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但願如此



岩窟修道院,最早的時候是由一群苦行僧侶所建.

他們耗費了四十年,將修道院從岩壁之上挖掘而出,形成雛形,從那之後一直到現在經過了二百年,四次修建之後,岩窟修道院變成了如今的摸樣.

和鏈鋸修士會的總部一樣,修道院內層是從山中挖掘而出,只不過規模並沒有那麼宏大.石室的建造也只能說是粗陋,甚至只有幾個拳頭大小的孔洞保留著必要的通風,連窗戶都沒有.

葉清玄的身份經過一名樂師驗證完畢之後,便被畢恭畢敬地請到了這一座修道院的院長辦公室里.

角落中的火爐驅散了石室內的潮濕,但依舊寒氣逼人.

葉清玄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等待,直到半個小時之後,門才被推開,一名中年精悍男子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似乎有些早衰,鬢角斑白,骨架和面目都是標准的安格魯人,指節粗大,掌心老繭粗陋.雖然肌肉並不誇張,但是卻充滿了力量感.

舉動之間帶著軍隊的氣息,作風硬派.

"葉先生你好,久仰大名."

他向葉清玄伸出手,自我介紹:"我是這里的臨時負責人,上校澤維爾."

葉清玄抬起眼睛看著他,看了看他的手,卻沒有握上去的意思.

這位澤維爾上校的語氣十分微妙,並無不滿,輕蔑的語氣也被掩飾的很好.

稱呼他為葉先生,卻沒有在意他持劍者的身份.

握手禮雖然常見,但多用于平級.以葉清玄的權限,作為麥克斯韋指定的繼任者,第五部門緊急狀態下的負責人,他見了自己,應該行軍禮,然後移交指揮權.

而不是,還帶著兩名下屬,讓自己等待了半個小時之後,姍姍來遲,故作熱情地來對自己握手.

他的視線落在澤維爾身後的兩人身上.

一名披著長袍的老者,撐著手杖,看上去像是教會的僧侶,但是卻沒有佩戴徽章,長袍的制式也不是教團的祭衣.十指上帶滿了戒指,看起來珠光寶氣,但瞎子都能夠感覺到其中的以太波動.

是一名樂師,而且造詣絕對不低.沒有使用任何的樂章和煉金裝備,可水汽和寒冷卻被自然而然的隔絕在外.

那是體內樂章中的樂理形成的引力和物質界的規則摩擦,在周身形成的自然樂理緩沖層.就像是鐵球在絨毯上產生了自然而然的下陷.

歪曲級,至少.

而另一個人則年輕許多,帶著做工精良的眼鏡,視力似乎不慎良好,而右手食指和拇指上的老繭表明了他常年進行文案工作.這是抄寫員,學者,律師或者是中層政府官員的特質.

但兩個人的身上都沒有第五部門的紋章.

這下有趣了.

葉清玄嘴角勾起一絲譏誚地笑.

被葉清玄晾在了一邊,澤維爾的表情依舊不變,只是眼部的肌肉微微顫動了一下.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生一樣,收了手掌,自顧自地坐在了辦公室地主位上.

"一路趕來,葉先生辛苦了."

澤維爾並沒有失禮,依舊維持著尊敬:"我已經讓人為您收拾好了房間,剛剛到了一批補給,廚子做了不少好東西,稍後您就可以用餐,今晚好好地休息一下."

"很好."

葉清玄點頭,並沒有跟他繼續客套,直截了當:"目前在這里的第五部門的成員一共有多少人?"

澤維爾的臉上掛起笑容:"中間生了一些事情,我們還有三百七十四人,但狀況並不良好.我們"

"暫時足夠了."

葉清玄揮手打斷了他的話:"我帶來的船在路上遇到了一些事情,需要具有工程師資格的人參與維修,稍後你安排一下吧.

希望明天船體能夠修補完畢,我們能夠盡快上路."


澤維爾沉默了,笑容也變得艱難起來.

"葉先生你遠道而來,恐怕還不清楚情況."

他說:"年輕人的熱情值得敬佩,我能夠體諒你的急切心理,但是第五部門的調動和運轉有自己的一套方式,你並沒有參與過具體的行動,需要一段時間的適應和了解.否則倘若做出錯誤的應對,恐怕我們會損失慘重.

有什麼事情,大家可以一起商量.如今補給並不足,而且行動人員的狀態也並不良好.在安格魯的本部沒有更進一步的情況之前,我們不宜輕舉妄動."

葉清玄聽了,忍不住笑了.

他並沒有說話,手指敲打著面前的桌面,凝視著澤維爾的神情.

冠冕堂皇地套詞說出來如此順溜,恐怕這段話已經准備了相當長的時間了吧?

不像是個行動人員,倒像個政客.

葉清玄你太年輕,又沒有經驗,連第五部門的行動都沒有參與過,還需要打磨和曆練.況且,補給不足,狀態不好,事態不明

簡而言之你懂個屁!

