

尼伯龍根,不論失去了什麼,世界都會照常運轉."

無人回應,尼伯龍根似是已經離去.

一片寂靜里,只有赤之王佇立在祭壇上,沉默地抬頭,凝望月光.

他的視線穿過了黑夜,越過了無盡的高空.

向上,向上,再向上.

不知從何時開始,大地之外,重重高空之後,在宇宙永暗的漆黑中,那一輪龐大的月光之前……出現一個肉眼難以察覺的小小斑點.

它折射著鋼鐵的輝光,抗拒了大地引力的拉扯,翱翔在星辰的軌跡之上.

不接近,也不遠離,只是遙遙地守望著那一片大地和天空,沉默地奔行在永恒靜謐的虛空之中.

在那里,有人從夢中醒來了.

在仿佛永遠的寂靜中,他睜開眼睛,凝視著窗外的月輪,眼神就變得靜謐而美好.

真是好月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