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十七章 曇花一現



隴軍看到附近出現這許多的漢軍,第一反應就是想調頭往回跑.

可是在他們轉頭的時候,突然發現,大批的漢軍出現在城頭,燈球火把,亮子油松,將城上城下,照得亮如白晝.

城頭上的漢軍,為首一員大將,正是祭遵.他手持長刀,振聲喝道:"祭遵在此,次路不通!"

隴軍將士再傻再笨,此時也看明白了,自己是鑽進了漢軍的埋伏圈里.

不過他們想不明白,剛才他們所殺的那些漢軍守衛,可是貨真價實,有血有肉的真人,而不是裝裝樣子的稻草人.

漢軍為了引誘他們上鉤,竟然把那麼出的兵卒推出來送死?這不符合常理.

軍中的將士,都是同袍兄弟,即便是再高級別的將領,也不可能隨便派些兵卒,讓他們去做誘餌,去送死,無論是誰,敢于這麼做的話,都會大損威望.

隴軍當中,為首的將領當機立斷,喝道:"兄弟們,隨我攻上城牆,退出略陽!"

城門這里是不用想了,這麼多的石頭堵在這里,短時間內根本打不開城門,他們唯一的退路就是原路返回.

在這名將領的指揮下,隴軍反應也快,立刻後隊便前隊,打算順著台階,沖上城牆.

漢軍這邊,應對的速度也快,一排漢軍站在台階的上方,每個人的手中都拿著一塊半人多高的重盾,組成一面盾牆,將台階口堵了個嚴實合縫.

與此同時,城頭上,乃至屋頂上,街道上的漢軍,要麼射出弓箭,要麼射出弩箭.

隴軍將士可沒有攜帶盾牌,現在他們被困在城牆下面,等于是完全暴露在漢軍的箭射之下.

外圍的隴軍兵卒,慘叫著被紛紛翻倒在地,有的人身上插著數支箭矢,有的人身上則插著十數支,甚至是數十支箭矢,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

隴軍將士當然也不會坐以待斃,人們端起連弩,向四周的漢軍連續射出弩箭.

不過漢軍這邊早有防備,外圍的漢軍,都是以重盾壓住陣腳,即便是重盾後面的漢軍,也都個個拿著盾牌.

漢軍的盾牌都是臨時拼湊出來的,談不上有多結實,大多都是薄薄一層的木板子.這樣的盾牌,如果面對的是大黃弩,那就是個擺設,大黃弩一箭就能將其射穿.

但隴軍將士所用的可不是大黃弩,而是連弩.

連弩的弩匣里裝配了十支弩箭,可以一口氣將十支弩箭都連射出去,但它也有個缺點,就是勁道不足,威力遠沒有大黃弩那麼強勁.

連弩的弩箭射在木板上,根本射不穿,只能釘在上面.

雙方的箭射不斷,漢軍的箭射都是實打實地釘在隴軍的人群里,而隴軍的箭射,則大多敗漢軍的盾牌擋下,雙方箭矢對射,已經沒有公平可言.

見狀,隴軍將領意識到己方的局面越來越被動,如果沖不開漢軍的包圍圈,他們這些人,恐怕都得被漢軍的箭陣給活活射死.

隴軍將領大聲喊喝道:"沖上城牆!兄弟們,都隨我沖上城牆!"

在他的命令下,隴軍兵卒開始全力向城牆上沖殺.人們順著台階,向上猛沖,周圍飛射過來的箭矢,不時把台階上的兵卒射殺下去.


生死關頭,隴軍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人們完全是憑借著血肉之軀,硬坑著箭陣,沖了上去.到了台階口處,面對的是一場面的重盾盾陣.

