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 資糧



"很遺憾,我給過你機會了."

葉青玄歎息,伸手,按在拉爾賓青筋密布的腦門上:"放心,鋼心學派的核心樂理……我會幫你傳承下去的."

話音未落,拉爾賓發出一聲慘叫.

從一開始到現在,短短的半分鍾不到,拉爾賓就已經墮入敗局.所有趕來的樂師甚至沒有來得及插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葉青玄殘忍地維持著他的生命,在他還奄奄一息的時候,將他所有的核心樂理一絲一縷的剝離而出.

宛如抽筋剝骨,寸寸活剮的痛楚令拉爾賓迸發尖叫,血氣升騰,整個腦門都擴大了一整圈.

直到最後,葉青玄慢條斯理地將最後一縷完整的樂理抽出,封入了命運之杖.拉爾賓從他的手中倒下,癱倒在地.

哪怕還存留呼吸,可眼中已經失去了神采.

宿命之章是樂師一生的凝結,一旦被剝離核心樂理,毫無疑問,便像是奪走了靈魂.高熱的血液已經將他的大腦徹底破壞了.

現在的拉爾賓可以說已經死了,就算呼吸也持續不了多久.

葉青玄揮手,一縷月光化作火焰,落在他的軀殼上.

轉瞬間,拉爾賓化作了灰燼.

所有人眼中都閃過一絲遺憾和僥幸.

葉青玄並沒有將死者的宿命之章留給歸墟,因此,也沒有得到歸墟的加持.否則現在他定然已經再度升入了大師的境界,越發的難搞.

可就算是如此,幾個隱隱逼近的大師依舊沒有人膽敢率先出手.

畢竟是神之手啊……

救國者葉青玄,安格魯的副君,阿瓦隆親王,宗教裁判所的大審判長……這樣的人,就算淪落到這種程度,手里也不知道究竟還有多少底牌.

貿然出手的下場,就像剛才那個拉爾賓一樣.

在遠處,街道的盡頭,雷蒙的身影浮現,他依舊帶著身後的蒼老修女,看著葉青玄的狀態,眼神中閃過一絲意動,張口欲言.

可很快,他合上了嘴,並沒有發出命令.

毫無疑問,他現在想殺葉青玄想殺的不得了,但偏偏不能讓他來下手.現在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看向這里,如果他命令舒伯特下手的話,那麼教團肯定不會繞過他.而且,海頓的傳承安格魯恐怕也絕對不會交出了.必須要另尋機會……

況且,他另有使命在身.

他不甘心地瞪了葉青玄一眼,轉身帶著老修女離去.

用不著他自己出手.

想要葉青玄性命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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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他的所料,短短的二十分鍾之後,呼嘯的閃光從天而降.

轟鳴之中,火焰升騰,幻化為一名陰鷙的老人,攔在了男人的前方.

"白發,年輕……"

他冷眼打量著面前錯愕的對手,桀桀怪笑:"看起來是葉青玄沒錯了,雖然以大欺小有些說不過去,但有人想要你的命,要怪,就怪你的運氣不好,遇到了我吧!"

年輕人挑起眉頭,似是困惑.

轟!

恐怖的波動從他的身上迸發,屬于權杖的要素緩緩升起.

"雖然這麼說你肯定不信,但朋友,你真的認錯人了."


那白發的年輕人歎息,伸手,按住了腰間的長劍:"但既然你已經下戰書了,倘若我畏戰的話,傳回去一定會被祖父丟進熔湖去苦修."

聞鈴劍鞘之中傳來鏗鏘的回音,令權杖愣了一下.

"雖然莫名其妙替老鄉擋了一刀有些讓人不爽,但在開戰之前,姑且先告訴你我的名字吧."

"袁驚."

那手握劍柄的年輕人如是說道:"驚寂的驚."

那一瞬間,劍鳴驚寂.

宛如漫漫長夜中,遙遠的黑暗里傳來鬼魅的鈴聲,那鈴聲宛如腳步一般,回蕩在四周,若有若無,清脆的令人心悸.

驚寂之劍,出鞘.

來自長房大兄袁鶴的佩劍'聞鈴’被袁驚所拔出,展露的再非是云中白鶴的意味,而是帶著凜凜寒氣,殺意鏗鏘,如鈴震鳴.

在袁鶴手中,那一柄纖薄的長劍換發著隱隱光芒,刺痛了老者的眼眸.

《驚寂劍章》演化,絲絲縷縷的樂理從其中延伸而出,每一道都帶著堪稱絕世的鋒芒.隔空與那老者的權杖呼應著,只是鈴聲,便令要素為之動蕩.

在那一柄劍刃的面前,權杖都仿佛鏡中月,水中花,變得飄渺而虛幻起來.

老者的臉色變了.

"且慢……"

"晚了."

袁驚面無表情地捧起長劍,舉至眉齊:"大兄的劍我掌握不了,區區一個水貨權杖,還沒有在它面前放肆的成本.

