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虛虛實實



鄧禹向劉鈞笑了笑,說道:"劉太守不必擔心,仲華心中自有打算."

孫倉邊往城下走,邊回頭張望,他倒不是真舍不得鄧禹,而是看鄧禹有沒有要殺自己的意思.

直到他走到城牆下,城門樓里也是毫無動靜,孫倉提起來的心落下一半.

當他走到城門洞里的時候,這里的郡軍已經接到鄧禹的命令,將城門緩緩拉開.

孫倉深吸口氣,邁步正要往外走,一名軍兵突然叫住了他.孫倉身子一震,僵站在原地,連回頭瞅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叫住他的軍兵牽過來一匹戰馬,把缰繩向孫倉面前一遞,冷冰冰地說道:"這是鄧將軍送給你的,快滾吧!"孫倉呆愣半晌才回過神來,他動作僵硬地接過缰繩,拉著戰馬,走出盧奴城.到了城外,孫倉壯著膽子,又走出幾步,突然,他扭轉回頭,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沖著城門

樓的方向,連連叩首,哭喊道:"鄧將軍的大恩大德,小人沒齒難忘,來世做牛做馬,也要報鄧將軍今日的不殺之恩!"

說完話,他又連續磕了三個響頭,接著,縱身上馬,直奔城北的滱水而去.

孫倉不敢有片刻的耽擱,順著結冰的滱水河面,跑到滱水的北岸,然後又一路東行,馬不停蹄的跑回到安險.

現在,彭甯正在安險等盧奴那邊傳回好消息.

盧奴城內的郡軍都已被劉秀帶到安險的對面,盧奴形同一座空城,加上有孫倉,衛包二人在里面做內應,申平一舉拿下盧奴,應是易如反掌之事.

可他萬萬沒有料到,申平一部,三千之眾,到最後,竟然只跑回一個孫倉.

見到狼狽而歸的孫倉,彭甯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一把將孫倉的衣領子抓住,凝聲問道:"我軍三千將士,怎麼只回來你一個人?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孫倉嚇得臉色煞白,將事情的經過向彭甯講述一遍,最後,他哽咽著說道:"劉秀狡詐,識破了我方的計謀,反過來還用了個將計就計,在盧奴城內偷偷埋伏下重兵,申將

軍和下面的三千弟兄,全軍覆沒,衛包為了掩護我突圍,也戰死在盧奴城內,若非小人僥幸奪得一匹戰馬,恐怕,恐怕也見不到將軍了……嗚嗚……"

說到最後,孫倉跪在地上,抱著腦袋,失聲痛哭,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可憐模樣,任誰見了都會覺得心酸.

申平和三千將軍,全軍覆沒,都死在了盧奴!彭甯呆站在原地,久久都是一動不動.

別人看孫倉哭成這副模樣,或許會覺得他可憐,不過看在彭甯的眼里,只覺得他可惡,可憎又可恨.

偷襲盧奴,是他的主意,他和衛包先潛入城內做內應,也是他的主意,現在害得己方白白折損了三千將士,連申平都死在了盧奴,孫倉還有臉在自己面前哭?彭甯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一把將肋下的佩劍抓住.還沒等他往外拔劍,正慟哭不止的孫倉恍然想到了什麼,猛的抬起頭來,好像沒看到彭甯正在拔劍的姿態,急聲說道

:"將軍,現在正是斬殺劉秀的好機會!"

"什麼?斬殺劉秀?"彭甯皺著眉頭,不解地看著孫倉,與此同時,他的手緊緊握住劍柄,但卻沒有把劍拔出來.

孫倉抹了抹臉上的淚痕和鼻涕,又用力吸了吸鼻子,正色說道:"將軍,這次是鄧禹率領中山郡軍偷偷回的盧奴,劉秀根本沒有回去!"


說著話,他還重重地向彭甯點下頭,表示自己所言,絕非虛假.

彭甯眉頭緊鎖,喃喃說道:"只有鄧禹率軍回了盧奴?劉秀並未回去……""正是!"孫倉大聲說道:"現在對岸的軍營,只是一座空營,而劉秀,就在那座空營當中,以小人之見,劉秀之所以留在空營沒有回盧奴,是為了哄騙我軍,阻止我軍過河

,實則,他就是在插標賣首,現在只要將軍率軍攻打過去,不僅能一舉攻陷敵軍的大營,同時必能生擒劉秀,立下不世之功!"

聽完孫倉的這番話,彭甯的心跳快的,都快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千載難逢,這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他彎下腰身,抓住孫倉的衣領子,把他從地上直接提了起來,問道:"你篤定劉秀不在盧奴,而是對岸的大營?""絕對沒錯!"孫倉一本正經地說道:"小人在盧奴城內,見到了鄧禹,見到了劉鈞,但唯獨沒見到劉秀.還有,在戰斗中,申將軍為了能與劉秀決一死戰,把劉秀的祖宗都

快罵了個遍,倘若劉秀真在盧奴,一定會現身,可是並沒有,所以小人篤定,劉秀絕不在盧奴,只能在安險對岸的軍營里!"

彭甯眯了眯眼睛,又問道:"你確定對面的敵營,只是一座空營?"

孫倉急道:"絕對錯不了!在盧奴城內伏擊我軍的敵人,有兩千余眾,而劉秀的手里,只有兩千人,這說明中山郡軍現都在盧奴!"

