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內奸現形記(2)

教堂是一座歌特式高大建築,它的左側有一幢兩層樓房,溜尖的鐵柵欄杆把整個教堂與那幢兩層樓房嚴嚴實實地圍了起來。

教堂的大門邊,有一座小門房,平時人們就從那扇小門進出。小門上掛著一排搪瓷水牌。進入教堂的人,要用毛筆在水牌上寫上自己的姓名和事宜,交給守門人傳遞給神父,獲准後才能進去。

守門的是一位白須、白眉,身患“抖抖病”的駝背老教徒。當路明去敲門的時候,老人不停地搖著頭,抖著手,拉開小門上的小窗口,一見路明和他身後的雨琦,好像一怔,沙啞著喉嚨問:“你們有什麼事?”

雨琦搶上前說:“老爺爺,我們想進去禮拜、祈禱。”

守門老人搖了搖頭:“不行,已過了時間,明天清早來吧。”

路明心想怎麼進個教堂也這麼麻煩,就急躁起來,說有急事要見神父。

老人指指自己胸前的十字架,對他倆說:“你們又不是教徒,怎麼可以隨便進出教堂?”

關于這一點,他倆倒疏忽了。經老人一點撥,這才驚出一身冷汗:“我們這樣進去,人家一看就有問題,豈非自投羅網?”連忙向老人致謝後離去。

怎麼辦?

就這樣放棄?

還是天黑後翻牆進去?

他倆挽臂在馬路上閑逛著,悄悄商議著。

還是女人心細,雨琦忽然想起,錢廣胸前掛著的十字架,與看門老人的十字架一模一樣。她高興地說:

“有了,我們去錢廣家,向他借!”

路明一拍後腦勺,“對呀,瞧我多笨。真不配當你的領導!走。”

雨琦生氣地:“看你,又貧咀了。這是什麼時候!”

路明用力挽緊了雨琦:“真的,雨琦,告訴你吧,我只是臨時的代組長。這是演戲給內奸看的,其實我對龍飛和你是心服口服的。”

雨琦受了感染,也緊挽住路明的胳膊,“現在龍飛已不在了,你還說這些有什麼用。其實我心里清楚,我對你的態度是不應該的,請你原諒!”

“我明白,我們誰也沒有錯。”路明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隨緣吧”。

沉默。

好難堪的沉默。

走了好長一段路之後,雨琦終于說:“路明,給我一段時間,好嗎?”

錢公館到了,可大門卻緊閉著,叫了半天沒人應聲。

不對呀,錢公館那麼多人,怎麼會沒有反應?


路明生怕曾家的慘劇重演,急忙蹲下身子,對雨琦說:“快,上身,越牆,打開門。”

雨琦用腳在路明背上輕輕一點,“嗖”地爬上圍牆,一看里面仍沒動靜,便悄聲落地,將小門打開。

路明一頭鑽了進去。

才幾日未來,昔日繁榮氣派的錢公館已蕭條淒涼,若大的府第見不到一個人影。奇怪!

路明和雨琦直奔錢廣的書房。只見錢廣有氣無力地躺在沙發上,原先大腹便便的他,一下子變得讓人不敢認了,面黃肌瘦,一蹶不振,那雙大眼睛也沒了神采。

錢廣見到他倆嚇了一跳,“你們怎麼進來的?”

路明說:“對不起,我們擔心你出事就翻牆進來了。”

雨琦問:“錢老板,您怎麼啦?”

錢廣搖頭歎息:“唉,都走了,都走了。剩下我一個孤老頭,活著也沒意思了。”

雨琦說:“快別這麼想,我們來,就是為了救您的兒子,據可靠情報,他就被押在西區教堂里。”

“真的?”錢廣挺身坐起,他已兩天沒吃東西了,此刻不知哪來的力氣。

路明說:“當然是真的,我們正在設法營救。但又不能硬闖,你兒子在那些特務的手里,怕危及他的性命。”

“那怎麼辦?”錢廣急切地問。

“只能智取。”雨琦說,“我們想扮做教徒進入教堂,可我們不是教徒,又沒有標記,能把您的十字架借給我們嗎?最好是兩枚。”

錢廣一聽,很是振奮:“有,有!”說著解下自己的十字架項鏈,套在路明的脖子上。

路明用手一掂:“呀,都是白金的?太貴重了,能換一條嗎?”

錢廣打開抽屜,又取出一條稍細的十字架項鏈,又親自給雨琦戴上,說:“這是我夫人的,是她臨終前在醫院交給我的,沒想到她死後連尸體也不見了。否則這條十字架項鏈也不在了。現在,我每次看見它就想起夫人,就一陣陣心痛,還是眼不見為淨,就送給您作個紀念吧。”

“這怎麼行?”雨琦和路明異口同聲:“太貴重了!我們只是借去用一下,用完保證完璧歸趙!”

“瞧你們這兩位同志!”錢廣激動起來,“你們為我兒子出生入死,這東西對我來說,能比兒子貴重嗎?錢財是身外之物,就別推辭了。”

說著,他又打開保險箱,拿出一大遝人民幣,“這是我對你們公安的一點心意,要破案總需要費用。”

路明與雨琦真是啼笑皆非,心想,他還以為是在舊社會或是在國外呢。忙說:“我們人民警察是為人民服務的,哪能要您的錢。您把錢收好,這十字架我們還是要借用一下,您就等著好消息吧!”說罷不敢再停留,拔腳就走。

只聽錢廣老人還在一個勁兒地叫:“哎,等等,拿著錢……”

見他倆已跑得沒了影,又自言自語:“難怪共產黨能夠坐天下……”說著虔誠地在胸前劃了個十字:“願上帝保佑你們!保佑我的世兒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