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失控



酒館,燈光昏暗. ?? {? [

酒保站在吧台後面抽著煙,味道刺鼻.

在黯淡的燈光中,他低頭看著吧台外面坐著的夏爾.

燈光照亮了他的光頭,在他眉骨下面拖出了黑影,也令他的神情便的陰晴莫辨.

嘭!

拳頭大小的酒杯砸在了夏爾的面前.

巨響令夏爾嚇了一跳,杯中的酒液翻湧,幾乎濺在他的領子上.

在夏爾驚慌的神情中,酒保面無表情地將酒杯推到他面前,彎下腰,俯瞰著他:"我們,喝兩杯?"

就在他手邊,還放著那一瓶被刮掉了標簽的酒.

夏爾愣了一下,回頭,看向身後那幾個抱懷坐在角落里冷眼看著自己的人,吞了口吐沫,求救一般地看向樓上.

可樓上出了模糊的爭論聲音之外,卻什麼都沒有.

"怎麼?"

酒保問:"不喜歡?"

"呃……"

夏爾勉強地擠出笑容,沒有蠢到說出我不喜歡喝酒這種話.

"不要讓人說我們本部的人招待不周,你既然是康斯坦丁先生身邊的人,來到這里,一定要和大家喝幾杯才對."

魁梧的酒保扭了扭脖子,骨節摩擦,聲音清脆,看著夏爾的時候,語氣就變得詭異起來:"你,不會不給面子吧?"

夏爾抽搐了一下,用力搖頭.

"那就太好了."

酒保咧嘴,露出尖銳地牙齒.抬頭撇了一眼樓上:"老大他們談事情還要有點時間呢,我們好好親近親近.

來,小白臉,我們干杯."

他將酒杯塞進夏爾手中,抓著他的手,和自己碰杯.

夏爾神情苦澀,端起了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眼前一黑-

在被幽禁了幾天之後,革命軍的內部似乎終于統一了態度,一改往日的無視態度,主動聯絡上了康斯坦丁.

雙方在這個隱秘的酒吧據點約談.

康斯坦丁帶了夏爾,可到了之後,卻只允許他一個人上去.康斯坦丁無奈,只得將夏爾留在那一堆如狼似虎的凶悍壯漢之中.

結果,還沒半個鍾頭,夏爾就被這群明顯早有預謀的家伙給整治進了坑里.

一口刺鼻渾濁的烈酒灌進喉嚨里,夏爾倒吸了一口氣,忍不住咬牙.

真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在阿瓦隆下城區中,有一種特殊的私酒,匠人們在劣酒中攙了工業酒精與各種色素,增香劑泡了石灰蛇的蛇骨之後制作成的'土特產’.

煤油.

阿瓦隆下城區的窮狗們這麼稱呼這種劣酒,號稱一杯酒下去就要遠離蠟燭,因為蠟燭會讓你想把自己也點燃.

除了喝酒之外,還可以用來潑灑在尸體上,上好的助燃劑,燒完了之後,哪怕是最好的法醫和親媽都認不出死的人是誰.

現在夏爾手里的這杯比起煤油來也不遑多讓,而且,里面似乎加了……

"……禁藥?"


夏爾輕聲呢喃.

在寂靜里,角落里那些人都忍不住大笑了起來,滿是惡意.酒保的眉頭挑起:"竟然是個懂行的?沒想到啊."

他眯起眼睛,提起了滿滿當當的烈酒,咧嘴微笑:

"看來得好好招待一下啦."

上面的命令,是讓康斯坦丁知難而退,但不要失了體面,最好出個大丑.他帶來的人……自然也要待遇相同,不能厚此薄彼.

酒保開始好奇了.

在酒里的作料會把這個小白臉的腦子給燒壞掉之前,他還能喝幾杯?

"再來一杯吧."

他將滿溢的酒杯推到了夏爾的面前,眼看夏爾張口欲言,便拔出匕,斬在布滿疤痕的吧台上.

"來,我陪你一起."

