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佳人



有事耽誤,稍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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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田滿身煙塵地等在營門,見到剛入營門的侯云策納頭便拜,"侯都指揮使真是再世魯班,我照著你畫的樣式,做了一個風箱,現在火力提高許多.以後,黑雕軍可以用上好刀劍了."

竇田地位不高,卻極有價值,侯云策對其很是禮遇,將其帶入營地,又畫了黑城常用的飛抓等工具,由其打造.竇田見所畫事物從未見過,琢磨了一會,痛快地道:"有此圖例,侯氏鐵匠鋪能夠做得出來."

副都指揮使石虎,司馬趙雷來到帳中.

趙雷憂心忡忡地道:"黑雕軍的斥候跟著商道前往北地,粟末人說鷹軍在黑風嶺聚集,黑子軍有一部已經很接近滄州,從目前態勢來看,在下雪前,契丹人肯定要來."

石虎道:"若不是劉存孝被誅,他們早就來了.但是契丹人已經失去戰機,我們閉城不出,等到下雪,他們自會退走,徒勞無益."

擺在三人前面是一幅地圖,將當前兩軍態勢大體標注出來.

侯云策在黑城時與黑子部族軍多有作戰,極為了解契丹人,道:"他們這個時候來,攻不下堅城還可四處打草谷,搶奪村寨糧食.若是我們避在堅城,不敢應戰.明年開春前,村寨之民不被契丹殺死,都會被餓死."

趙雷道:"契丹黑子部族軍有三萬多,鷹軍至少有千余精騎.我們這邊只有六千軍馬,且是初到滄州,出城野戰要吃大虧."

侯云策斷然道:"這次不戰,下次不戰,失了銳氣,黑雕軍以後就不敢和契丹人戰.我在北地,從來不懼契丹人.契丹人在野戰時懼怕粟末人,若非他們兵甲堅利,打不過粟末人."

他所言是實情,黑城神箭營處于群胡之中,在對戰中還真沒有吃過大虧.

趙雷和石虎都有典型中原軍隊心態,不太敢于和胡人野戰,習慣思維就是憑堅城與胡騎對峙.

侯云策道:"契丹人來,我們就打.當務之急是加強操演,操演純熟,才能與胡騎一決高下."

黑雕五營皆有騎兵,這些騎兵訓練不足,其馬上功夫遠遠不如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黑城諸營少年,也不如胡騎.侯云策舍不得拿這些未練熟的騎軍沖陣,這一次若有大戰,還得讓箭營和弩營擔當大任.

諸將商量完畢,黑雕軍在較場集合.

侯云策作為主將,站在較場中央.鼓手,號手,旗兵,傳令兵立于後,十名硬弓手在兩側.獅營官兵作為中軍,預備隊在另一側.

今日演練的是破敵陣.

這是黑雕軍和實力相近敵手交戰時所用戰法,要點在于用弩,箭等遠程武器消耗敵軍,然後陌刀營出陣,騎兵從兩側包抄.

這是大武王朝最經典戰法.大武王朝之後諸朝,騎兵水准大大下降,就算能用弩和箭壓制敵軍,卻很難真正殲滅對手.


旗兵舞動旗幟,進攻鼓點響起,虎營六十六名弩手上前一步,發出弩箭,發完後就後退,重新上弦;緊接著,第二批六十六名弩手上前,重複第一隊弩手的動作;再接著,六十八名弩手上前.

三輪弩手可以一直不停地輪流射擊,直到停止鼓點響起.

弩箭射程比弓箭手要遠,當敵軍逼近時,弩箭可以繼續壓制,列陣的弓手便開始實現壓制,羽箭密密麻麻飛向天空,又從天空落下,無孔不入,極具殺傷力 .

如果敵軍強悍,逼近本陣,或者長箭用盡,敵軍逼近本陣,則由陌刀營出陣.陌刀營出陣之時,騎兵隊從兩翼包抄.

近戰時,弩手和弓手則列盾槍陣,成為陌刀營的預備隊.

只要是兩軍擺開陣勢,皆可根據地形和氣候使用破敵陣.破敵陣極為簡單,關鍵是各隊要聽從指揮,不能擅自出擊,更不能怯戰退卻.

反複演練此陣,損耗不少箭弩.滄州節度使李暉不會補充這些損耗,富鞏作為管家,眼見著家主將自家財產補充到軍陣中,心疼得緊,又拗不過家主,一邊歎息,一邊辦事.

"好幾天沒有回家了,洗澡是多麼舒服的事."輪到石虎值勤的時候,侯云策休假回府,心情愉快.告別軍營時,禁不住吹起了久未吹過的哨聲.

自從與兩女親密以後,侯云策嘗到甜頭,如魚得水.前一次與契丹公主在一起時,雙方都還生澀,刺激倒是刺激,並沒有嘗到人間至味.

侯云策帶著兩個親衛騎馬經過常去買餅的小店.店門前有五六匹馬,馬匹都甚強健.

小校進屋就與里面的人爭吵起來.緊接著,小校被人從小鋪里踢了出來,鼻血長流,十分狼狽.

