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一章 人為刀俎



李秀娥帶著鄧奉向北營方向走去,一路上,二人時不時的遇到巡邏隊.李秀娥是陰麗華的侍女,巡邏兵自然不敢阻攔,而鄧奉裝扮成普通兵卒的模樣,倒也合情合理,即

便是在軍營,一個姑娘家在深夜走動也挺危險,身邊有一名軍兵保護隨行,再正常不過.

兩人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北營的轅門.

這里的守衛更加森嚴,十步一崗五步一哨,走動的巡邏兵幾乎都不間斷.看到有人過來,一隊巡邏兵立刻改變行進方向,快步迎上前來.

眾人打量了李秀娥和鄧奉一番,為首的隊長問道:"什麼人?為何深夜出營?"

"我是陰貴人的侍女李秀娥."李秀娥在報出身份的同時,再次亮出西宮的牌子.

巡邏兵隊長快步上前,將手中的火把向前遞了遞,看清楚是西宮的牌子沒錯,他臉色一變,倒退一步,躬身施禮,說道:"不知是李姑娘,剛剛多有得罪!"

李秀娥鎮定自若地說道:"我奉貴人之命,要出營一趟."

巡邏兵隊長沉吟片刻,說道:"這……小人需去稟報校尉大人!"

看守大營轅門的是轅門校尉,誰能出營,誰能入營,普通兵卒做不了主,這全歸轅門校尉管.李秀娥揚揚頭,示意他去把轅門校尉找來.

那名巡邏兵隊長再次向李秀娥躬了躬身,轉身跑開.

時間不長,一名頂盔貫甲的校尉快步走過來.他的目光在鄧奉身上一掃而過,一名小兵卒,也不值得他多留意.

他的目光落在李秀娥身上,暗暗打量一番,走上前來,拱手說道:"在下袁明,乃北營轅門校尉!"

"婢子見過袁校尉!"李秀娥福身施禮.

校尉可不是小官,按照軍階排序的話,大將軍,將軍,偏將軍,然後便是校尉.和平時期,大將軍和將軍都不常設,偏將軍和校尉才是軍中將官的主體.

見李秀娥向自己施禮,袁明連忙拱手還禮,說道:"李姑娘客氣了."稍頓,他問道:"李姑娘要出營?"

"正是!婢子奉貴人之命,要出營辦事."

"不知所為何事?"袁明隨口問了一句.見李秀娥目光怪異地看著自己,袁明身子一震,連忙躬身說道:"是在下失言了!"

貴人不是軍中將領,將領們派人出營辦事,他還能盤問一番,但貴人派人去營辦事,他哪里有盤問的資格?

李秀娥再次遞出西宮的玉牌,說道:"袁校尉,貴人的信物在此,現在,我可以出營了嗎?"

袁明攏目細看,那的確是西宮的牌子,他欠了欠身,含笑說道:"既然李姑娘是奉貴人之命,當然可以出營!"說著話,他向旁側了側身,並向身後揮揮手.

得到袁明的授意,看守轅門的兵卒把大門緩緩拉開.

李秀娥向袁明一笑,正要邁步走過去,袁明開口問道:"深更半夜,姑娘出營,多少有些危險,要不要在下派幾名軍兵保護姑娘?"

"多謝袁校尉的好意,貴人所辦之事,不想讓旁人知道."


袁明理解地點點頭,不然的話,也不用這麼三更半夜的派人出營了.他不敢多問,拱手說道:"李姑娘一路小心!"

李秀娥向袁明福身施禮,然後帶著鄧奉,邁步向外走去.

在快要走出轅門的時候,鄧奉心跳加速,心髒都快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他是真的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有活著離開漢軍大營的機會.

一路順利出了轅門,到了大營之外,這里也有守衛和巡邏兵,但他們不會盤問李秀娥和鄧奉為何離營,他們的職責就是防止營外的人潛入大營.

李秀娥帶著鄧奉一路向北走,看樣子,是打算去往宛城.直至兩人走出三,四里地,背後的漢軍大營只剩下星星點點的火光,二人才算放慢步伐.

又走了一段距離,李秀娥停下了腳步,回頭對鄧奉說道:"鄧奉,我只能送你到這了,接下來你要去哪我不管,也望你好自為之,莫要辜負貴人的一番苦心!"

鄧奉聞言,心頭百感交集,到最後,究竟還是麗華把自己放出了漢軍大營啊!他看著李秀娥,問道:"李姑娘不和我一起走嗎?"

李秀娥搖了搖頭,說道:"我若走了,貴人就解釋不清楚了,只有我回去,才能把所有事情都攬下來!"

鄧奉動容,問道:"秀娥姑娘,你可知道,回去的後果是什麼?"

李秀娥一笑,說道:"婢子本就是將死之人,承蒙貴人不棄,收留婢子,婢子的這條命,就是貴人的!"

看著面前的李秀娥,鄧奉突然之間想起了袁菲兒,一個和她同樣執拗,但又執拗得可愛的姑娘.

他突然跨前一步,握住李秀娥的手腕,說道:"你跟我一起走吧!你不回去,麗華只是會受到劉秀的斥責,但不會有事,你若回去,必死無疑."

鄧奉能看得出來,劉秀對陰麗華的喜愛是真心的,就算知道麗華暗中放走了自己,劉秀會氣憤,會惱怒,但絕不會做出傷害麗華的事.

李秀娥若回去承擔一切,那就不一樣了,指不定要受到什麼樣的折磨和凌辱呢.

想到已故的袁菲兒,再看著面前的李秀娥,鄧奉下意識地將她的手腕握得更緊.