他凝視著夏爾變得慘白的面孔,咧嘴微笑:

"今天,一定要喝到盡興才可以!"

沉默中,夏爾凝視著他手中的酒杯,許久,緩緩點頭:

"好啊."

迎著酒保錯愕的神情,夏爾仰頭,將烈酒一飲而盡.

不知為何.

酒保有些心慌.

或許,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

不知道過了多久,樓上的房門打開了.

酒吧的主人將康斯坦丁送到了辦公室門口,與他依依惜別.

"康斯坦丁,抱歉,讓你白跑一趟."門後的男人伸手,與他握手:"但蓋烏斯先生有自己的想法,這件事,我實在愛莫能助."

"沒關系,只要大家願意見我,聽聽我這個老糊塗的胡話,我就已經很欣慰了."康斯坦丁歎息,戴上了自己的帽子:"感謝招待了."

"那麼,不送."

門後的人頷:"巴克,送先生回去!"

樓下一片寂靜,無人回應.

"巴克!巴克!你又死哪兒去了?!"

門後的人愣了一下,旋即浮現出尷尬的神情:"抱歉,康斯坦丁先生,我手下的那幾個小崽子不懂尊卑,最近不知道受到了誰的鼓吹,對您有些誤解和成見.

但願他們沒有針對您的隨從做什麼……"

康斯坦丁愣了一下,面色旋即陰沉起來,轉身迅下樓.

很少有人能夠想到,像是康斯坦丁這樣的老人動作竟然如此迅捷,神情焦躁的時候,踩著樓梯就像是要將腳下陳腐的模板踩碎.

還沒有下樓梯,就聞到一股刺鼻酒味,還有惡臭的嘔吐物的味道.

康斯坦丁愣了一下,腳步加快.

但願夏爾現在還是完整的,沒有給那群在聖城的髒水溝里厮混的蠢貨給撕碎.

可當他走下樓梯轉角的時候,卻愣住了.

此時此刻,在大廳中一片寂靜.

不論是吧台後面的酒保,沙上玩撲克的打手,還是故作摸樣打台球,丟飛鏢的看客,此刻是此刻竟然都已經倒在地上.


有的人在惡醉之中喘息著,張口,嘔出了大片的粘稠液體,摻雜著未消化的黑豆,惡臭與劣質酒精的味道刺鼻.

而就在那一堆橫七豎八的人中間,夏爾一個人坐在吧台前面的椅子上,百無聊賴地一個人玩著撲克牌.

回頭,看到下樓的是康斯坦丁,便露出笑容.

"先生你終于談完啦?"

他從椅子上跳下來:"我等很久了,還想著要不要交個外賣呢."

"呃……嗯."

康斯坦丁似是沒有反應過來,有點僵硬地點頭:"這……是怎麼回事兒?"

"天下革命軍是一家,大家都是非常熱情的人呀."夏爾看了看周圍的人,有些尷尬:"只可惜,他們生怕招待不周,不勝酒力,沒有幾杯都喝醉啦."

康斯坦丁沉默許久,緩緩點頭,似是接受了這個現實.

他移開視線,裝作沒有看到夏爾悄悄地將兩顆還沾著血絲的牙踢進吧台下面.

"談完了,我們走吧."他說.

"哦哦,好的,稍等我一下."

夏爾拍了拍腦袋,鑽進櫃台後面,將兩瓶酒保特地准備的好東西裝進自己的背包里.

似是無意,他扒開了酒保的口袋,摸索出一個小紙包,稍微嗅了一下之後,猶豫許久,最後,揣進自己的口袋里去.

"久等啦,先生."

他拍了拍手,從櫃台里面鑽了出來:"我們走吧."--

在回去的馬車上,康斯坦丁疲倦地摘下帽子.

他靠在馬車的座位上,似是精力不濟想要睡覺,沉默無言,卻忍不住輕聲歎息.

夏爾看著窗外的風景,問:"先生,不去拜訪其他人了麼?"