--要怪,就怪你運氣不好吧."

剛剛老者的話原封不動的從他的嘴里說出來,那個原本散漫慵懶的年輕人褪去了笑容,變得冷漠如鐵.

在漆黑的雙眼中,倒映著深淵的劍光.

下一瞬,驚寂劍章,迸發清鳴.

劍光一線,無聲而來,仿佛劃破了漫漫長夜,裁開了漆黑的天幕,袒露背後的明光.純粹的殺意從劍章之中演奏,升騰而起.

轉瞬間,劍光轉折,穿過了層層的防護,略過了加身的風暴和烈火,示弱破竹的貫向要素.

樂理之間彼此的碰撞迸發了尖銳的聲音,宛如千萬飛鳥沖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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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遙遠的距離,葉青玄聽到了嘶吼的聲音.

他回頭,看向遠方,一道宛如流星一般燦爛燃燒的以太波動出現了,驚鴻一現之後,又再度消失.

權杖的氣息潰散開來,瞬間,要素破碎,被打回了原型.跌回了大師的領域之中.

就連葉青玄也愣住了.

不應該啊……

"怎麼會有這麼水的權杖?"他下意識的呢喃.

"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有非實."

沙啞輕柔的聲音從葉青玄背後響起,帶著女子的柔媚,令葉青玄愣了一下,猛然回頭,看到站在陰影中的模糊身影.

還有她懷中的白玉琵琶.

--飛天夜叉.

在葉青玄的眼中,那個臉色蒼白的消瘦女子宛如被漆黑的泥潭所吞沒了,如有實質的黑色獸性源源不斷得從她懷中的琵琶里滲透而出,擁簇著她,也化為她的一部分.


在繚繞的黑霧中,恍惚里,她的面孔仿佛也變成了頭生雙角,面孔丑陋的泥面,猙獰如鬼.可下一瞬間,鬼魅不見了,從陰影中走出的只是一個俏麗而陰柔的消瘦少女.

"柳氏長女,柳染,見過葉家主."

她向著葉青玄,盈盈下擺,姿態溫婉又緩慢,宛如深夜中鬼魅的輕歌曼舞.葉青玄下意識的有些頭皮發麻,被這個帶著厚重陰氣的女人嚇到了.

雖然如此,但同為龍脈九姓,而且對方並沒有什麼惡意,葉青玄依舊給足了禮數.畢竟老鄉見老鄉,在歸墟里,說不定還可以互相扶持一下.

"你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

葉青玄問.

雖然柳染所說的是東方的語言,但他聽得明白,也知曉其中的隱喻,可是卻不明白她指得究竟是什麼.

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有非實.

這是東方樂師在對樂理的批判:執著與形的樂章無法達到完美的境界,只會落與下成,就算有那麼點成果,也不過是如同影子一般,雖然有,但卻無法經受考驗.

她的意思是,那位權杖是個樣子貨?

柳染聽到他的話,忍不住抿嘴輕笑,"看來葉家主還不知道麼?歸墟里的情況."

"願聞其詳."

從柳染那里聽說了她的發現之後,葉青玄陷入沉默.

勝者全勝,敗者全敗……

在眾王的見證之下……

葉青玄揉著隱隱作痛的額頭:"難道眾王的遺願是想看著自己的後輩互相殺戮?有些不對吧……"

"不止是如此."

柳染的笑容意味深長,看了葉青玄一眼之後,開口說道:"妾身對此略有所猜測."

說完之後,卻沒有繼續向下講,而是擺出了待價而沽的姿態,等待葉青玄詢問.可葉青玄並沒有再問,而是陷入沉默,宛如思索.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葉青玄從沉思中抬起頭,看向柳染:

"資糧?"

聽到他的話,柳染的眼神微微錯愕,旋即無奈歎息.和聰明人說話,有時候提個開頭都會被猜到結尾.自己看來還是小看這一位葉氏的家主了.

不愧是風聞中自創一派,開創先河的樂師.

"沒錯."她緩緩頷首.

早在剛剛聽到柳染的話,葉青玄便明白,遺跡中的試煉還有更深層的含義.

手握九霄環佩這種擅長超廣域觀測和精細操作的樂器,再佐以解析法,得到了柳染的提示之後,葉青玄再猜不出來,那才叫愚不可及.

在他的感應之中,整個龐大複雜的城市中,爭斗此起彼伏.可每一次戰斗結束的時候,歸墟的核心深處都會傳來幽深的以太波動.

它在緩緩的蛻變……

死去的樂師消融在城市之中,宿命之章自然也融入了歸墟的深處,化作了那未降生的天災資糧.

這才是最後的環節.

真正的天災將汲取這無數爭斗中彙聚而成的樂理,徹底誕生.因此,順遂這一過程的勝者才會得到它的加持,變得更強.

而在這個過程之中,歸墟也在漸漸的被人所影響.

融合了無數樂師的樂理,大師的宿命之章後,歸墟真正現世時,便已經不折不扣的打上了人類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