從店鋪里走出一人,正是那日神情不善的軍官趙文.趙文雙手抱在懷里,神情倨傲.

侯云策與趙文平級,可是他獨領一軍,地位其實更為要緊.趙文再次挑釁,侯云策沒有立刻發作,騎在馬上斜視趙文.

趙文大聲嘲道:"侯都指揮使好雅興,竟派軍士買女人之物.與侯云策同僚,趙某深以為恥."

這個小店的湯餅著實不錯,也確有女人之物.

趙文惹惱自己之意甚為明顯,侯云策反而謹慎起來,沒有為小校出頭.

從店輔里出來幾個人,其中一個女子頗為不俗.這女子黛綠雙蛾,鴉黃半額,腰枝似柳,鬢發如云,上身穿一件紫色綃衣,高貴典雅.她聽到趙文之語,見一個穿皮甲軍官騎坐于馬上,就用鄙夷眼神掃了一下侯云策,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侯云策望著離塵而去的女子,總覺得面熟,其面貌一直在頭腦中浮現,一個念頭若隱若現.

晚餐時,侯云策,春蘭,秋菊圍坐在一起.

與女子見面之後,侯云策心思浮動.為了暫時忘掉這個女子,他講了一個黑城里流傳甚廣的笑話.

侯云策不動聲色地講:有一位過路人,走近一戶人家,想討一碗水喝.看到門口坐著一個小童,旁邊趴著條大狗,便早早停下來問:"你的狗咬人嗎?"


"不咬."小童回答.

過路人放心地走過去,冷不防那條狗撲將上來,朝腳脖子咬了一口.過路人打跑了狗,氣憤地質問小童道:"你不是說你的狗不咬人嗎?當面撒謊,太不老實了!"

"誰不老實?"小童回道,"我的狗就不咬人!"

"還說不咬!你的狗不咬人,某這腿上的血是哪里來的?"過路人一邊說話,一邊指著傷口.

"那是鄰居家的狗,不信你去問問他們."這時,從門內跑出來一只小狗,小孩說:"這才是我的狗."

春蘭 "咯,咯,咯"笑紅了臉.秋菊只是微微一笑.侯云策講完,繼續冷臉吃飯.秋菊吃了兩口飯,想到那被咬的過路人,越想越好笑,禁不住趴在桌上,肩膀抖動,笑個不停.

夜晚,春蘭走到里屋,悄悄鑽進郎君被窩.侯云策被春蘭弄醒,觸手處一片滑膩.兩人很快進入忘我境界.外屋,秋菊睜大了眼睛,咬緊嘴唇,聽里屋傳來陣陣響聲.不知過了多久,春蘭來到外屋,站在床邊推了推秋菊,道:"郎君叫你一起過來."

早上,侯云策按照老習憤,早早起床,在院子里練習陌刀五式.富鞏送來郭行簡五十大壽的請柬.

侯云策對郭行簡一直心存好感,從密室取了一幅張旭的《古詩四帖》,用紙包好此貼,當作壽禮.他平日里都是一身軍裝,今日忙中偷閑,穿了一件長衫.看慣侯云策穿軍服的模樣,秋菊覺得侯云策穿一身肥大的長衫十分奇怪,低頭輕笑.笑著笑著,又想起被狗咬的過路人,終于笑出聲來.

郭府張燈結彩,門上貼著大紅的對聯.郭府家人見侯云策只是卷了一個紙筒,心里嘀咕,暗覺侯都指揮使小氣.

趙文也受邀前來,送給郭府一匹漂亮的和田玉馬,見到侯云策只是一個紙筒,半是嘲笑半是挑釁地冷笑兩聲.

侯云策沒有理睬他,將紙筒遞給郭炯.

在門前迎客的郭炯聽說紙筒《古詩四貼》,頓時兩眼放光,這可是父親尋找多年的寶貝,沒有到侯郎居然當作禮物送來.他讓管家帶侯云策到大堂就座,拿著《古詩四貼》去找父親.侯云策剛在大堂就坐,郭行簡抱著紙筒匆匆趕到,道:"如此大禮,讓郭某如何敢當."侯云策道:"字畫放在我處,是明珠暗投." 郭行簡說著客氣話,抱著紙筒不肯放手.

李暉節度使到府後,宴會開始.李暉坐上首,旁邊是晉王林榮特使.

郭行簡是文官出身,和劉存孝府上多用葷腥不同,其餐具古樸典雅,菜品葷素搭配,頗為精致.大堂一側坐了樂手,正在演奏琴曲,音韻高雅.

一曲罷,柴王特使拍手贊道:"今日聽一曲《梅花落》,真讓人心生怨愁離緒."

宴會進行到一半,文人們開始談文論書,武官們開始行酒令,侯云策吃飽喝足,想到軍中諸事繁忙,本想告退,卻未見到主人郭行簡.他悄悄退出,向後院走去,找郭行簡告辭.

後院花草頗多,水池邊是一條長廊.侯云策順長廊走,剛轉彎,迎面而來兩名女子,其中一名正是昨日見到的佳人.

侯云策已經確定知道女子是誰,禁不住直瞪瞪看著她.

(第二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