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六章 誰算計誰



隗囂現在已然認定,劉秀就是想要鏟除自己,思前想後,他最終決定,和公孫述聯盟,並願意尊公孫述為天子.

使者聞言,喜出望外,連贊隗囂深明事理.使者並沒有提公孫述打算約見隗囂的事,翌日,使者別過隗囂,返回成都.到了成都,使者見到公孫述,將隗囂同意結盟之事,原原本本的向公孫述講述一遍.公孫述聽後,興奮得差點蹦起來,忍不住仰天長笑,感歎道:"連老天都站在朕的這一

邊,朕的大業,又豈能不成?"

公孫述忌憚劉秀,其一是忌憚洛陽朝廷的實力,其二,便是忌憚隗囂.

隗囂站在劉秀那一邊,劉秀若要出兵益州,可對益州形成兩面夾擊之勢,益州固然有蜀道天險,但還是難以抵禦.

現在隗囂叛離劉秀,倒戈到己方這一邊,這無疑是去掉公孫述一個心腹之患,同時還為己方拉到一個強有力的幫手.

以後劉秀再想出兵益州,反而是漢軍要面臨兩面夾擊之勢,此消彼長,公孫述能不打心眼里高興嗎?

他急聲說道:"你再出使一趟天水,見到隗囂,不,見到朔甯王,你就說,朕要和他見面!"

使者剛要答應,陌鄢突然擺了擺手,含笑說道:"陛下莫急,現在急的人是……朔甯王,陛下只需耐心等候,朔甯王自然會派人來成都,邀陛下相見!"

公孫述也不是個傻子,一點就透,他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連連點頭,說道:"對對對,現在急的人是朔甯王,而不該是朕!朕就等著朔甯王的使者來成都!"

這次又被陌鄢料對了,僅僅相隔了五日,隗囂派出的使者就到了成都,面見公孫述.隗囂使者送來厚禮的同時,還主動邀約,稱隗囂要與公孫述面對面的會談.

公孫述早有准備,沒有過多考慮,便把兩人相見的地點定在益,涼二州的交界處.到了約定的時日,公孫述和隗囂都如約來到會面地點.

他二人可算是老冤家了,自從隗囂歸順劉秀之後,隗囂和公孫述就打來打去,相互之間的積怨也越來越深,這次相見,他二人倒是一笑泯恩仇.

在劉秀這個雙方共同敵人的強大壓力下,隗囂和公孫述終于走到了一起.

這次的會面,他二人具體談了些什麼,沒人知曉,但有一點是很清楚的,隗囂收下了公孫述送于他的朔甯王玉璽.

隗囂帶著朔甯王玉璽,回到天水之後,還特意給他自己的母親做了一枚玉璽,名為朔甯王太後璽.而這枚朔甯王太後璽,一直保留到今日,陳列在重慶博物館內.公孫述與隗囂的結盟,後者並沒有對外宣傳,反倒是公孫述,回到成都之後,立刻令人張貼出告示,稱隗囂已經歸順于他,涼州業已是他成家天子的領地.(公孫述定國

號為成家,成都朝廷,也可以稱之為成家朝廷.)

他大張旗鼓的對外宣稱隗囂歸順成都,消息很快也傳到了洛陽.聽聞這個消息,洛陽大臣們皆大感吃驚,劉秀倒是沒有太意外.

當消息傳入皇宮的時候,劉秀正在西宮,他繪畫,陰麗華刺繡,兩人正享受著這難得閑暇時光.

張昆從外面走進來,小聲說道:"陛下!"

"何事?"劉秀手拿著畫筆,頭也沒抬.

"陛下,成都有消息傳回!"張昆低聲說道.

劉秀放下畫筆,陰麗華也放下了繡針.劉秀揚揚頭,說道:"呈上來."張昆向外面點點頭,龍淵大步流星地走入,將一只竹筒遞交給劉秀.劉秀接過來,用指甲劃開竹筒外面的一層蠟皮,打開竹筒的蓋子,向外一倒,里面滑落出來一卷絹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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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絹帛展開,里面寫著一行蠅頭小字:成都張貼出公告,隗囂已投靠成都.

看罷絹帛中記錄的內容,劉秀眯了眯眼睛,問道:"龍淵,隗囂投靠公孫述的消息,已經證實了嗎?"

龍淵面色凝重地點點頭,說道:"前兩日,便有口信傳回,今日,消息已經得到證實."

聞言,陰麗華臉色頓變,她下意識地抓住劉秀的胳膊,緊張地說道:"陛下……"

即便她不關心,不過問政務,但也知道隗囂對于朝廷的重要性.當初隗恂企圖非禮她,要被執行宮刑,陰麗華還勸過劉秀,認為懲罰太重.

不是隗恂不該罰,而是她覺得因為自己的關系,導致朝廷和隗囂之間產生裂痕,自己的罪過太大了.現在聽聞隗囂倒戈公孫述的消息,陰麗華也是格外緊張.劉秀對陰麗華一笑,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驚慌.他聳聳肩,頗感無奈地說道:"最近,我和隗囂之間的事很是

不順利,他派往洛陽的使者周游被殺,而我送給他的禮物又半路被盜,現在隗囂謀反,投靠公孫述,也屬天意吧!"

龍淵眉頭緊鎖地說道:"陛下,這個消息,只是在成都那邊得到了證實,而天水那邊,還沒有消息傳回."

如果隗囂真的投靠了公孫述,天水那邊早該炸了鍋,可現在,天水那邊異常之安靜,什麼消息都沒傳回來,這就太詭異了.

劉秀淡然一笑,說道:"想必,是隗囂封鎖了消息."

龍淵一臉的不解,倘若隗囂已經投靠公孫述,那就是下定決心要和己方撕破臉了,那他也沒有理由再刻意封鎖消息啊.