隴軍兵卒好不容易沖到盾陣近前,還沒來得及硬往上撞呢,從盾陣的後面一下子刺出來數以十計的長矛,長戟,頃刻之間,就聽噗噗噗一連串的聲響.長矛,長戟貫穿隴軍的身軀,矛頭,戟尖,都在人們的背後探出來.沙!刺出去的長矛,長戟一並收回,隱到盾陣的後面,打眼一瞧,盾陣還是盾陣,似乎沒有任何的威

脅,而站在盾陣前面的隴軍兵卒,則紛紛跪地,向下撲倒,在他們的身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血窟窿.第一排隴軍倒下,緊接著又上來第二排,和剛才的情況一樣,他們剛到盾陣面前,無數的長矛,長戟順著盾陣之間的縫隙刺出來,再次貫穿人們的身軀,又是一排的隴軍

兵卒應聲倒地.倒下的兵卒還沒有完全咽氣,趴在地上,一只手還舉起環首刀,向前劈砍,刀鋒無力地看著重盾的盾面上,發出叮叮的聲響,很快,盾陣後面又刺出來一矛,徹底解決了

那名還在垂死掙紮地隴軍.

第二排倒下,第三排又上來了,這一排被刺倒後,還有第四排,第五排……

大批的隴軍兵卒,如同飛蛾撲火一般,不管不顧地沖上來,緊接著,冷冰冰的長矛,長戟便貫穿他們的身體.

倒在重盾前的隴軍兵卒,尸體疊著尸體,鮮血彙聚成河,順著台階向下流淌.到最後,隴軍的尸體都在重盾前羅成了小山,台階上的隴軍已然沖不上去了.

可是這些被困在台階上的隴軍,成了最明顯的活靶子.

四周的箭矢不斷地飛射過來,人們站在台階上,無處躲,無處逃,中箭的兵卒不是一個接著一個,而是一片接著一片.

都沒用上一刻鍾的時間,城牆台階上已然看不到地面,疊疊羅羅的都是隴軍尸體,一層疊著一層.

這個時候,無論是隴軍還是漢軍,都已經紅了眼,只不過漢軍是殺紅了眼,隴軍是垂死掙紮,急紅了眼.隴軍將領見己方實在是沖不上城牆,只能被迫求變.

他高聲叫喊道:"向城內沖!"此時他還幻象著,突破漢軍的包圍圈,沖進城內,躲藏起來,畢竟略陽城不小,他們分散開來,躲避漢軍的追捕,還有一線生機.

但是他設想得很好,可實際上哪有那麼容易?

街道上的漢軍,前排也是清一色的重盾,隴軍的連弩對重盾構不成一點威脅,人們硬著頭皮往上沖,迎接他們的依舊是長戟,長矛.

與此同時,街道兩邊的屋頂上,箭如雨下,很多隴軍根本沒沖到盾陣近前,距離好遠,便被頭頂上飛射下來的箭矢射斃在地.

強攻城牆,隴軍折損了不下千人,現在強攻街道上的漢軍,隴軍死得更快,幾乎都不到半刻鍾,傷亡便有六,七百人之多,剩下的隴軍,已只有五百左右.

殘存的五百隴軍,既沖不上城頭,也沖不開街道上的漢軍防線.人們被逼得連連後退,最終,幾乎全龜縮到城門洞的內外.

漢軍的方陣,呈扇形向他們一步步地推進過來.外圍的一圈,全都是重盾,里面的漢軍兵卒,也都是一手持盾,一手持矛或持戟.

面對著推進過來的漢軍方陣,殘存的五百隴軍,心頭都萌生出濃烈的絕望感.可以說從戰斗一開始,他們就已經沒有勝算了.

隴軍將領還在做最後的掙紮,他站在城門洞里,雙手扒著一塊巨石,大聲吼叫道:"把石頭搬開!大家合力把石頭搬開!"

來不及了!漢軍根本不給他們搬開石頭的時間.隨著銚期一聲令下,漢軍推進的速度加快,向殘存的隴軍不斷逼近.很快,雙方就接觸到一起.

