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三章 六神無主



張昆領過來三名四十左右歲的婦人,長秋宮里的這些蜜餞,也正是出自于她們之手.劉秀掃視她們一眼,問道:"這些蜜餞,都是你們做的?"

"是的,陛下!"三名婦人跪在地上,臉色煞白,身子哆嗦個不停.陰貴人因為吃了她們的蜜餞,而昏睡不醒,三名婦人皆有大難臨頭之感.

劉秀問道:"你們可是在蜜餞當中加了酒?"三名婦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名婦人壯著膽子說道:"陛下,蜜餞在制作之前,先于酒中浸泡,這……這是草民祖傳的秘方,這樣做,可以讓蜜餞更柔軟,更入味,吃起來也

更可口."

張昆來到劉秀近前,小聲說道:"陛下,奴婢問過其它的膳廚,蜜餞的確有這種做法,只是……"張昆欲言又止,劉秀揚起眉毛,問道:"只是什麼?"

"陛下,即便蜜餞在制作之前,先于酒中浸泡過,但這只會增加蜜餞的口感,還從未聽說過,吃這樣的蜜餞會醉人的!"

在張昆看來,陰麗華的醉酒不可能是吃了幾顆蜜餞造成的.

聽了他的話,馮嬤嬤汗如雨下,郭聖通的心也隨之提到嗓子眼.

如果陰麗華是因為吃了在酒中浸泡過的蜜餞而醉倒,那她沒有太大的責任,充其量就是有過失之錯.

倘若被查出來陰麗華是因為喝了加入花酒的花茶而醉倒的,那她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楚了,這明顯是她在故意灌醉陰麗華.劉秀聽了張昆的話,看向臉色陰晴不定的郭聖通,又瞧瞧汗如雨下的馮嬤嬤,他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許久,才收回視線,看向禦醫,問道:"李醫官,你以為,這些蜜餞

能否醉人?"

李醫官眉頭緊鎖,沉吟片刻,說道:"陛下,這要因人而異."

對于酒量不錯的人,吃這麼幾顆被酒水浸泡過的蜜餞,根本不算什麼,更不可能醉倒.但對于酒量差的人,發生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可能.

劉秀慢悠悠地說道:"陰貴人的酒量還不錯."陰麗華的酒量談不上有多好,但喝個三,四杯酒還是不成問題的.

李醫官說道:"回稟陛下,倘若陰貴人的酒量不錯,那麼,幾顆蜜餞是醉不倒陰貴人的."聽聞他的話,馮嬤嬤跪在地上的身子抖動得更加厲害.還沒等劉秀繼續發問,李醫官突然又想到了什麼,說道:"不過,也不能一概而論.陛下,陰貴人現在正懷有身孕,

這可能會導致陰貴人的酒量大不如前,因吃下幾顆在酒水中浸泡過的蜜餞而醉倒,也完全有這種可能!"

李醫官這麼說,可不是信口胡謅,女子在懷有身孕後,體質的確會發生一些改變,只是有些女子的改變較小,而有些女子則會改變較大.

像以前本不是過敏體質的女子,在懷孕之後,就有可能變成過敏體質.以前酒量不錯的女子,在懷孕之後,也有可能一兩杯就醉倒了,這都是因人而異.

李醫官後面補充的這一句,讓郭聖通在心里長松口氣,馮嬤嬤則是抬起胳膊,以衣袖連擦額頭,臉上的冷汗.

郭聖通和馮嬤嬤如釋重負的神情,沒有躲過劉秀的眼睛,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李醫官,問道:"你說的都屬實?"

李醫官急忙向前叩首,說道:"微臣不敢蒙騙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屬實."

劉秀點點頭,沒有再就此事多問,話鋒一轉,問道:"陰貴人現在如何?"

"只是醉倒,並無大礙."

劉秀稍稍松口氣,又問道:"他呢?"說話時,他向趴在地上的隗恂努努嘴.


李醫官清了清喉嚨,說道:"隗校尉……隗恂只是後腦受創,也無……也無大礙."

劉秀站起身形,說道:"將隗恂,洛幽,還有這三名膳廚,一並押入掖庭獄,另,傳令花美人,讓花美人對此案進行嚴審!"

張昆剛要領旨,郭聖通急聲說道:"陛下,這次的事發生在長秋宮,理應讓大長秋來審理!"

大長秋是官名.皇後乃後宮之首,後宮的官員,大多都為皇後的官屬,而大長秋正是皇後官屬的大頭領.

這個官職,通常是由宦官擔任,特殊情況下,也有可能選用女官.目前,擔任大長秋之職的是陳志,一位三十出頭的宦官.

劉秀在做蕭王的時候,陳志就已經是劉秀的眷屬,並深得王夫人郭聖通的信任和器重.

後來劉秀遷都洛陽,以前的眷屬大多都領著豐厚的獎賞回家了,只有極少數人願意留下來,陳志便是其中之一,自願閹割,入皇宮做了內侍.

陳志成為內侍後,郭聖通對他更是信賴,很多隱秘之事都交由陳志去做.郭聖通被冊封皇後沒多久,陳志便被她提升為大長秋,成為皇後官屬之首.

劉秀看著郭聖通,面無表情地說道:"這段時間,皇後太操勞了,這次的事,皇後還是別操心了,就讓非煙去處理吧!"

說完話,劉秀沒有再多做停留,走到床前,伸手將陰麗華攔腰抱起,而後邁步向外走去.

在場的眾人都能感受得出來,陛下在生皇後的氣,人們惶恐不安,戰戰栗栗的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

劉秀當然在生郭聖通的氣.陰麗華好端端的來你長秋宮喝茶,結果卻莫名其妙的醉倒在長秋宮.

