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一章 漢土之上



病入膏肓的萬脩,在聽聞敵軍大舉來攻的消息,突然回光返照,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他心中有信仰,這個信仰就是匡扶漢室.

不僅是萬脩,劉秀麾下的將士們,大多都抱有匡扶漢室的信仰,人們也都堅信,只有漢室才能救天下于水火,結束這個人命如草芥的亂世.

劉秀和萬脩去到南城,登上南城的城牆,舉目向外望去,只見城外的敵軍,鋪天蓋地,一眼望不到邊際.

三萬大軍,規模不容小覷,光是用眼睛看,便給人帶來極強的壓迫感.

城牆上的漢軍將士們原本已被城外的鄧終軍嚇得腿肚子轉筋,現在突然看到劉秀和萬脩登上城頭,人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陛下不是在洛陽嗎?什麼時候來的宛城?萬將軍不是已經臥病在床嗎?據說連下地都費勁,現在怎麼突然變得生龍活虎了?

人們都是一腦門子的問號,不過劉秀和萬脩的到來,漢軍將士的士氣大振,尤其是劉秀身在宛城的消息傳開,讓漢軍將士們無不歡欣鼓舞.

看到城外那麼多的敵軍,人們本以斗志全無,可現在天子禦駕親征,親臨宛城,這一戰,己方絕對有得打!

嗚嗚--

鄧終軍陣營里傳出悠長的號角聲,緊接著,擂鼓聲轟鳴,第一排的方陣開始齊齊向前推進,而後是第二排,第三排……方陣,依次向宛城進發.

大型軍陣的推進,即便距離好遠,都能聽見甲胄的摩擦聲,以及兵卒們的腳步聲.

劉秀站在城頭,手扶著箭垛,聚精會神的望著城外敵軍,同時暗暗點頭,鄧終還是有些本事的,起碼在排兵布陣這方面,完全找不出來他的破綻.

隨著鄧終軍的方陣越來越近,劉秀側頭喝道:"弓箭手,發定位箭!"

一旁有兵卒應了一聲,而後撚弓搭箭,箭矢的鋒芒對准天空.

嗖--

一支箭矢飛射出去,在空中畫出一條長長的弧線,哚的一聲,釘在城外的地面上.這是百步的距離,也是宛城弓箭手的射程.

隨著鄧終軍方陣不斷前進,距離定位箭也越來越近,終于,鄧終軍的前排兵卒踏過定位箭,正式進入到宛城的射程之內.

人們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劉秀和萬脩,只等著他二人下命令,己方可射出箭陣,殺傷城外的敵軍.

萬脩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城外的軍陣,頭也不回地說道:"弩手發定位箭!"

在場的漢軍將士同是一怔,而後,有名兵卒端起弩機,向城外射出一箭.弩箭不走弧線,而是走直線.這支弩箭,釘在城外五十步左右的地方.

萬脩盯著敵軍方陣與定位弩箭之間的距離,緩緩抬起手來.隨著萬脩一動,弓箭手們齊齊把箭矢搭在弓弦上,弩手們也都齊齊端起弩機.

當敵軍方陣距離定位弩箭已不足十步遠,萬脩將抬起的手向前一揮,振聲喝道:"放箭--"

隨著他一聲令下,城頭上啪啪啪的弓弦彈射之聲,連成一片.弓箭箭矢在空中飛出拋物線,砸進鄧終軍的方陣里,弩箭則是直來直去,射向鄧終軍的前排兵卒.

一輪箭射,數千支箭矢傾瀉出去,讓鄧終軍的前排方陣一陣騷亂,不時有人中箭倒地.


第一輪齊射過後,漢軍的第二輪齊射又來了.

推進中的鄧終軍,紛紛舉起手中的木盾,隨著箭陣傾瀉下來,人們就聽頭頂上方噼里啪啦的聲響不絕于耳,木盾的盾面,很快便被箭矢所覆蓋.在如此密集的箭陣下,即便拿著盾牌的兵卒都時不時的中箭,那些沒有盾牌的兵卒更慘,有的是頭部中箭,有的是脖頸,胸口中箭,向前推進的兵卒,往往是走著走著,

便突然倒地,然後再也沒能站起.

鄧終軍方陣向前推進的這一路,地面上留下一具具的兵卒尸體.

這種陸地上的推進,還不是最凶險的,真正凶險的是過護城河.之所以說宛城易守難攻,是因為宛城的城防設施太完善了.

宛城的最外圍,是一圈五六米寬的護城河,過了護城河,是一段向上的斜坡,過了這段斜坡,才到城牆近前.就是這麼一段路,簡直成了鄧終軍的噩夢.

鄧終軍方陣推進到護城河近前,把云梯當成獨木橋來用,將士們將云梯橫在護城河上,然後踩著梯子,向對岸跑.

可是在城頭漢軍的箭射下,想跑過這只有五六米寬的護城河,談何容易?

兵卒們踩著云梯,向前跑出沒幾步,城頭上的箭矢便射了過來.

人們用盾牌格擋箭矢,但盾牌能擋得住上半身,卻擋不住下半身,軍兵們的雙腿不時中箭,慘叫著從云梯上摔了下去,掉進護城河內.

有些水性不錯的兵卒,還可以在河水中撲騰著,奮力游上岸,而有些不會水性的兵卒,掉進河內,便一頭紮了進去,再也沒能浮上來.

運氣不錯的兵卒,頂著城頭上的箭雨,好不容易越過護城河,來到對岸的斜坡前,正往上跑著,城頭上又砸落下來滾木.

