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 家事難平



劉秀對護送陰麗華到洛陽的傅俊,鄧奉,鄧晨,陰識,陰興都給予了封賞,通過這一點也能看得出來,陰麗華在劉秀心目當中的分量有多重.

等到酒席結束後,劉秀特意把傅俊,鄧晨,鄧奉,陰識,陰興留了下來,去到偏殿喝茶醒酒.在喝茶的時候,劉秀看向傅俊,問道:"子衛,你的傷勢如何?"

傅俊向劉秀欠了欠身,說道:"多謝陛下關心,一路休養,微臣現在已經好多了."

劉秀感歎道:"倘若沒有子衛拼死保護,大姐和麗華,現在恐怕都已凶多吉少."

傅俊連忙說道:"是微臣未盡到保護之責,讓夫人和長公主在路上受了驚嚇."劉秀擺了擺手,帶著歉意說道:"兒時家境貧寒,大姐為了不給叔父添負擔,主動提出隨母親回汝南鄉下居住,這些年來,一直住在村子里,未見過世面,有失禮之處,還

望子衛多擔待,不要介懷."

傅俊聞言,立刻起身離席,跪地叩首,說道:"陛下折煞微臣!"

劉秀揮手說道:"私下里,不必如此多禮,我們還想從前一樣,有什麼就說什麼."傅俊起身,跪坐回席子上,心中對劉秀的敬佩之情又加深了幾分.劉秀的這一點,的確是很令人佩服,並不會因為身份的改變,而待人的態度前後不一.在他人生低谷的

時候,隱忍不發,不卑不亢,在他人生巔峰的時候,也不會目中無人,得意忘形.榮辱不驚四個字,說起來容易,但真正能做到這一點的,世間真沒有幾個.

劉秀話鋒一轉,問道:"在隱山,可知偷襲你們的那些黑衣刺客是什麼身份?"

鄧奉接話道:"臣以為,對方很有可能是赤眉軍的人,當時,赤眉軍的兵馬就在附近!"劉秀揉著下巴,沉吟未語.傅俊說道:"那些黑衣刺客,的確有可能是赤眉軍的人!只是,有一點微臣頗感費解,黑衣刺客的行動,和赤眉軍的大隊人馬有些脫節.當時,

黑衣刺客已經成功拖住我等,赤眉軍兵馬若能及時趕到,我等插翅難飛,可是,赤眉軍的兵馬卻在十里之外!"

說起來,他總感覺兩者之間缺乏聯系和溝通.

劉秀看向龍淵,問道:"龍淵,有派人前去調查嗎?"

龍淵點下頭,說道:"陛下,屬下有派人去做調查."

"調查的結果如何?"

"在刺客的尸體身上,並未發現刺青."

劉秀眯了眯眼睛,沒有刺青,那麼就不是四阿的刺客.不過,不是四阿的刺客,並不代表他們一定不是赤眉軍的人.他問道:"還查到了什麼?"

龍淵搖搖頭,說道:"刺客的尸體很乾淨,身上什麼線索都沒有留下.至于那些逃走的刺客,屬下還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

劉秀點點頭,沒有再多問,他樂呵呵地說道:"大家都一路辛苦了,我已經著人為諸位安排好了府邸,大家回去之後,好好休息!"

"謝陛下!"眾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和鄧晨,鄧奉,陰識,陰興聊了幾句家常,見劉秀呵欠連連,眾人識趣的起身,向劉秀告辭.

劉秀也不挽留,等眾人都離開後,剛才還面帶倦意的劉秀立刻變得精神起來,兩眼倍亮,興致勃勃地直奔後宮而去.

他來到西宮,這里正是他為陰麗華安排的宮殿.走進西宮,院中來回穿梭的宮女紛紛福身施禮,齊聲說道:"陛下!"

劉秀也不理會眾人,大步流星地走進西宮的正殿.看到正坐在大殿里端塌上的陰麗華,劉秀這才放緩了腳步,一步步地走上前去.