更匪夷所思的是,隗恂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長秋宮內,欲對陰麗華行不軌之事.

如果不是這個叫洛幽的小宮女及時發現,偷襲打暈了隗恂,後果當真是不堪設想.

劉秀只是想想都覺得後怕,他心里又哪能不生郭聖通的氣.

他抱著昏睡中的陰麗華走了,張昆則帶人把隗恂,洛幽以及三名膳廚一並押送到掖庭獄.

長秋宮的人跪在地上,許久都是一動不動.最終,還是馮嬤嬤顫巍巍地站起身形,走到郭聖通近前,把她攙扶起來.

郭聖通剛起身,雙腿一軟,又要癱坐在地,馮嬤嬤急忙把她架住,幾乎是托著郭聖通,把她扶坐到榻上.她向在場的眾人一揮手,說道:"你們都先出去!"

等長秋宮的宮女和內侍都退出大殿,馮嬤嬤在郭聖通身旁跪坐下來,顫聲問道:"皇後,現在……現在當如何是好?"

現在隗恂被關進掖庭獄,更要命的是,還多了洛幽這麼一個人證.

如果只隗恂一個人,什麼都好說,無論隗恂招認了什麼,那都是他的一面之詞,長秋宮這邊也都有得辯解.

可問題是,現在多出一個洛幽,而她們又不知道洛幽究竟看到了多少.如果洛幽看到是馮嬤嬤把隗恂領進長秋宮里的,那一切就都完了.

大腦已是一片空白的郭聖通,過了良久也漸漸恢複神智,她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一把抓住馮嬤嬤的胳膊,喃喃說道:"你……你剛才有看到陛下對本宮的態度嗎?"

以前,無論陛下有多生她的氣,但從來沒有用這種態度對過她.現在,郭聖通就如同掉進冰窖當中,從骨子里生出陣陣的寒意.馮嬤嬤咧了咧嘴,顫聲說道:"皇後,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還是……還是先想想隗恂和洛幽吧!如果洛幽看到是老奴把隗恂領進長秋宮的,那……那,老奴是死不足


惜,可……可皇後也要被老奴牽連啊……"

郭聖通身子又是一震,她看向馮嬤嬤,倒吸口涼氣,也終于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她心思轉了轉,喃喃說道:"洛幽……斷不可活!"說完話,她向左右看了看,問道:"陳志呢?陳志何在?"

"老奴已經派人去找了!"

馮嬤嬤話音剛落,大殿的房門打開,一名宦官躬著身形,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進入大殿內,宦官屈膝跪地,向前叩首,說道:"奴婢見過皇後!"

"陳志,你……你可算來了!"郭聖通看到陳志,慌亂的心情安穩了不少,她讓馮嬤嬤將事情的原委講述給陳志.

陳志聽後,也是吸了口氣,眉頭緊鎖,臉色變換不定.

郭聖通說道:"陳志,你趕快想辦法,盡快弄死洛幽,讓她在開口之前永遠的給本宮閉嘴!"

說到最後,她精美的五官都有些扭曲,眼中射出的寒茫,令人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陳志起身,走到郭聖通近前,跪坐下來,小聲說道:"皇後莫慌,此事需仔細斟酌."

郭聖通急聲說道:"沒時間了!洛幽一旦交代出是馮嬤嬤把隗恂領進的長秋宮,馮嬤嬤,還有本宮,誰都好不了!"

陳志面色凝重地點點頭,說道:"皇後,事關重大,容奴婢好好想一想."說著話,他向郭聖通身後挪了挪,抬起手來,輕輕揉著郭聖通因緊張而緊梆梆的肩頭.

過了一會,他對馮嬤嬤說道:"馮嬤嬤,去給皇後煮壺甯神茶."

馮嬤嬤和陳志都是郭聖通身邊的心腹,左右手,馮嬤嬤不願意聽陳志的,轉目看向郭聖通,見後者點了下頭,她這才欠了欠身,站起,邁步向外走去.

等馮嬤嬤離開,陳志一邊輕輕揉捏著郭聖通的肩頭,一邊小聲說道:"皇後,兩個辦法!要麼讓洛幽閉嘴,要麼讓馮嬤嬤閉嘴."

郭聖通身子一震,回頭詫異地看著陳志,說道:"你可知道,馮嬤嬤跟了本宮多少年?"

"這是下策,最好的辦法,當然還是在洛幽身上下手,只是……"

陳志眉頭緊鎖地說道:"洛幽現在被關在掖庭獄,又由花非煙親自審問,想對她下手,很難.要在花非煙的眼皮子底下行事,奴婢……實在沒有十足的把握啊!"

郭聖通問道:"如果拿洛幽沒辦法,又當如何?"

陳志湊近郭聖通的耳邊,低聲道:"倘若不能讓洛幽閉嘴,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讓馮嬤嬤閉嘴!只有馮嬤嬤閉了嘴,死無對證,這件事才牽連不到皇後的身上."

郭聖通愣了片刻,連連搖頭,說道:"不行!馮嬤嬤于本宮,如同養母,本宮……本宮斷然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陳志擔憂地看眼郭聖通,低垂下頭,小聲說道:"皇後也要明白,現在皇後可不是一個人,還關系到太子,二皇子以及皇後腹中即將出生的小皇兒."

他的話,讓郭聖通下意識地抬起手來,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小腹.這時候,馮嬤嬤端著茶水進入大殿,陳志嘴角勾起,一派輕松地含笑說道:"皇後不必憂心,奴婢自會竭盡全力,處理好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