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五章 陰差陽錯



張氏向劉秀福身說道:"陛下盛情!倘若貴人不閑妾厭煩,妾當然願意去往皇宮,陪貴人談心."

陰麗華笑道:"我歡迎還來不及,又怎會厭煩?嫂夫人太客套了."

走出馮府的大門,劉秀對張氏說道:"公孫不在京城,嫂夫人不用和我見外,若遇困難,盡管來皇宮找我!"

"謝陛下!"

劉秀又交代了幾句,這才向張氏告辭,帶著陰麗華離開馮府.

坐在馬車里,看著臉上依舊殘留著笑容的陰麗華,劉秀笑問道:"看起來,麗華對馮夫人的印象很不錯."

陰麗華說道:"馮夫人出身于大家,見多識廣,也頗有學識和見地."

洛陽的開國大臣,大多都是泥腿子出身.其實這也很好理解,出身高貴顯赫之人,是既得利益者,他們沒必要冒著掉腦袋的危險,跟著劉秀去造反.

這些泥腿子出身的大臣們,其正妻基本上都是農婦,陰麗華和她們自然沒有太多的共同語言.

並非陰麗華看不起她們,而是大家坐在一起,真的沒什麼話可聊.

她們談論的事情,陰麗華不感興趣,而陰麗華感興趣的事,像琴棋書畫等方面,她們又完全插不上嘴.

張氏在眾多的大臣正妻當中,是為數不多能讓陰麗華另眼相看,並願意與之聊天的人.

劉秀笑了笑,說道:"讓馮夫人主動來皇宮找你,也確是有些強人所難,這樣吧,等你空閑的時候,可讓雪瑩,紅箋到馮府,邀請馮夫人入宮!"

張氏的性格和馮異很像,都是不喜張揚的低調之人,雖說劉秀有對張氏提出邀請,但人家也是礙于天子的情面,表面上應付一下罷了,實際上未必會主動來皇宮.

陰麗華派貼身侍女去邀請馮夫人,那就誠懇多了,馮夫人也必然會來.

冰雪聰明的陰麗華立刻便領會了劉秀的意思,含笑點點頭,說道:"陛下言之有理."

馬車原路返回,當路過先前經過的那條小巷子時,正好趕上張賁在小胡同里查看洛幽留下的圖案.

他可以肯定,牆壁上留下的這個圖案,就是公孫述細作先前用的聯絡暗號.

他向小胡同的前後望了望,這里幽靜又閉塞,平日里沒什麼人經過,在這里留下聯絡暗號,所為何意呢?

他地垂下頭,看向地面,正好看到那個半被踏平的小土坑.他蹲下身形,用手指在土坑里捅了捅,里面什麼東西都沒有.

站于一旁的黝黑青年恍然想起來了,急聲說道:"賁哥,我們看到她的時候,她正在整理鞋子,現在想來,她應該不是在整理鞋子,而是想向這個坑里埋什麼東西!"

張賁聞言,眼眸頓是一閃.黝黑青年扼腕歎息地說道:"哎呀!如果我們再晚出來一會,便可將她抓個現行了!定是我們的出現,讓她放棄了埋下東西的打算!"

如果真如他所言,這是很有可能的!張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他們正在胡同里說著話,另名在胡同口徘徊的青年,突然看到前方行來兩輛馬車,而騎馬走到馬車旁的,不是龍孛還是誰?

青年呆愣片刻,然後急忙跑進胡同里,快步來到張賁等人近前,急聲說道:"賁……賁哥,龍……龍孛來了!"

"什麼?"張賁心頭一驚,下意識地站起身形,詫異地看向青年.

青年手指著胡同外,說道:"龍孛他們又回來了!"


黝黑青年眼珠轉了轉,急聲說道:"龍孛可能意識到暗號會暴露,專程回來消除證據的!"

張賁眉頭緊鎖,沉吟片刻,向周圍的幾名衙役一甩頭,說道:"走!"說著話,他帶頭向外走去.

他出了小胡同,劉秀所乘的馬車也剛好走到近前.

張賁向前疾走了幾步,擋在馬車前,舉目一瞧,龍孛的確是在,而且不僅龍孛在,龍淵,龍准,乃至虛英,虛庭,虛飛竟然都在.

原本還抱著興師問罪的張賁,氣勢立刻軟了下去,他暗暗吞了口唾沫,連忙向前拱手施禮,說道:"下官洛陽縣尉張賁,拜見各位將軍!"

張賁並不知道劉秀和陰麗華在馬車里,今日他們乘坐的是普通馬車,並非天子專用的禦輦,張賁自然猜不出來馬車里坐著的何許人也.

趕車的龍淵,龍准急忙回拉缰繩,將車子急急停了下來,而後,兩人同是面露不悅之色,冷眼凝視著張賁.

他冒冒失失的從胡同里突然躥出來,擋在馬車前,如果自己停車的動作再稍微慢點,不得把這位洛陽縣尉給活活壓死啊!

龍孛亦是皺緊眉頭,催馬上前,沉聲問道:"張縣尉,你在這里作甚?"

"呃……"張賁當然不能說我是專程過來調查你龍孛的!