劉秀說道:"隗囂是怕我聽聞他背叛的消息後,怒極攻心,率領大軍,不管不顧地直接進攻涼州,而他的那位新主子,未必肯出兵救他."

現在的隗囂,心里應該還是很沒底氣的吧!

劉秀向龍淵和張昆擺擺手,說道:"退下吧!"

"是!陛下!"龍淵和張昆退出大殿.

劉秀重新拿起畫筆,要繼續作畫,陰麗華好奇地問道:"陛下似乎對隗囂的謀反,一點也不意外,一點也不擔心.""擔心又有何用?"劉秀含笑說道:"他不會因為我的擔心,而放棄謀反.棄我去者不可留,就隨他去吧!"見陰麗華還是一臉的憂心忡忡,劉秀笑道:"隗囂早已是我的心腹

大患,他若不反,我還真找不到合適的借口對他用兵,現在他反了,我倒是可以正大光明的派兵征討涼州了."

聽聞這話,陰麗華心頭一動,說道:"陛下希望隗囂造反?"

劉秀點點頭,說道:"我抽調走征西軍,讓征西軍北上平賊,就是在給隗囂一個機會,一個讓他放開膽量謀反的機會."

陰麗華驚訝地看著劉秀,她真的沒有想到,陛下竟然是出于這個理由才調走的征西軍,而不是因為征西軍善戰,不是因為馮異精于兵法戰策.

她沉吟片刻,說道:"陛下若出兵征討隗囂,公孫述一定會派兵援助的!"到時己方不就成了以一敵二嗎?局勢對己方並不利啊!

劉秀笑道:"公孫述不會出兵救援."

"啊?"陰麗華面露驚色,唇亡齒寒的道理,公孫述不可能不懂,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隗囂覆滅.

"更確切的說,公孫述無法派出大軍救援."劉秀自信滿滿地說道.

"陛下為何如此篤定?"


劉秀仰面而笑,說道:"因為公孫述要把他的兵力用在南郡,還要留一部分的兵力守家,他再無多余的兵力去援助隗囂了."

陰麗華喃喃說道:"公孫述在南郡投入的兵力並不多啊,而且幾次入侵南郡,都被征南大將軍大敗了."

岑彭率領南征軍坐鎮南郡,使得南郡的防禦堅若磐石,公孫述幾次出兵南郡,都未討到便宜.劉秀說道:"那是因為公孫述不敢派出大軍侵入南郡,駐紮于蜀地北面三輔的征西軍,就如同懸在他頭上的一把刀,他一旦派出大軍侵入南郡,征西軍便很可能從北面攻入

蜀地,直搗黃龍,現在征西軍走了,隗囂又投靠于他,公孫述再無後顧之憂,他一定會派大軍進攻南郡,即便他不想這麼做,田戎也會卯足了全力的鬧騰他."田戎在南郡戰敗,投靠公孫述,你公孫述平白無故的增添一個這麼強有力的幫手,但你可不是不需要任何付出的,如果你不幫著田戎奪回南郡,人家憑什麼信服你?憑什

麼願意繼續以你為尊?

沒有機會也就罷了,現在機會都擺在你面前了,你能不做嗎?

再者說,南郡對于公孫述本身也非常重要,拿下南郡,他便可以以南郡為根基,大肆入侵荊州,打下了荊州,便可直接威脅揚州和交州.

這麼大的一個餡餅現在擺在公孫述面前,就等著他去咬上一口,他會扛住這麼大的誘惑力,眼睜睜看著面前的餡餅而不去咬嗎?

他不會,作為一個敢于稱帝,如此野心勃勃的人,他一定不會錯過這個良機.

聽完劉秀的講述,陰麗華這才弄明白,原來陛下調走征西軍,不僅是在算計隗囂,同時也是在算計公孫述.

一支軍隊的調動,他同時算計了兩個人,兩大勢力,心機之深沉,謀略之深遠,當真讓人有不寒而栗之感.

陰麗華恍然想到了什麼,驚訝道:"那……那周游的遇刺,禮物的被盜,也……也都是陛下所為?"

劉秀樂了,搖頭說道:"周游的死,與我無關,是有心之人,助了我一臂之力."

他只否認了周游遇刺的事,但卻沒有否認禮物被盜的事.陰麗華恍然大悟,禮物被盜,要知道城邑晚上都是封城的,禮物肯定送不出去,它就在城內,但縣府和押運的虎賁使出吃奶的力氣,把城邑都翻了個底朝天,就是未能把

被盜的禮物找出來.

原來不是他們無能,而是這件事就是陛下在暗中安排設計好了的.

陰麗華呆呆地看著劉秀,半晌沒回過神來.劉秀微微一笑,拉住陰麗華的手,問道:"嚇到了?"

有時候,連劉秀都覺得自己挺可怕的.但是沒辦法,他是天子,他要對天下人負責,不可能事事都做到光明正大.

陰麗華靠近劉秀的懷中,說道:"臣妾不覺得陛下可怕,只感與有榮焉."

她這話讓劉秀心暖,他抬起手臂,摟住陰麗華的香肩,柔聲說道:"這些手段,我只會用在敵人身上."

"臣妾相信陛下!"陰麗華摟抱他的腰身,柔聲說道.

劉秀對與他一同征戰沙場的兄弟們,真稱得上是有情有義.

他們立了功,他會獎賞,他們犯了錯,他也不會重罰,他們有壓力,劉秀會幫著他們把壓力扛下來,自己擔著.劉秀本身就是個極重輕易的人,別人對他好,他會牢記,會感恩,會想著去報答,當然,若有人背叛了他,在他的背後捅刀子,劉秀也絕不會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