滾木掉落在城牆下面,順著斜坡,往下翻滾,兵卒們根本無路可退,被迎面滾來的滾木撞個正著,紛紛尖叫著跌入護城河里.當年岑彭鎮守宛城,兵力沒有多少,劉縯率領著數萬漢軍,是左攻不下,右攻不下,直至宛城城內已彈盡糧絕,人們餓得都快吃人了,岑彭在無奈之下,舉城投降,劉縯

這才算是把宛城拿下.

由此可見,宛城有多難打.現在鄧終軍就如同當年的漢軍,在宛城城前,大吃苦頭.全軍將士,是推進一路死一路,尤其是護城河里,浮尸都鋪了一層.

不過鄧終的治軍的確有一套,麾下的將士,沒人畏縮不前,都是瞪著眼睛,大聲吼著,不停的往前推進.

城頭上守軍的數量終究有限,隨著越來越多的敵軍推進到護城河前,在河面上搭好浮梯,城頭上的漢軍開始應顧不暇.

隨著時間的推移,越過護城河,推進到城牆底下的鄧終軍數量越來越多,人們開始搭起云梯,向城頭上攀爬.

這時候,城頭上的漢軍也沒什麼好保留的了,有箭的向城下放箭,箭矢射光了,就近找重物,什麼滾木,礌石,摸到什麼就往城下砸什麼.

攀爬云梯的鄧終軍,有的被箭矢射下去,有的是被滾木,礌石砸下去.城牆地下的斜坡,都鋪了一層鄧終軍的尸體,護城河的河面,更是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

付出如此巨大的傷亡,鄧終軍毫無撤退的跡象.只要後方沒有傳來鳴金聲,只要己方的鼓聲沒有停止,人們的腦袋里便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往前推進,攻上城頭.

面對著鄧終軍不計傷亡,近乎于瘋狂的猛攻,城頭上的漢軍逐漸支持不住.見狀,萬脩側頭喝道:"倒火油--"

火油可是城防中的大殺器.隨著一鍋鍋被燒得滾燙的火油傾斜下來,城牆下面,慘叫聲四起,哀嚎聲不斷.

但很快,一切聲音都消失了.只見一根根的火把從城頭上丟下來,火把落在火油上,宛城城外的斜坡,瞬時間化成一片火海.


人們在火海中掙紮著,翻滾著,許多人直接轱轆進護城河里,但是護城河的河面上也流淌著火油,而且也在燃燒.跳進河里,如同跳進火海.

此情此景,連城頭上的守軍都不忍直視.

在火油的攻擊下,鄧終軍終于被打退了.

但是他們並沒有退得太遠,而是在護城河的對岸布起了盾陣,以此來抵禦城頭的箭陣,與此同時,後面的兵卒把一架架的拋石機推了上來.

鄧終軍于護城河的對岸,固定好拋石機,開始對城頭上的漢軍展開遠程攻擊.

一塊塊的石頭彈射到空中,砸在城牆上,也砸在城頭上,轟隆隆的巨響聲連成一片,不絕于耳.

有些閃躲不及的漢軍,被砸得骨斷筋折,就連城頭上囤積的滾木礌石都未能幸免,有砸得到處都是,城頭上的場景,一片混亂.

等到城外的火油熄滅,鄧終軍開始了第二輪的強攻.

這次,漢軍面對的壓力更大.他們不僅要應對沖鋒更加凶猛的敵軍兵卒,同時還要提防著時不時從天而降的落石.

雙方的戰斗,從上午一直持續到下午,攻城的鄧終軍固然傷亡慘重,城頭上的漢軍,死傷也不在少數.

等到天近傍晚的時候,鄧終軍攻勢非但沒有減弱,反而變得更加凶狠,全軍將士,幾乎是傾巢而出,看架勢,就是要一口氣攻下宛城.

這時候,城頭上的漢軍開始抵擋不住.很快,便有一名敵軍順著云梯,爬上城頭,但接踵而至的便是被附近的漢軍用長矛挑了下去.

這只是個開始,隨著越來越多的鄧終軍爬上城頭,雙方將士在城牆上,展開了近身肉搏戰.

面對著這樣的戰況,連劉秀都親自參戰了.

他手持赤霄劍,沖向距離他最近的一群敵軍.這群敵軍,有些類似于賈複麾下的奔命郎,一個個光著膀子,手持利刃,異常善戰,周圍的漢軍被他們殺到一排又一排.

就在他不停砍殺漢軍,竭盡所能攪亂漢軍城防之際,劉秀持劍到了對方眾人近前,赤霄劍在空中畫出一道長長寒芒,橫著向人群中掃去.

一名敵兵急忙豎立佩劍,格擋劉秀的殺招,就聽咔嚓一聲脆響,對方的劍應聲而斷,赤霄劍去勢不減,直接斬斷了對方脖頸,斷頭彈飛到空中.

在場的鄧終軍同是大吃一驚,人們紛紛怒吼著,向劉秀圍攻過來.

還沒等劉秀做出抵擋,就聽背後傳來一聲怒吼.劉秀身形一晃,橫移出去.也就在他移開的瞬間,萬脩從他身側掠過,手中的長槍順勢刺入一名敵兵的胸膛.

噗!那名敵兵慘叫一聲,被萬脩用長槍直接挑下城牆.

萬脩揮舞長槍,橫著一掃,槍尖瞬間撕開三名兵卒的胸甲,鮮血噴射出來,三名兵卒踉蹌而退,齊齊倒在血泊當中.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漢土!漢土之上,又豈容爾等賊軍猖狂!"

萬脩持槍,上來便連殺數敵,別說在場的漢軍將士無不深受鼓舞,就連劉秀都是熱血沸騰.漢軍將士對攻上城頭的敵軍展開反攻,同時齊聲大吼:"漢土之上,豈容爾等賊軍猖狂!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