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閑帶著林薇,不假思索地飛進了天機閣內部的大祭壇上.
只有在這里的時候,林薇身體里的狂暴之氣才最穩定.
躺在李閑打造的那個幻術小套房里,林薇癡癡地看著李閑,虛弱而又堅定地說:"李閑哥,我不會死的,我一定好好活著,拼了命地活著--"
拼了命地活著,多麼矛盾卻又多麼讓人心痛的一句話.
她之所以要拼了命地活著,只是為了守護自己,守護整個同盟會.
林薇那雪白而美麗的臉龐上,血跡斑斑,宛然如雪地里盛開的梅花.
李閑心如刀割,眼圈泛紅.
他很清楚,自己有機會轉化成半鬼,有機會成為鬼王傳人,有機會一步步擁有今天的成就……一切的機緣,都是林薇.
都緣自林老伯當初選定自己做林薇的守護者.
但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卻成了自己的守護者!
"薇薇,什麼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一會兒吧."李閑說著,輕輕擦去林薇嘴角的血跡.
"李閑哥,我好好休息,我一定不會死的!"林薇連連說著,像是給李閑保證似的.
原本已經對活著不抱任何希望的她,重新樹起了活著的雄心.
李閑輕輕將她擁在懷里,讓她的腦袋靠著自己的胸膛,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
極度亢奮的林薇,漸漸平複了下來.
她終于閉上眼睛,發出了細微的呼吸聲.
在夢里,她仍在喃喃自語著:"……李閑哥,我一定活著!我發誓活著……"
"唉!"李閑歎了口氣.
倒是他,已有些萬念俱灰了.
和鬼判的交鋒,讓他悲哀地認識到了他們之間的差距.
這完全是不可逾越的差距.
連接觸對方都做不到,又談何抗衡.
此前他們苦苦打敗的寄香,不過是個還不曾進入極樂之地的受傷的全鬼.
他們殺死的執法大臣和那個胖鬼,在地府里也不過是普通的全鬼鬼差.
地府里只怕比鬼判還要厲害的,也不在少數!
一個鬼判都讓他們束手無策,到時候若再過來十個八個的,那更是死路一條!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量級的對抗.
他們苦苦修煉的最高目標,卻只是地府里的最低標准,這樣的兩個群體,還如何戰斗!
自己今天之所以還能活著,不過是地府暫時顧及著林薇罷了!
林薇不在的時候,就是同盟會全軍覆沒的時候.
自己死不足惜,可憐一路追隨而來的兄弟們!
但自己都即將灰飛煙滅了,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李閑覺得好累,明明氣海里還裝有七八十兩的陽氣,但他卻有一種氣海枯竭時的無力感.
他忽然有些後悔組織這個同盟會,若不是身後還有幾百萬的兄弟,他一定可以坦然赴死,他甚至想到了怎麼死,就和林薇躲在半坡鎮的後山上,狀態好的時候去看看李惠,狀態差的時候,就抱著林薇看看後山的風景,待她香消玉隕,他就灰飛煙滅……
李閑胡思亂想時,林薇又說起了夢話.
"……你是鬼王嗎?你真的是我的父親嗎?鬼王不是應該很厲害嗎?你為什麼還任由他們殺害李閑哥和同盟會?求求你保護他們,如果你不能保護,請至少讓我活著好嗎?讓我來守護李閑哥!我一定不會死的對不對……"
不知林薇究竟做了什麼樣的夢,她的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她的神情憤慨而又激動.
她在夢里問出的問題,又何嘗不是李閑心中的困惑.
鬼王究意在哪里?
他為什麼一直都沒有再聯系自己?
如果地府暫時放過自己和同盟會,是因為他的緣故,那他為什麼不干脆讓地府徹底放過大家?
……
無數的問題,千頭萬緒.
但李閑現在也懶得再想了.
他只確信,連鬼王現在也沒有辦法救活林薇了.
林薇現在雖然發誓要拼命地活下去,但李閑最清楚林薇此時的身體狀況.
他抱著林薇的時候,已不需要再主動釋放氣海.
因為就算他不釋放氣海,和林薇近距離接觸的時候,也不能再奪走她一絲一毫的陽氣了.
甚至他嘗試著刻意吸了一下林薇的陽氣,竟然也完全吸不出來!
李閑甚至又試著意念出竅一次,准備進入林薇的眉心處,去查看她的狂暴之氣的情況.
沒想到竟然連這樣的事情也做不到了!
林薇身體里的狂暴之氣太多,他的意念竟然闖不進去!
李閑越發的心灰意冷.
他一向都安慰著林薇,信誓旦旦地告訴她,他一定會救活她,一定會替她化解掉生死大劫的--
這樣的話,他現在再也說不出來了.
不管願不願意承認,這都已經是林薇最後的時光了.
也是他最後的時光.
李閑抱緊林薇,將自己的臉貼在她的臉上,將自己的陽竅調到了最暗的狀態,也閉上了眼睛.
只有在這種相當于電腦待機的狀態下,他才能讓自己的絕望和悲觀不再蔓延下去.
他才能像人類那樣進入睡眠.
他多想睡過去,睡個天昏地暗,長醉不複醒.
"李閑,你沒事吧?"綠絡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大家都很擔心你和林薇姑娘."
他們此時是在天機閣內部的大球體里,這球體只有全鬼或合並九具鬼體接近全鬼並擁有禦鬼術的李閑,才闖得進來.
李閑無力地點了點頭:"綠絡前輩,我們都沒事.我也只是想休息一會兒--"
綠絡從未見李閑這樣消極過,不由一臉擔心道:"李閑,咱們龍國不是有一句話嘛,叫'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只要咱們幾百萬兄弟齊心協力,就算是地府,也未必能奈何咱們.更何況林薇姑娘一定不會有事的,只要她在,地府就不會來剿滅咱們.對了,丹尼也決定留下來了--"
"何苦再連累人家.綠絡前輩,您留下來陪薇薇吧,我去看看."李閑說著,連忙沖了出去,果然見丹尼正在天機閣外面和大家說話,忙拉住他道,"丹尼前輩,您還是快回地府吧--"
"李閑兄弟,我要是回地府,就算鬼判不和我計較,你覺得那個瘦鬼差能放過我嗎.再說了,這個時候九重玄門已經關閉了."丹尼道,"我已經決定了,就留在同盟會跟著你大干一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