彭甯眼珠子轉了轉,緩緩搖頭,說道:"即便中山郡軍都去了盧奴,現在仗已經打完,他們也該撤回來了!""不可能!"孫倉正色說道:"小人可是一路快馬加鞭趕回的安險,中山郡軍的行軍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得過小人,不可能這麼快就撤回到南岸大營,現在的敵營,必是空

營!"

彭甯聽後,眼中頓時閃爍出晶亮的光彩,再不猶豫,向左右喝道:"即刻點兵!全軍將士,隨我出戰!"

孫倉就是個十足的小人,為了自己活命,不惜親手殺了與他交情莫逆的衛包.

在鄧禹面前,他感激涕零,指天盟誓,好不令人感動,可轉過頭,他就跑回到安險,要利用劉秀擺出空城計的機會,趁機擒殺劉秀.

彭甯采納了孫倉的意見,帶領著三千多將士,浩浩蕩蕩的出了安險城,順著結冰的滱水,直奔對岸的劉秀軍大營.

孫倉有件事情說對了,劉秀的確不在盧奴,還真就在南岸大營里.

彭甯率部,沒有受到任何的阻力,直接沖過了滱水,來到南岸大營的轅門前.轅門大敞四開,站崗的兵卒林立,一個個腰身挺得筆直,寒風吹過,動都不動.

見狀,彭甯冷笑出聲,向左右喝道:"放箭!給我殺進敵營!"

隨著他一聲令下,王郎軍的弓箭手,弩手紛紛射出箭矢.

箭矢射在轅門前的崗哨,守衛身上,駭人的一幕出現了,人們的身子哪怕插滿了箭矢,竟然還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也沒有叫喚一聲.

此情此景,把彭甯連同他的手下將士都嚇了一跳,有人禁不住驚呼道:"難道劉秀還施了妖法不成?"

聽聞這話,彭甯嗤之以鼻,世間哪來的妖法?他沖著周圍的將士們一揮手,騎著馬,帶頭向前沖去.


下面的將士們緊隨其後,跟著彭甯,嘩啦啦地跑向前方的轅門.

等人們到了轅門近前,定睛一看,鼻子都差點氣歪了,這哪里是什麼妖法,這是在糊弄鬼呢!

原來,站于轅門前的那些崗哨,守衛,每一個是真人,都是穿著中山郡軍軍裝的稻草人,稻草人以木樁子為支撐,立在原地,木樁子的另一頭,深深釘入地面里.

別說在這些稻草人身上射幾十箭不會倒,即便是射上幾百幾千箭,也不會倒.彭甯看罷,抽出佩劍,一劍把一個稻草人劈倒在地,嗤笑著說道:"裝神弄鬼!"

說著話,他將手中劍向前一揮,喊喝道:"都給我殺進敵營,先斬下劉秀首級者,賞萬戶侯!"

呼啦--

意識到敵軍不會妖法,只是在裝腔作勢,彭甯手底下的將士們頓時變得生龍活虎,人們嘶吼著,吶喊著,順著敞開的轅門,直接殺入軍營當中.

空的!偌大的軍營里,連個人影子都看不到,兵卒們在往前沖殺的同時,把沿路的營帳紛紛挑開,這一排排一列列的營帳,全都是空無一人.

雖說沒人,但營帳里面都留下不少的日用品和雜物.孫倉陪在彭甯的身邊,走到一座空營帳前,探頭向里面看了看,一臉笑容地說道:"將軍,營帳里面只有東西卻沒人,說明中山郡軍是輕裝上陣,趕回的盧奴,他們打算在

盧奴打完仗,再輕裝上陣,撤回大營.而我軍現在,則恰恰是抓住了中間的這個空檔!"

哪怕劉秀不在軍營里,己方能繳獲到這許多的物資,自己也算是將功補過,腦袋可以保住了.

彭甯揚起下巴,傲然說道:"倘若賊軍都在營內,本將可將其一舉全殲!"

"是,是,是!以彭將軍之武力,區區劉秀賊軍,又怎能是彭將軍的對手?"孫倉滿臉堆笑地說奉承道.

殺入大營里的王郎軍,沒有遇到一兵一卒,再往前跑,便是軍營的中軍帳.

看到中軍帳,以及豎立在中軍帳前的帥旗,王郎軍將士就如同打了雞血似的,瘋狂的往前奔跑.

當他們距離中軍帳還有五十步遠的時候,跑在前面的兵卒突然感覺腳下一空,緊接著,身子向下急墜.

只頃刻之間,一長排的王郎軍兵卒,全部調入一條長長的壕溝當中.

這條壕溝,有兩米寬,兩米深,百余米長,上面覆蓋著浮土,干草和積雪,看起來和地面沒什麼區別,王郎軍兵卒毫無防備,一下子陷進去數十號人.

不過在壕溝的底部,可是豎立著一根根削尖的木頭樁子,人掉進去,瞬間便被木樁子刺穿.一時間,落入壕溝,還沒有當場斃命的兵卒,死命的哀嚎.

這時候,中軍帳的簾帳撩起,從里面緩緩走出一人,此人正是劉秀.跟在他身後的,還有龍淵,龍准,龍孛,虛英,虛飛,虛庭六名貼身侍衛."劉秀!是劉秀!他就是劉秀!"王郎軍中,有人認出了劉秀,手指著前方,連聲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