還沒等李秀娥說話,突然之間,在外面的四周一下子點亮起數以百計的火把,原本黑漆漆的道路,以及道路兩邊,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

與此同時,路邊的草地當中有人嗤笑出聲,振聲喝道:"你二人也不用再讓來讓去了,你們誰都走不了!"

突如其來的火光,還有突如其來的話音,讓鄧奉和李秀娥的臉色同是大變.

兩人瞪大眼睛,下意識地環顧四周.只見道路兩旁的草地當中,站起無數的羽林衛,人們高舉著火把,有的一手提著長劍,有的一手端著弩機.

在人群當中,有一名銀盔銀甲的武將,這人三十左右歲的年紀,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鼻梁高挺,薄唇似劍,相貌俊美,卓越不群.

看清楚這位,鄧奉和李秀娥的臉色越發難看,後者下意識地驚呼道:"大司馬!"

鄧奉則是雙目充血,咬牙切齒地說道:"吳漢!"

沒錯!這名銀盔銀甲的武將,正是大司馬,吳漢吳子顏.吳漢先是害死了袁菲兒,後又殺了他的兄弟鄧終,新仇加舊恨,讓鄧奉看到吳漢的瞬間,眼中都快噴射出火光.吳漢從草地中緩緩走了出來,同時說道:"鄧奉,鄧終已經

在黃泉路上等你了,今晚正好,我送你去和你的那個死鬼兄弟作個伴!"

看著一步步走進的吳漢,看著四周不斷圍攏過來的眾多羽林衛,李秀娥汗如雨下,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


她不明白,吳漢為何會在這里,這麼多的羽林軍為何會在這里,難道他們早就算到自己會帶著鄧奉逃走,會走這里?

突然之間,她感覺自己像是一腳踏入到一個精心布置好的陷阱當中.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鄧奉拉著李秀娥的胳膊,把她護在自己身後,他面對著吳漢,怒目而視,喝道:"吳漢,你個匹夫,你有什麼本事,盡管沖著我來!"

吳漢走到距離鄧奉還有六,七步左右的距離時,站定,向旁勾了勾手指頭.

有一名羽林衛提著一杆大鐵槍跑了過來.吳漢一揮手,接下鐵槍,低頭看了看,似笑非笑地說道:"槍是好槍,只可惜,用槍的人實在不怎麼樣."

鄧奉對這杆鐵槍自然再熟悉不過,那正是他所用的武器.

他緩緩握緊了拳頭,手指關節爆出嘎嘎的脆響之聲.端詳著鐵槍的吳漢,突然一揮手臂,鐵槍在空中打著旋飛了出去,而後隨著哆的一聲,釘在鄧奉的面前.

吳漢慢悠悠地傲然說道:"鄧奉,你今日難逃一死,我倒是可以給你個機會,一個讓你在臨死之前,還能拉我做墊背的機會!"

鄧奉二話沒說,一把將戳在自己面前的鐵槍抓住,然後斷喝一聲,提槍直奔對面的吳漢沖殺過去.

到了吳漢近前,他掄圓了臂膀,將長槍狠狠砸了下去,直擊吳漢的頭頂.吳漢向旁一探手臂,將自己的虎威亮銀戟拿起,橫戰戟向上招架.

當啷!

這一聲鐵器的碰撞,讓周圍眾人就覺得耳朵嗡了一聲,緊接著什麼都聽不到了.

吳漢站在原地,都沒後退一步,他嗤笑道:"鄧奉,你就只剩下這點本事了嗎?"

鄧奉氣急咆哮,端槍向前連刺.吳漢不慌不忙地左躲右閃,同時還不忘用言語戲謔鄧奉:"不行,不行,只這點本事,想傷我還差得太遠!鄧奉,你不是一直自傲以武力見長嗎?只這點本事,也敢大言不

慚?"

鄧奉的眼中燃起熊熊的怒火,出槍的速度更快,恨不得一槍把吳漢刺個透心涼.

倘若與鄧奉對陣的旁人,或許真就躲不過鄧奉的連環快槍,但現在和他對陣的是吳漢,以一杆虎威亮銀戟馳騁天下,難逢敵手的吳漢吳子顏.

鄧奉一連刺出二十多槍,連吳漢的衣服邊都沒沾上,再看場上的二人,吳漢氣定神閑,面不紅,氣不喘,好像沒事人似的.反觀鄧奉,鼻凹鬢角已經滲出汗珠子.

高手對決,既是比拼武藝,更是在比拼心態.吳漢是勝券在握,成竹在胸,而鄧奉則是怒火攻心,神智已亂,兩廂比較,高低立判.

就在鄧奉還要繼續出槍的時候,吳漢猛然斷喝一聲,揮戟向鄧奉的頭頂劈砍.

鄧奉全力向上擎槍,硬接吳漢的重擊.當啷!隨著一聲巨響,鄧奉身子後仰,向後倒退兩步.

吳漢蹬步上前,又是力劈華山的重擊,猛砸鄧奉的頭頂.鄧奉緊咬著牙關,不服輸的仍是硬碰硬的向上招架.

當啷!這回鄧奉向後連退了三步.吳漢得理不饒人,接踵而至,依舊掄起長戟,重擊鄧奉的頭頂.鄧奉橫槍再架,隨著鐵器的碰撞,他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不過吳漢的戰戟還死死壓在他的頭頂上.鄧奉使出吃奶的力氣,向前擎槍,但是根本擎不住,他的雙臂

漸漸彎曲下來,虎威亮銀戟的戟頭越壓越低,漸漸的,戟頭的鋒芒已接觸到他的肩膀.鮮紅的血色,由鄧奉肩頭的衣服慢慢擴散開來.他眼睛瞪得眼角都快張裂,吼叫道:"吳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