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鹽政



傍晚,侯府上下都沉浸在或濃或淡的飯菜香味之中,侯云策好美食,整個侯府也就跟著愛好起美食.若從侯府大門一路走來,可聞到東,西,南,北的各式香味.

侯云策離開書房,走出小院.管家秦家河適時地出現在了小院之外,他臉上掛著習慣性的微笑,道:"云帥,今晚在何處用餐,小的這就去安排."

侯云策一般習慣在主院用餐,師高月明來到大梁以後,他不時也在師高月明所住最南側的偏院歇息,春蘭小院偶爾也去.

今天聽到了張克利大戰私鹽販子的勇敢事跡,這讓侯云策對這一對受到些冷漠的黑城母子有些內疚,就道:"今天在此,等一會兒,你把阿濟格和張克利叫過來吧.不,你送點酒菜到東院去."

秦家河眼中詫異之色一閃即過,他哈了哈腰,笑道:"好的,我這就去准備."

侯云策吩咐道:"張克利喜歡啃豬腿,燒一只厚實的後腿送過去."

張克利初到大梁之時,曾經當著侯云策的面,狼吞虎咽地將一只鹵好的豬腿啃得干乾淨淨,豬腿乾淨程度就如野狼咬過一般.侯云策雖知他是餓了,可是看到他橫掃千軍的架式,還是有些吃驚,畢竟張克利還是一個小孩子,能夠痛快淋漓地干掉一條粗重地豬腿,也算得上食量驚人了.

看著秦家河走遠了,侯云策對跟在身後的林中虎道:"不用跟著我了,回去侍弄你的橫行,霸道."

橫行今日有些不舒服,整天都垂頭喪氣.林中虎如今已是狗癡,橫行生病,他比自己生病還愁眉苦臉.

羅青松已經放出去擔任軍職了,此時林中虎成為了侯云策的第一親衛,他不好意思地咧嘴笑道:"若被劉黑彀知道了,他不跳將起來吃了我."

劉黑彀是親衛隊指揮使,羅青松,林中虎雖然是貼身親衛,還是屬于劉黑彀管轄.而最初階段,幾個親衛都是由封沙直接指揮,如今封沙負責竹園,就沒有再負責管理具體親衛.

這也是侯云策的制衡之道.

因為是職責在身,侯云策也就不再多說,帶著林中虎隨意地向東院走去.東院大門只是虛掩著,侯云策輕輕推門進去,大門十分順滑.沒有一絲的響動,想來是轉軸部分是經常上油脂的原因.

張克利和阿濟格坐在主屋地大炕上,地龍的熱氣讓屋內溫暖如春,阿濟格穿著薄薄的綢衫子,伸手撕著一塊附在骨頭上的瘦肉.撕碎之後,就喂到張克利嘴里,張克種則在炕上扭來扭去,並不配合阿濟格.母子倆一邊隨意的玩鬧,一邊用渤海語交談者,他們兩人語速極快,侯云策站在門口聽了一會,也沒有聽清楚幾句,似乎是一種類似于饒口令的游戲.

看到侯云策走進了小屋,阿濟格伸向侯虎的手便停在了空中,楞了一會.她才"啊"地下意識地叫了一聲,翻身跨下大炕,有些不自然地道:"三皇子,來了."

阿濟格和侯云策都是來自于另一個世界的人,在無人之時,阿濟格總是要稱呼三皇子,兩人在一起見面之時,有著在異鄉遇到同鄉之情.

侯云策見張克種安靜地坐在炕上,便伸手拍了拍張克利的腦袋.張克利想要躲掉,那個手掌卻總是罩在頭頂.張克利在炕上翻了個滾,這才逃開侯云策的手掌.

侯云策見此,笑道:"聽說你的飛刀曆害,露兩手讓我看看."

聽到此語,張克利立刻神采飛揚,他翻身下炕,從腰間取過飛刀,對著屋內的一個簡易靶子,使勁一扔,飛刀端正的釘在了刀靶之上.

侯云策不由地拍了拍手,誇道:"不錯,克利還真有本事,我來試一試."張克利興高彩烈地遞給父親一把飛刀,侯云策在黑城之時,也曾經苦練過飛刀之技,他接過小虎地飛刀,也不瞄准,隨手而發,飛刀"嘣"地一聲,正中靶心.

張克利一下就跳了起來,拍著手道:"云帥也會飛刀."


