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退路



酒酣飯足,眾人皆散.

杜剛身為飛鷹堂副堂主,此時已有了自己的宅院,他的宅院在大梁城中極為普通,分為前院和後院,前院住著使女和仆人,後院是杜剛和孟真的二人世界.

孟真見丈夫回家,就放下手中女紅,誰知一不小心,針尖刺破了手指,一粒紅紅的血珠慢慢地滲了出來,自從在德州的寺廟中見到了姐姐的尸骨,孟真就極為怕血,此時手指這一點點血珠,也讓她臉色發白.

杜剛把孟真的手指放在口中,輕輕地吸了吸,溫柔地道:"沒有事了."

杜剛和孟真新婚燕爾,正是情濃意迷,一日不見就如隔三秋,這些天,杜剛和李通混在一起,倒有好幾日沒有和孟真親熱,此時,一身青衣的孟真俏生生如初春露水,杜剛不覺心中大動,把孟真攔腰抱起,就朝寢室走去.

孟真原本有無數的話要說,見郎君如此,頓時滿臉紅潤,道:"阿郎,沒有關門."手推著陳猛卻軟弱無力.

夏天衣衫單薄,轉眼間,杜剛和孟真就坦誠相見.杜剛出身少林,來到大梁之後,又得到少林俗家高手指點,一身外家功夫已有小成,極為龍精虎猛.

大戰結束,兩人並排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任汗珠在身上滾動.

兩人又纏綿了一會,杜剛正欲起床,杜剛伸手拉著其手臂,有些羞澀地道:"阿郎."陳猛回頭見孟真神態中有些異常,不僅僅是嬌羞.更有些欲說還休的模樣,在這瞬間,杜剛神情突然有些恍惚,當年和小蓮子私會,每當分手之際,小蓮子臉上總是這種依依不舍,欲說還休的表情,想到小蓮子,杜剛心中就如被蜜蜂蟄了一下,內心深入不由得顫抖一下.

孟真沉浸在幸福之中,沒有注意到杜剛這一刹那地表情變化,抱住了丈夫.

杜剛親了親孟真,道:"我還有些事情.馬上要出去了."

孟真見杜剛著急離床,就輕輕地道:"阿郎,奴家有了."

"有了,有了什麼?" 杜剛已經坐在了床上,並沒有醒悟到孟真所說是什麼意思,

"有了孩子."

杜剛就如中了定身咒一樣,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重新擁著孟真,杜剛臉上卻面無表情.


孟真原先以為杜剛聽到這個消息會欣喜若狂.孰料杜剛只是默默地抱著自已,孟真咬著嘴唇,眼淚水在眼眶轉了數轉,終于忍不住落了下來,臉色蒼白地問道:"阿郎,你不喜歡我們的孩子嗎?"

杜剛這才注意到孟真的異常,大聲"哈,哈"笑道:"誰說我不喜歡,我這是喜歡傻了." 杜剛猛地翻下床,抱起孟真,把她拋在空中,嚇得孟真"哇,哇"大叫:"快點放我下來.別傷著孩子."

平靜下來地杜剛,緊緊抱著孟真,道:"你倒沉得住氣,何時發現有了身孕,為何不早些告訴我."

"今日我覺得身體不舒服,就請了陶郎中,他說我有喜了."

陶郎中擅長治小兒之病,在大梁城已頗名氣,他所在的藥房東家就是侯家商鋪,聽說杜剛娘子不舒服,就巴巴地跑來為子孟真瞧病.

杜剛和孟真相擁著又聊了幾句,道:"我下午還有些事情,晚上我派人去請大哥大嫂到家中來,讓明月樓的大廚師到家里來弄一桌好菜,好好慶祝一番."

走出房門的杜剛,臉色凝重起來,在前院叫出小武,就離開了小院.

