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苗隸之死



東廠二當家苗隸自打被帶到西廠後便一直保持沉默.別管負責審訊的番子是威逼還是恐嚇苗隸都默不作聲.

這種不發聲,不表態,不配合的三不策略顯然激怒了審訊的番子.

苗公公,還以為是在東廠呢?

這可是西廠的地盤,要是不讓這姓苗的嘗嘗西廠人的"手藝",他還以為西廠都是一些笨頭瓜腦的蠢人呢.

不過廠公吩咐不得對苗隸用大刑,估計是擔心這厮挨不過去直接咽了氣.

苗隸牽扯到一樁欽案,如果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西廠,陛下一定會震怒.弄不好陛下還會以為是西廠在公報私仇做掉了苗隸,連帶著馬廠公都得跟著吃掛落.

故而馬廠公吩咐不得對苗太監上大刑,非不想也,實不能也.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廠公說不能對苗太監用大刑,可並沒有說不能對他用刑.

只要這刑罰不傷及苗太監的性命且讓人看不出來其受過刑不就行了?

要說西廠中的刑罰種類,那可真是數不勝數.即便一天給苗太監上一樣,一個月下來都不見的能重樣.

但要說最折磨人,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還要數水刑.

所謂水刑即把犯人關在水牢之中,水牢其實就是一個凹陷的深坑,里面灌滿了水.把犯人關進去後,由于水面沒過犯人胸部,犯人只能站立才能避免被淹沒.長時間的站立不能休息無疑是讓人絕望的,一旦犯人困倦疲憊下意識的坐下就會被水灌入口鼻嗆到.

最恐怖的是水牢之中通常關押了十數名犯人,里面屎尿橫流,惡臭不已.光是聞著就已經叫人作嘔,這要是灌了一口,胃里恐怕真要翻江倒海了.故而很多被抓來西廠的犯人甯願挨幾十大板也不願意被關到水牢來.

一旦進了水牢那可真是吃吃不好,睡睡不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了!

苗太監作為東廠的二把手自然清楚水牢的厲害.故而當他被帶到水牢前時,原本木然的臉上終于露出來驚恐的神色.

"你們,你們要做什麼!咱家是東廠的人,你們怎麼敢....."

苗太監話還沒有說完便被西廠番子狠狠一腳踹在屁股上,跌跌撞撞的進了水牢.

苗太監進牢的姿勢實在是不怎麼雅觀,還喝了一大口水牢的渾水,屎尿味刺激著苗太監的口鼻讓他險些暈倒.

苗太監掙紮著站起來,瞪著那西廠番子道:"你個小賤種,竟然敢這麼對咱家.你就不怕咱家出去弄死你嗎?"

那西廠番子像看傻子一樣看著苗太監:"我說苗公公,你就別自己騙自己了.你真以為自己能活著出去?恐怕最好的結果便是一杯毒酒咯."

苗太監聽的心中一驚,卻是沒有爭辯.他十分清楚,對方不是在恐嚇他.

如果事情真的敗露,皇帝殺他一百次都不為過.最重要的是,皇帝可能根本不會對他明正典刑,而是會命人在獄中結果了他.

畢竟他是東廠二當家,傳出丑聞去對皇家顏面有很大影響.

這可不就是要死在牢里了嗎.

但苗太監怎麼也想不明白他的計劃是怎麼被人識破的,照理說他布置的天衣無縫啊.

"苗公公,我勸你還是省些氣力早點招了吧.也省的弟兄們費力.大家都是混口飯吃的,何必呢?"

對西廠番子說的話,苗太監是一句也沒有聽進去.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事情是怎麼敗露的.這件事他想不通,那就死不瞑目!

見苗太監還是一副不願交待的樣子,西廠番子不由得怒道:"給臉不要臉的東西,你願意在這里待著就待著吧,有你受得!"

說完便轉身離去.

"你,說你呢,是犯了什麼進來的?"

苗太監剛想閉上眼睛休息一下,一個粗厲的聲音便在他身後響起.

苗太監回頭去看,只見是一個壯漢.

"我是......"

話到一半苗太監卻是突然止聲.鬼知道這些犯人是不是谷大用安排的,要是他們在有意套話呢?