"今天先回家吧."

康斯坦丁搖頭,"我有點累了,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說."

夏爾沉默.

許久,他欲言又止:"先生……"

"嗯?"

"你的臉色……"夏爾指了指自己的臉.

康斯坦丁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便忍不住苦笑,搖頭:

"果然."

此刻的康斯坦丁看上去像是已經困乏到了極點,不用鏡子,他也知道自己的樣子有多難看.更要命的是,就連他自己都感覺到這種衰老和疲倦的味道……

"上了年紀之後,似乎就要開始還以前欠下的賬了.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會覺得睡不安穩,輾轉難眠.

哪怕跟人談話,也要像是上戰場一樣,全神貫注,不敢懈怠."

他輕聲歎息,從口袋里掏出了藥片,數了四粒,倒入口中,合著瓶中的溫水吞服:"一兩天忘記吃藥的話,就撐不住了."

"是出了什麼事情麼?"夏爾問.

"並不算太大."

康斯坦丁苦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恐怕就要被拉去清算啦."

"嗯?"

夏爾一愣,旋即感覺到眼前一黑:"清算?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康斯坦丁淡淡地說道:"我做副統領這麼多年,得罪了不少人,現在既然要失勢了,那麼肯定會有人樂得落井下石."

夏爾只覺得自己有些恍惚:"怎,怎麼忽然之間……您不是才剛剛出來麼?"

"是我想的太天真了."

康斯坦丁捏著鼻梁提神,輕聲說:"人是會變的,夏爾.

我進去了半年,沒想到局勢已經徹底失控了.

革命軍現在,已經不是以前的革命軍了.我這個跟不上隊的老家伙,被掃盡垃圾堆不是也理所當然麼?

恐怕蓋烏斯遲遲不願意見我,也是在猶豫吧."

夏爾只覺得頭疼欲裂.

雖然這些日子來他一直察覺到了不對,但心里卻以為這只是謹慎,保密措施而已.卻沒有想到,幽禁和審查的背後竟然是革命軍對康斯坦丁的強烈不信任.

而且這種情況,似乎隨著康斯坦丁出獄以來,越演越烈.

康斯坦丁這些日子以來,究竟做了什麼……

"夏爾,現在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康斯坦丁輕聲歎息:"具體上一次黑暗世界的獸性爆,已經過了九十多年了.天災的活躍期已經快要到來.

現在的人類世界就像是踩著鋼絲在走在深淵上,已經無法經受任何的內部矛盾了.

哪怕是為了大局,聖城和革命軍之間的矛盾必須得到解決."

夏爾目瞪口呆,許久之後,結結巴巴地說道:

"這不是很好麼?"

"蓋烏斯未必喜歡我的想法."

康斯坦丁搖頭,"他已經迷失了自己."

"他……想要做什麼?"

"還用問麼?"

康斯坦丁點燃了煙卷,深吸了兩口:"蓋烏斯想要創造新世界,可他一定會先把舊的毀掉……

如果他現我攔在他的前面,那麼他毀掉那些東西的時候就會連同我一起,連同很多支持我的人一起."

他看著呆滯的夏爾,神情疲憊:"夏爾,不論我做了什麼選擇,過幾天都有很多人會死.很多很多.

或者是因為我,或者是因為他.

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了……可我甚至連下決心都不敢."

"蓋烏斯他……他不會是想要襲擊聖城吧?"

夏爾忍不住想要問.哪怕如此提問太過露骨,他也完全顧不上了,他能夠感覺到,自己距離那個真相已經很近了,非常接近了,甚至只差一步!

可他卻嗅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

那些肮髒的秘密散著誘人的味道,令他如同飛蛾撲火.

"襲擊聖城?"

康斯坦丁忍不住笑了,冷笑:"豈止."

他握緊手掌,捏碎了手中的煙卷,哪怕滾燙的煙草在掌心留下焦痕,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夏爾,他想要釋放天災."

"他要解放出被三代教皇封印在聖城之下的災厄之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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