小武已是半大的小伙子,跟隨著杜剛習武數年,身體猛向上竄,如今只不過比杜剛略矮一些,若從背影來看,已和十八九歲的小伙子沒有多少差別.小武五官說不上漂亮,只是他的眼角和嘴角總有些上翹,神情間總有約約地桀傲不訓,這倒憑空給他增添了一些神采,讓他小小年紀就有些男子漢的味道.

杜剛只說了一句:"牽馬."

數年來,小武一直是陳猛的影子,聽到牽馬兩字,就知道陳猛要出城去看小蓮子的墓地,也不多問,就到馬廊去牽了兩馬健馬過來.

小蓮子的墓地在城外地一處小山坡的山腰上,郁郁蔥蔥的松樹連綿成片,山下是一條宛轉而流的清洌小溪.看到小蓮子墓地上有些雜草,杜剛便一言不發地圍著墓地除草,一根一根地拔起雜草,又把雜草根部的泥土小心地抖落下來,用手指把浮土按緊.

杜剛為墓地除草時,極為不喜有外人在場,小武多次被他趕下山來,所以小武知趣地坐在小溪旁,把腳伸在水中,任涼絲絲的溪水沖打著腳背,正在舒服之時,忽然腳背處有些癢,低頭看,只見數支小魚圍在腳邊,用嘴不停地較咬著自己的腳趾.

小武照准小魚,快捷無比地往下一探,一條食指大小的魚兒就被握在了手中,小魚大張著嘴,不停地掙紮,卻哪里能夠逃得出去,小武心性調皮,卻不是殘忍之人.見小魚離水之後甚為可憐,就把手放入水中.

小魚入水之後,尾巴一擺,轉眼間就沒有了蹤影,行動快捷,哪有半分剛才的楚楚可憐.

杜剛一邊除草,一邊自言自語.

"小蓮子,我自小就不知父母在何處.靠師傅把我養大,師傅死了,你也走了,剩下我一人孤零零在世上,現在我有兒子了,你可為我高興."

"孟真是個好娘子,你肯定也會喜歡她,等到她把孩子生來.我們一起來給你上墓."


"現在大梁城看起來平靜,實際上亂哄哄的,哪些高官們都有各自的打算,我的事情亦多,平時來看你的時間不多.不過只要有時間,我就會來看你."

等到雜草全部除淨,杜剛這才離去.

回到大梁城,杜剛沒有回家.帶著小武來到飛鷹堂秘密的窩點--位于北城的一處宅院

富鞏任侯家商鋪掌櫃之時,曾經秘密買了一個院子,買了不少獲罪的世家女子,放在院內供自己享樂,富鞏獲罪以後,這個院子就被孟殊賣掉了,然後用這筆錢在北城買了一個普通的宅院,專門作為飛鷹堂的聚會之地.

一名乾淨利索.不過二十多歲地年輕人對陳猛道:"我們的人一直跟著唐勇,現在院中人已經基本清楚,西蜀中唐門有三人住在小院中,一名叫做唐勇,一名叫唐強,另一位少年人劉通不認識,他們三人很少出門,每次出門都是單獨行動,從來沒有看到他們一起走出院門."

在飛鷹堂里.骨干人員全是當年獅營親衛.他們跟隨著趙英來到大梁,隨後集體成為飛鷹堂地成員.獅營在黑雕軍中向來承擔著偵察任務,"獅營偵騎"這四個字,已代表著一種應付各種險境的能力,這五十名獅營親衛,大多成為飛鷹堂各地的頭腦,留在大梁城里的,也多是各分堂的堂主或骨干.

此時向杜剛報告的是飛鷹堂一分堂的堂主張有富,一分堂主要任務是收集情報,擅長跟蹤,劉通發現西蜀門弟子唐勇以後,就由一分堂接手跟蹤唐勇.

"今天,唐門弟子到了什麼地方,和誰見了面?" 杜剛坐在他的大座上,沉穩如山,翻看了一會各地彙上來的要情.

張有富和杜剛都同是親衛,做親衛之時,長期混在一起吃喝玩樂,算得上親密無間,又經過數次大戰,並肩作戰也算得上生死之交.當杜剛主持飛鷹堂具體事務以後,就讓張有富擔任了一分堂的堂主.