正玩得高興,屋外已經響起了腳步聲,數個仆人提著向個提籃,將數盆散著著幽燕風味的菜品擺放在桌子之上,安好酒席,秦家河笑道:"云帥,還需要什麼?"

"差不多了,菜不在多而在于味道,一個人只有一個肚子,又能吃下多少,以後,家中宴席也要注意控制數量,不要弄得太多."

秦家河連連點頭,退著走了出去.

等到侯云策和阿濟格兩人微醺之時,張克利已在炕角睡著了.

第二天,侯云策從東院出來之後,立刻前往中書門下,在大院前,正好遇到了如約前來的三司使張美.

張美見到騎馬而來的侯云策,立刻下了馬車,在路邊恭敬地行禮,侯云策跳下馬,笑道:"張相公是當朝元老,如此大禮可折殺在下了."

張美臉上的皺紋深深,這也算是一種資曆.他微微笑道:"侯閣老功在社稷,當然受得起."

兩人各自謙虛了幾句,就一同往大院走去,張美不肯與侯云策同行,始終落後二三步,這個距離正是君臣同行時的距離,侯云策對這個距離心知肚明,卻裝作不知,一邊大踏步走進內院,一邊問道:"鹽稅一年有多少?"

三司使張美已明白侯云策是要過問鹽政,三司使,亦即"鹽鐵,戶部,度支"三司,正是掌管國家財政的機構,張美出任三司使多年,是林榮最信任的錢袋子.

落座之後,張美喘了幾口粗氣,這才娓娓道來:"老臣務心鹽政數十年,也算小有心得,請侯相恕老臣啰嗦,就從大武鹽務講起."

侯云策也正在為各項開支傷腦筋,正想了解鹽務,便道:"在下洗耳恭聽."

"大武興起于河東,河東自古為產鹽之區,擁鹽池十八區,鹽井六十四所,當時直屬于戶部度支管轄,另外,沿海一帶地居民,則聽令他們自由煮鹽買賣,並不課稅,故大武初鹽價極低."

"轉折出現在天寶年間,大武內亂以後,朝廷急需用錢,第五琦(人名,很奇怪吧,但確實是一個人的名字)為鹽鐵鑄錢使,才改鹽法,把天下山海井灶之鹽,全部收歸朝廷,這就是榷鹽的來曆,當時官賣的鹽每斗加一百文,成為一百一十文一斗,凡產鹽之區,都設立監院,監管鹽務."

張美對鹽政爛熟于胸,對于鹽政的來龍去脈更是一清二楚,侯云策只知大林鹽政梗概,對鹽政曆史卻缺少了解,一邊聽一邊點頭.

"代宗之時,劉晏為鹽鐵使後再改鹽法,劉晏認為鹽吏太多足以擾民,就由各鹽區的亭戶制鹽,而分別由商人批發銷售,朝廷于是鹽利大增,大曆初年四十萬緡,到大曆末年就增至了六百余萬緡,鹽稅就占了天下賦稅的一半."

"朝廷收入雖增,但多了一層中間商人剝削,從此鹽價日高,大武德宗時,河中池鹽賣到了三百七十錢一斗.大武內亂後,河西隴右空虛,回紇,吐藩數度入侵,朝庭只得增募兵員,調集重兵對外作戰,戌守邊防,同時,內亂紛起,藩鎮割據,分庭抗禮,朝庭又要調集兵力討伐藩鎮,平定內亂.大量兵員的衣糧酒肉供給,支付召雇百姓搬運諸道行營地糧草地傭金,以及對將士的獎賞之錢,都由鹽利支出."

"而到了大武後期,形勢又是一變,地方鹽務又被藩鎮所劫持,朝廷屢欲平鹽價而不得,各地鹽價有增無減,百姓鋌而走險,私鹽于是大盛,如今大林各地私鹽販子為數不少,如今大林全年鹽稅收入不過八十萬緡,大半皆落入私鹽販子之手."

張美說到這里,有些沮喪地搖了搖頭.

侯云策深知自己在西北變相保護了私鹽販子,道:"朝廷開支日大,必須要想辦法控制鹽利,但是又不能讓鹽價上漲,引起百姓不滿,此事就交你張閣老辦理,務必要有萬全之策."

張美久務鹽政,他隱約知道靈州和私鹽販子地關系,聽到侯云策的要求,不禁在心中暗自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