現在他沒有招認,那麼一切就都是谷大用的推斷,既然是推斷就不能作為定罪的依據.

雖然知道僵持下去他也不一定能夠活著走出西廠,但苗太監還是決定要試一試.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乎?

就這麼引頸就戮他不甘心!

"我偷了東西."

苗太監抿了抿嘴唇,隨便編了一個罪名.

誰料那壯漢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偷東西?偷東西的會給抓到西廠?那宛平縣,大興縣衙,順天府衙是干嘛的?"

苗太監臉登時漲的通紅,支支吾吾不再說話了.

"我看你細皮嫩肉的應該是王孫公子吧?你們這些人錦衣玉食慣了,性子也被養的傲氣了.好好的過日子享福不好嗎?非得謀反,唉."

那壯漢已經斷定苗太監是謀反失敗的宗室子了,這讓苗太監哭笑不得.

這人到底是什麼眼神,難道看不出他是個公公嗎?

罷了,罷了,已經落到這般田地還談什麼身份.

"嘿嘿,怎麼樣這水牢的滋味不錯吧?等你在里面待上一天我保准你哭爹喊娘的要出去.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

見壯漢一臉悠哉的樣子,苗太監直是疑惑不已.

這水牢一般人待上一天都生不如死,這人明顯是長期關押在水牢的,怎麼臉上非但沒有倦容還一副悠哉悠哉的樣子?

"你,你怎麼不累?"

苗太監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

"我?哈哈,問的好啊."

那壯漢湊過身來,沖苗太監耳語一番,苗太監直是大驚.

"還能如此?"

"有錢能使鬼推磨嘛.只要你有銀子,便在西廠大牢里也能橫行!"

壯漢十分得意的說道.

"能不能給我用用?"

苗太監咽了一口吐沫,近乎乞求道.

"那怎麼行!"

壯漢立刻態度大變.

"這可是一個月一百兩銀子砸下去才換來的.你有錢嗎?哦,你或許以前很有錢,但現在恐怕已經被抄家了吧?"

......

......

苗隸咂吧咂吧嘴,吐出一枚草根來,臉上堆笑道:"實不相瞞我還是有些銀錢在外面的,我願意全獻給您換一換這石凳子坐."

"有錢?有錢也不行!給你了我坐什麼?真以為站著不累啊."

苗太監:"......"

他一臉幽怨的看著這壯漢,看的壯漢有些發毛.


嘶,這厮該不會是個兔子吧?

都說王孫公子玩女人玩膩了,一般會養幾個兔子把玩.龍陽斷袖之風在權貴圈子里十分盛行,仿佛沒有這個癖好就不算男人一樣.

"你別亂來啊,我可還是......"

話到嘴邊卻沒有說出口,這怎麼好意思啊.

"你想說什麼?"

苗太監自然不知道壯漢以為他是個兔子,仍自問道.

"你別纏著我啊,這間牢房里還有那麼多人,你去找他們啊.看見那個臉上有道刀疤的沒有,他最喜歡走男人旱道了,保准你渾身舒坦."

"啊!"

苗太監方是明白了壯漢的意思,面色登時慘白.

那刀疤臉聞言卻是湊了過來,上下打量了苗太監一番.

嘖嘖,真是細皮嫩肉啊,絕對是個好兔子.

"你別過來,再過來我要喊人了."

苗太監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但水牢一共就這麼大的地方,他再怎麼退也不可能逃開.

被逼到了牢門處,苗太監已經再無退路只能閉上了眼睛任由那刀疤臉宰割.

"陳兄,借你的石凳子一用!"

刀疤臉一臉淫笑的提起苗太監,往壯漢的那里甩去.

......

......

苗太監被一番蹂躪後,眼角帶著淚水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提起褲子走到角落靠著.

這個刀疤臉實在太變態了,這麼一來苗太監真真是菊花殘,滿腚傷啊.

比起被殺,這種感覺是更不能接受的.

苗太監心中苦啊,本來就不是男人了還被這麼猥褻連太監都算不上了,如此活著有什麼意思.

"開飯了,開飯了!"

便在這時有獄卒前來送飯,先是給那些普通牢房的犯人送飯,最後才輪到水牢.