他反應也快,滿臉堆笑地說道:"下官路過,下官恰巧路過!沒想到在此地竟能偶遇幾位將軍,實在是有緣啊,哈哈--"他沒笑硬擠笑,笑得也有夠難看.此時的張賁,把黝黑青年兄弟倆的祖宗十八代都集體問候了一遍,如果說只龍孛一人被公孫述收買,那或許還有可能,但要說龍淵,龍准,龍孛,虛英,虛庭,虛飛六人

全被公孫述所收買,那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根本沒有這種可能.張賁心中思緒萬千,覺得自己當初的猜測很可能沒錯,龍孛是故意在胡同里留下公孫述細作的聯絡暗號,其身上是有秘密任務的,很顯然,龍淵,龍准,虛英,虛庭,虛

飛也都參與到這個任務當中.

龍淵白了一眼沒話找話的張賁,說道:"如果沒有別的事,就請張縣尉讓一讓!"

"是,是,是!下官這就回避!回避!"張賁點頭哈腰地向一旁退讓.

黝黑青年急了,快步走到張賁身旁,急聲說道:"賁哥,那個姑娘應該就在馬車里!"

他躲在胡同內,龍孛還注意不到他,現在他出來,龍孛立刻辨認出,這不就是調戲洛幽的那兩個小地痞嗎?

他眯了眯眼睛,看向張賁,問道:"張縣尉認識他二人?"

"呃……是……是啊!"張賁的腦門立刻冒出一層虛汗.

龍孛嘴角勾起,看向黝黑青年,似笑非笑地問道:"你要找那位姑娘?"

"她是公……"黝黑青年的話還沒說完,張賁搶先一步,抬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巴,拽著黝黑青年連連向路邊退讓,滿臉賠笑地說道:"沒事,沒事,都是誤會,都是誤會……"

黝黑青年還想搬開張賁的手,後者在下面狠狠踩了他的腳面一下.你想死,那沒關系,你可別帶著老子一起去死!

以龍淵他們的級別,他們秘密調查的案子,是自己能參合,能過問的嗎?

龍孛原本還要說話,龍淵不耐煩地說道:"好了,龍孛,我們該走了."龍孛眼眸深邃,目光凌厲地在張賁和黝黑青年的臉上掃過,哼笑一聲,催馬繼續前行.

張賁站于路邊,畢恭畢敬地深施一禮,直至兩輛馬車都從面前過去,他才挺直身形.

他們的這次偶遇,可以說雙方之間都對對方產生了誤會.張賁誤以為龍准,龍孛他們是故意留下公孫述細作的聯系暗號,目的是做秘密調查,故意引公孫述的細作上鉤.

而龍孛則誤以為那兩名青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還對洛幽賊心不死,特意把洛陽縣尉請來幫忙.原本他對張賁這個人,談不上有好印象,但也沒有壞印象,現在張賁竟然和小地痞混在一起,幫著小地痞出頭,如果今天不是自己,而是普通百姓,是不是就真被他們得


逞了?

雙方的各自的誤會,反而讓洛幽得以逃脫.坐在後面那輛馬車里的洛幽,對車外發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是真的沒想到,自己留下的那個暗號,竟然會引起兩個小混混的注意,甚至還把洛陽縣尉給找來了.

意識到自己太過粗心大意,竟然留下這樣的罪證,洛幽瞬時間被嚇出一身的冷汗.

她本以為自己的身份即將要暴露,都開始設想自己要如何脫身了,沒想到,事情竟然陰差陽錯的過去了.

等到馬車出了這條小巷子,洛幽禁不住暗暗松口氣,這次可真險啊!

她抬起手來,摸摸自己的額頭,早已是出了一層的虛汗.她下意識地看向同在車廂內的張昆,後者也正在凝視著她.

"你不會又要鬧出什麼幺蛾子吧?"張昆沒好氣地問道.

在張昆眼中,洛幽就是個麻煩精,來的時候,她要入廁,現在回去了,又不知怎麼的,突然出了一腦門子的汗,這是要鬧病?

"婢子……婢子沒事……"洛幽縮著肩膀,小聲說道.

張昆白了她一眼,不耐煩地收回目光,閉目養神,不再看她.

等要快接近皇宮的時候,劉秀撩起車窗簾,向外面看看,天色尚早,他召喚道:"龍孛!"

聽聞話音,龍孛立刻催馬來到馬車旁,小聲說道:"公子!"

劉秀問道:"洛陽城內,最好的酒舍(酒樓)叫什麼名字?"

龍孛想了想,說道:"最近新開的醉香閣名聲鼎盛,其金漿最受追捧."

金漿是酒的名字,由于酒色泛黃,故取金漿之名.實際上,金漿就是蔗酒,味道偏甘甜.

劉秀問道:"醉香閣距離這里遠不遠?"

龍孛一怔,回道:"遠是不遠,就在南市."

目前的洛陽皇宮,其實就是洛陽南北宮中的南宮,北宮還沒開始建造呢,皇宮位于城南,南市自然也在城南,位于皇宮的南面,相距確實不遠.

劉秀想了想,說道:"今日難得出宮,我們去醉香閣坐坐,品品那里的酒水."

"這……"龍孛對于劉秀的心血來潮,有些為難,陰麗華則是面露喜色,她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去過酒舍了.

見龍孛遲遲沒有回話,劉秀不解地問道:"今日醉香閣沒有開門?"

"不……"

"那就去吧!"劉秀含笑說道.

龍孛無奈地點點頭,應了一聲喏,催馬向趕車的龍淵和龍准交代,陛下要去醉香閣飲酒.

聽聞龍孛的話,龍淵和龍准也是暗暗皺眉,今日他們出宮,可沒有做太多的准備,現在要去醉香閣那種人多眼雜的地方,未免有些不妥.見他二人沒有說話,龍孛小聲說道:"陛下堅持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