張有富看著眼前陰沉著臉的杜剛,斟酌著道:"唐勇和唐強,分別在大梁城內四處閑逛,那少年人到了城北的明月酒樓,獨自喝了一會酒,就離開了酒樓."

杜剛以副堂主身份執掌飛鷹堂,殺伐果斷,令出必行,張有富雖然和他極熟,卻也竟然漸漸生出敬畏之心,談正事之時不敢有絲毫馬虎.

"少年人沒有和其他人接觸?"

"沒有."

杜剛思索了一會,道:"唐門弟子就如一把鋒利無比的長刀,但是長刀是不會主動殺人的,主動殺人的是用長刀的人,我們必須找出唐門弟子背後這個人,你們給我盯死這三個人,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這一番話侯云策曾經說過,杜剛深以為然,自然而然地將此語轉給了張有富.

張有富點點頭,又道:"在下一直有個疑問,看這個少年人的做派,應是富貴之人,為何唐門將一位出身富貴的少年郎派到大梁來?真有些奇怪."

"唐勇,唐剛在外面吃飯沒有?"

"沒有,只有這少年郎在外面吃飯."


"這少年郎倒有些意思,你們多派幾個人盯住他."

談完正事,杜剛沉默了一會,張有富也就靜等著他說話.

"張郎,你派人到海州去,幫我買一套小院子." 杜剛取過一個木盒子,遞給張有富,道:"這是買房子的錢,此事是私事,請你為我保密,切切不可讓外人知道."

張有富也沒有推辭,接過木盒子,道:"你放心吧,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會用適當的方式,到海州城里買一套普通房屋."

杜剛又道:"在海州找些本地仆人和使女,就為我守著這空房子."

到了晚餐時間,杜剛這才回到了小院之中,他剛回到院中,孟殊一家人也來到了小院.

孟殊是孟真的哥哥,但是他們父母雙亡,孟殊其實是長兄當父,兩人感情極深,聽到孟真有了身孕,自是高興無比.一家人歡歡喜喜地吃了晚餐,在這里就不細表.晚飯後,姑嫂兩人自回小屋去交流懷孕心得,杜剛和孟殊也來到偏房里,坐在一起喝茶,這個偏房是杜剛平日辦事所用,沒有經過充許,院中的仆人和使人都不能進入偏房.

"什麼?你准備將孟真送到海州,為什麼?"孟殊似乎不太相信自已的耳朵.

杜剛依然沉著臉,慢慢道:"陛下年幼,要成年還有十年時間,這一段時間里,不知大梁城會上演多少好戲,神仙打架,受罪地是凡人,所以我想悄悄把孟真送離這個是非之地,讓她在遠離大梁的海州安安靜靜地生兒育女."

小蓮子不幸身亡,在杜剛心中留下了深深的陰影,得知孟真有了身孕以後,本能地就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孟殊是侯家商鋪的掌櫃,又是飛鷹堂的堂主,比陳猛更加了解大梁城的複雜形勢,聽了杜剛之言,沉默良久,道:"云帥是一個精細之人,孟真可以悄悄到海州去,但是我的娘子不能走."

杜剛已經料到孟殊有此言,建議道:"狡兔有三窟,我們可以到偏僻的鄉下,其他人地名義置些田土,情況不對之時可以立刻把家人送出大梁城,免得到時束手束腳."

孟殊歎息一聲,道:"目前只能這樣."

杜剛,孟殊兩家人其樂融融,柳江清和柳江婕兄妹卻如一對公雞,昂著脖子,互不相讓.小暑滿身是油汙,尷尬地站在一旁.

柳江婕背傷已經痊愈,她指著小暑道:"你給我出去."柳江婕在軍中已有半年多了,經受了戰火地考驗,說話間帶著軍營的火性.

小暑看著身穿軟甲,瞪著眼晴地柳江婕,不覺有些心虛,灰溜溜地走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