一說要開飯,原本各自縮在角落的犯人紛紛朝牢門湧來,擠得苗太監七跌八撞差點摔倒.

"你的,這是你的,都別搶,都有份!"

獄卒不耐的分發著吃食,等到最後刻意把苗太監叫了過來.

"這個是你的."

苗太監接過飯菜,發現比所有人的都少了一半不由得大怒.

"為什麼他們的多,我的這麼少?"

"呵,給你飯吃就不錯了還在這里抱怨.信不信爺現在就把這飯菜倒了讓你餓肚子?"

苗太監雖然想把飯菜直接糊在這獄卒臉上,但咕咕直叫的肚子卻告訴他忍一忍吧.

苗太監耷拉著腦袋端著飯菜走到一角,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米是粳米,菜是酸的,簡直就是豬食嘛.

但即便是豬食,苗太監也拼命的扒拉著,不一會便把小半碗飯菜全填到肚子里.


他把碗筷還給獄卒,便走回牆角靠著,這樣他可以稍稍省些力氣.

過了約一盞茶的工夫,苗太監突然覺得肚子一陣絞痛,疼的他面色煞白彎腰駝背.

他想要呼救卻發不出聲音,牢房中的都知道他是刀疤臉的人,故而躲得他遠遠的沒有一個人敢湊過來.

苗太監眼中寫滿了絕望,他的身子漸漸佝僂抽搐最後軟著滑入了水中.

直到如此,刀疤臉才覺察出什麼,大步淌著水走了過來.

"你怎麼了,喂!"

他拼命搖晃著苗太監,可苗太監卻像一條死魚般,眼神中早已沒了神采.

"來人啊,快來人啊.這里有人死了!"

獄卒本在打盹聽到吵鬧聲憤怒不已的沖過來.

"喊個屁啊,好端端的怎麼可能死人.你倒是說說誰死了,要是敢捉弄我,賞你一頓鞭子!"

"是剛進來那個,他剛剛吃完飯就死了."

"啊!"

獄卒沖到牢門前定睛一看,刀疤臉懷里的那人不就是苗太監嗎?

此刻苗太監已經七竅流血,面色烏黑死的不能再死了.

這種死狀無需仵作查驗都可以斷定是中毒的,他該怎麼向廠公交待,飯菜可是他親手遞到苗太監手里的啊.獄卒的情緒幾乎崩潰,他跌跌撞撞的走出牢房前去向谷大用稟報了.

恰巧此刻谷大用就在西廠之中辦公,聽到獄卒奏報後差點昏死過去.

在西廠大牢之中,苗太監竟然生生讓人毒死了,足以證明這幫人都是群廢物!

"你們竟然能讓一個大活人在牢里被毒死了,那咱家呢,咱家是不是有一日也得被人毒死在西廠!"

谷大用砸爛了屋里所有的瓷器,狠狠瞪著跪了一地的廢物.

"查,一定要給咱家查出來是誰做的!咱家現在就去向皇爺請罪,要是查不出來,你們就等著掉腦袋吧!"

說完谷大用憤然起身,拂袖而去.

谷大用來到豹房時朱厚照正在練習射箭.

這種時候朱厚照最反感被人打擾,谷大用無奈只能等著.

好不容易天子結束了射箭,召見谷大用.西廠提督太監像個小孩子一樣抱著天子大腿哭訴,請求換掉他這個不稱職的廠公.

朱厚照一頭霧水,連忙問谷大用為何這麼說.

谷大用這才把苗太監在西廠中離奇死亡的事情說給了天子聽.

朱厚照聞言面上陰沉不定,良久才冷冷質問道:"人是在你西廠死的,要說你沒有干系你覺得朕會信嗎?"

這下谷大用真的是百口莫辯了.是啊,人是在他西廠被毒死的,東廠和西廠之間又有許多陳年舊事,谷大用完全有動機去做這件事.

"皇爺,奴婢現在解釋什麼都沒有用,唯有查出真凶向皇爺請罪!"

"哼,朕便給你時間去查.五天的時間夠了吧?五天後要是你不能給朕一個交代,你便去鳳陽守陵吧."

朱厚照卻是毫不留情的給谷大用下了死令,沒有一絲商量的余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