漫長的寂靜中,葉清玄的手指輕敲著桌子,那清脆的聲音像是小鑿子,一點點地將澤維爾的笑容鑿去,令他的笑容消散.

到最後,變成了殘缺的尷尬.

"還有呢?"

葉清玄忽然問,"還有什麼其他的借口或者理由麼?"

澤維爾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不知為何,被那敲桌子的細碎聲音弄得煩躁不堪,眼中閃過一絲怒色.

"這還不夠麼?"

他冷聲問.

葉清玄笑著搖頭,"我想,你從一開始就弄錯了一件事"

他起身,手掌撐在桌子上,彎下腰來俯瞰著澤維爾:

"我不是在向你協商和請求,也沒有准備聽你的借口.所以,你大可不必費盡心思地尋找什麼理由."

說著,葉清玄抬起手掌,豎起中指,給他看上面的戒指:"不需要什麼資曆和經驗,你也不需要清楚我的資格.

麥克斯韋不在,我就是第五部門的負責人,我就是你們的指揮官.我說去修船,那麼就修船.我說什麼時候行動,那麼就什麼時候行動.

在跟我說話之前,先認清楚自己的身份,澤維爾'上校’.

這是命令!"

那帶著隱約沙啞的聲音在空氣蕩,就變成了雷鳴巨響,令整個房間都為止震顫,石壁也嗡嗡作響.

澤維爾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似是下定決心,可是斜刺里,一只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

是那個老樂師.

樂理地震蕩驅散了他體內的雜音,也強行令他恢複了鎮定,不再被葉清玄話語中所摻雜的暗示影響.

澤維爾深吸了一口氣,不再去看葉清玄.

"夜已經深了,葉先生你恐怕也累了."

他從牙縫里擠出聲音:"先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說."

葉清玄看了一眼他身後的蒼老樂師,似笑非笑.

收視線,不再多說,他轉身離去.

門關上了.


許久的寂靜之後,澤維爾長出了一口氣.

"曼德爾先生,為什麼攔著我?"

"你在做他希望你做的事情."曼德爾說:"別忘了他現在是什麼身份,你如果敢對他動手,就給了他殺你的借口."

他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葉清玄離去的方向:"他可絕不會猶豫的."

澤維爾的臉色變得鐵青.

"他敢!"

雖然話這麼說,但澤維爾心里其實一清二楚.

他當然敢,為什麼不敢?

第五部門可不是政客機關,是暴力機構,是劊子手們和殺人工具的制造工廠.現在是緊急狀態,使用的是戰時條例,如果葉清玄有機會,便絕不會手軟.

沉默中,澤維爾坐在椅子上,抽著最後幾根煙,在明滅的火光中,臉色陰晴不定.

"我已經將他安排在那一間房間里了."

他忽然說,"曼德爾大師,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很好,你做了明智的選擇."

曼德爾點頭,"放心去休息吧.明天,他就構不成威脅了."

澤維爾掐滅了煙卷.

"但願如此."

岩窟修道院,葉清玄的房間里,滿臉絡腮胡的中年男人靠在椅子上,將瓶中的最後酒液灌完,抹了抹被沾濕的胡須.

"大審判官閣下,這和你跟我們說得的不一樣啊."他抱怨道:"你的部下似乎並不願意將權利交換給你.而且,恐怕他們並不歡迎你的到來."

說到這里,他聳肩,看了看門口的位置:"我的船員都已經被看管起來啦,我的船也被丟在外面,風吹雨打."

"放心吧,伊戈爾船長,我的承諾依舊有效."

床上閉目養神的葉清玄睜開眼睛:"去休息吧,等事情結束了之後,如果你對你自己的報酬不滿意,我還可以再加."

伊戈爾無奈歎息:"說實話,你承諾我的錢我很滿意,但我只是懷疑現在你的名字在那些人的心里還值多少錢.

如果你沒把握,我們大可以跑路啊.反正船還在,對不對?

我手下的船員都是見過血的好小伙子,殺出去還是沒問題的你可千萬不要打腫臉充胖子,如果你今晚被人沖進來亂刀砍死,我找誰去結尾款?"

葉清玄笑了.

"伊戈爾先生,你是阿斯加德人?"

"我更願意說我是海的兒子,雖然大海有的時候像個婊子."伊戈爾聳肩:"不過我確實是阿斯加德人,沒錯字你就知道."

"那你應該聽說過一句諺語."

葉清玄閉上眼睛,用嫻熟地阿斯加德語,輕聲呢喃:

"真正的權利不會停留在竊賊的手中,它會選擇與自己相配的主人.而飲下龍血之後,能夠不死的才是強者,不是麼?"

伊戈爾撇著眉頭看了他半天,許久,搖頭感歎:

"但願如此."(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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