"麗華!"劉秀輕聲叫著陰麗華的名字.陰麗華抬起頭來,此時她臉頰紅暈,目光迷離,在燭光的映射下,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夫君……"剛才在女眷的酒宴中,陰麗華也多喝了幾杯,此時頭腦有些暈乎乎的.她先是喚了一聲夫君,而後感覺不妥,又改口道:"陛下."

劉秀來到陰麗華近前,跪坐下來,仔細地端詳著她的模樣,感覺比自己離開家時,她又瘦弱了一些.

他握住陰麗華的柔荑,柔聲說道:"我還是想聽到麗華叫我夫君."

陰麗華有些朦朧的眼眸,變得清明了一些.她抬起手來,輕輕撫上劉秀的臉頰.在劉秀眼中,陰麗華瘦了,而在陰麗華的眼中,劉秀又何嘗沒有消瘦?

劉秀是個勤勉的皇帝,登基之後,皇帝的福他是沒有享受到,操心的事反而更多了.

自他入住洛陽以來,每天幾乎只能睡上三個時辰,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處理各種各樣的政務和軍務.

"夫君瘦了."她喃喃說道.劉秀聞言,心頭又暖又酸,將陰麗華向自己懷中一拉,將她緊緊抱住.他的下顎抵在陰麗華的肩窩,聞著她發髻的清香,他舒適地眯縫起眼睛,說道:"這兩年,我不在家

,留下麗華一人,受苦了."

陰麗華沒有說話,只是眼淚仿佛斷線的珍珠,順著她的臉頰滾落下來.

"麗華有怪我嗎?"

劉秀的問話,一語雙關,既是在問陰麗華有沒有怪他,讓她獨守空房這麼久,也是在問陰麗華有沒有怪他,另娶了一房妻子.

陰麗華緩緩搖頭,說道:"夫君要做大事,要成就大業,麗華雖幫不上夫君的忙,但也不會拖累夫君."劉秀動容,將陰麗華摟抱得更緊.過了許久,他幽幽說道:"我在河北,舉目無親,無根無基,劉玄虎視眈眈,王郎更是一心置我于死地,當時,真定王的支持,于我至關

重要……"

不等劉秀把話說完,陰麗華退出他的懷抱,抬起纖纖玉指,抵住劉秀的嘴唇,柔聲說道:"夫君不必向麗華解釋,麗華都明白."

劉秀拉下她的小手,再次把她摟抱在懷中,于她耳邊呢喃道:"我在河北,每日都在想你,很想很想,是真的很想……

"我本想早些接你來河北,可我不敢,我怕劉玄會對你不利,怕接你是害你……"說到這里,劉秀的眼中也蒙起一層水霧.

陰麗華再忍不住,雙手環住他的腰身,小臉貼在他的懷中,嚶嚶地哭出聲來.

劉秀在河北與郭聖通成親,要說她心里一點也不怨恨,那是不可能的,除非陰麗華根本不愛劉秀.

現在聽了劉秀這番話,陰麗華心中的怨啊恨啊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此時的她,不再想其他,就是個與丈夫久別重逢的妻子.

劉秀抱著陰麗華,輕撫著她的玉背,任她在自己懷中哭泣,淚水打濕自己身上的冕服.

"夫君以後不可再留下麗華獨自一人!"陰麗華在劉秀的懷中邊哭著,邊說道.

劉秀聞言,心都快碎了,他重重地點下頭,哽咽道:"嗯!以後,為夫不會了!"

就在劉秀和陰麗華相擁低語,夫妻恩愛之際,殿門外傳來張昆的說話聲:"陛下!"

陰麗華身子一震,急忙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然後發現劉秀的衣襟都被她哭濕了好大一片,她的臉上露出緊張之色.

弄髒了天子的冕服,可不是件小事,即便劉秀不怪,傳揚出去,也對她的名聲也很不好.