前排的漢軍提著重盾,死命的向前擠壓,後排的漢軍,握緊了長戟,長矛,將其鋒芒順著重盾與重盾之間的縫隙,向外連續猛刺.

被擠壓成一團的隴軍人群,慘叫聲此起彼伏,一道道的血箭從人群外圍噴射而出,一名名隴軍兵卒,發出瀕死的哀嚎,癱倒在地.

這時候,漢軍每往前推進一步,都是用隴軍的尸體鋪出來的.這支渾身都能射出弩箭的精銳隴軍,現在已全無用武之地,戰斗之慘烈,令人慘不忍睹.


一刻鍾後,城門洞之外的隴軍,已然被漢軍全部殺光,現在還存活的隴軍,就只剩下躲在城門洞里的二,三十號人,其中包括那名帶頭的將領.

"你等現在投降,或許還有條活路,冥頑不靈,打算頑抗到底,你們誰都活不了!"銚期提著長槍,從人群當中走出來,站于兩只重盾的後面.

"啊--"城門洞里的隴軍將領咆哮一聲,抬起連弩,向銚期連續放箭.銚期先是用長槍挑開一支弩箭,而後,他蹲下身形,蹲在盾後.

叮,叮,叮--

弩箭連續撞擊重盾,盾面上迸射出一團團的火星子,但弩箭全部射光後,重盾的盾面上只是多出幾顆小白點而已.

一排漢軍弓箭手從盾陣的後面站起身形,齊刷刷地射出箭矢.噗,噗,噗!箭矢飛進城門洞內,五,六名揮刀擋箭的隴軍被射成了刺猬,撲倒在血泊中.

這排弓箭手射完箭後,立刻蹲下身形,另一排弓箭手站起身,繼續放箭.然後第三排弓箭手站起身,再次放箭.

只這幾輪箭射過後,城門洞里已再無還能站立的隴軍.就連那名隴軍將領,都是身中數箭,無力地坐在地上,後背倚靠著一顆巨石,呼哧呼哧地喘息著.

數名漢軍兵卒從盾陣後面走出來,雙手端著長矛,進入城門洞後,看到有沒斷氣的隴軍,立刻上去補刺一矛.

最後,人們走到城門洞的最里端,一根根的長矛,逼住那名還有一息尚存的隴軍將領.

後者吃力地抬起頭,看著面前的一支支鋒利的毛尖,他嘴角勾了勾,繼續撩起目光,看向人群的後面.

只見銚期和一名便裝的青年走出盾陣,正向他這里走來.

隴軍將領顫巍巍地抬起一只胳膊,手指上套著指環,可不等他拉動指環,一支長矛已先一步刺穿他的手臂.

他抬起的胳膊,無力地垂落下去,啪,他的手腕處,傳出弩機彈動之聲,一支小型的弩箭,深深釘在地面上.

他的喉嚨里也發出咕咕的聲響,兩只眼睛紅得快要流出血滴.

和銚期一並走過來的,正是劉秀,在劉秀的另一邊,還有一頭健碩的黑豹子.

將官睜大充血的眼睛,看著劉秀,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你,是,劉,秀!"

他話音剛落,幾乎是同一時間,有三支長矛分別刺在他的肩頭,小腹和大腿上.

隴軍將官再忍不住,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劉秀向周圍的兵卒擺擺手,示意他們不必折磨此人.

得到劉秀的示意後,眾兵卒紛紛收回長矛,躬身退到兩旁.

劉秀在將官的面前站定,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隴軍將官渾身哆嗦著,止住了叫聲,他怒視著劉秀,一聲沒吭.

劉秀說道:"雁過留聲,人過留名,即便是死,也應該留個名字."

隴軍將領的眼中蒙起一層水霧,水霧很快便被血染紅,化為血水.他說道:"劉秀,你記清楚了,老子叫王圖!""王圖?沒聽說過.既然你能在積弩營擔任將官,想必,和杜陵的關系非比尋常,你是杜陵的弟子?"劉秀表情淡漠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