劉秀不以為意地向她擺擺手,而後問道:"張昆,什麼事?"


"陛下,郭貴人身體不適."

劉秀皺了皺眉頭,沉吟片刻,說道:"等明早我再過去探望."

陰麗華小聲說道:"郭妹妹身懷六甲,身體不適,可不是小事!"

劉秀當然知道郭聖通懷著身孕,身體不適,事關重大,可是現在他實在不想走.他拍了拍陰麗華的手,說道:"宮中有太醫,應該不會有大礙."

看出劉秀不想走,陰麗華心中很是甜蜜,不過還是說道:"陛下過去看看吧,萬一郭妹妹有恙,有陛下在場,也更加穩妥."

聽陰麗華不再稱呼自己夫君,而是叫陛下,劉秀無奈地歎了口氣,看著陰麗華好一會,最終站起身形,彎著腰身,在她耳邊低聲說道:"為夫去去就回!"說完話,劉秀轉身,快步走了出去.望著劉秀離去的背影,陰麗華的心里亦是酸甜苦辣,五味雜陳.她是既希望劉秀留下來,與自己一敘夫妻之情,又擔心郭聖通那邊真

的有變.

劉秀去到郭聖通的阿閣,來了之後,發現大姐劉黃也在,詫異道:"大姐還未走?"

他在洛陽也為劉黃購置了一座又大又氣派的府邸,而且就在皇宮邊上.

劉黃白了他一眼,不滿地說道:"阿秀,今晚吃飯的時候,聖通的肚子就不太舒服,現在更是疼得厲害,你不在這里陪著聖通,去了哪里?"

劉秀含笑說道:"大姐,我在西宮!"

劉黃聽後,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重重地哼了一聲.

劉秀不解,問道:"路上,麗華可是有得罪大姐的地方?"

他不問還好點,這一問,更是讓劉黃怒火中燒.她向左右看看,見劉秀身後還跟著一名宦官,不耐煩地揮手道:"你去一旁候著!"

張昆縮了縮脖子,站在原地沒敢動,小心翼翼地看向劉秀,見後者點了頭,他這才躬著身子,退到不遠處.

劉黃走到劉秀身邊,低聲問道:"阿秀,陰麗華和鄧奉的事,你知不知道?"

劉秀一臉的茫然.見狀,劉黃更氣,憤憤不平地說道:"阿秀,這一路上,阿姐可看得清楚,陰麗華與鄧奉眉來眼去,我看他二人之間必有……"

她話都沒說完,劉秀便擺手說道:"大姐別再說了!麗華與元之,雖是青梅竹馬,但二人之間,清清白白,絕無大姐擔心之事,此類之言,大姐以後不要再說."

"阿秀,阿姐是擔心你……"

"麗華之為人,秀心自知."見劉秀臉上已顯露出明顯的不悅之色,劉黃氣不過地嘟囔了一句:"我看她就是只狐狸精,現在阿秀完全是被她迷暈了頭腦……"

"大姐!"這下劉秀是真不高興了,也難得的用極重的語氣打斷了劉黃的話.

看著劉秀眼中隱隱閃現的怒光,劉黃終于不再嚼陰麗華的舌根子了,拉了拉劉秀的衣袖,說道:"好了好了,你不愛聽,阿姐就不說了!走吧,走吧,我們去看聖通!"

劉秀看著劉黃,心中很是氣惱,但又無從發泄,最後也只是無奈地搖搖頭,走進大殿.

如果說劉縯于劉秀而言如同父親,那麼劉黃于劉秀而言就如同母親.

小的時候,劉黃既要操持家務,又要撫養年幼的弟弟妹妹們,也的確很是辛苦.每個人都是有所長,有所短.劉秀的能力,可白手起家,平定天下,但對家務事這方面,卻是頗感頭疼,甚至常常感覺有勁也使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