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平隴之戰



王元哭了一陣子,對隗純說道:"大王,臣去找周宗,行巡他們再談一談,勸他們不要向漢軍投降!"

隗純帶著哭腔,聲音顫抖地問道:"他們……他們會聽大將軍的勸說嗎?"

王元苦笑,對此,他心里也沒抱多大的希望.

對于要不要向漢軍投降這件事,王元和周宗等人爭論了好多次,王元的主張很簡單,與漢軍死戰到底.不為別的,單單是為先王報仇,他們也該與漢軍死戰.

而周宗,行巡等人的意見一致,戰至現在,己方已精疲力竭,資源耗盡,無力再繼續打下去,執迷不悟,最後只有死路一條,而且死得毫無價值.

雙方各持己見,根本談不攏,每談一次,最後都是不歡而散.這次為了隗純,王元再次找上周宗,行巡等人,勸說他們,己方不能投降.

聽聞王元還是老一套的說詞,周宗等人不約而同地哼笑出聲.

趙恢說道:"大將軍,倘若落門聚仍在,我方還可分散漢軍之兵力,現在落門聚被攻破,漢軍可集中兵力,強攻冀城,屆時,我方如何抵禦?"

苟宇說道:"西征軍未到冀城,我軍抵禦城外之漢軍,尚且艱難萬分,等到西征軍抵達冀城,漢軍和兵一處,我方必敗無疑!"周宗連連點頭,說道:"趙恢,苟宇兩位將軍言之甚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乃匹夫之勇!投靠成都,我們是公孫述之臣,投靠洛陽,我們是劉秀之臣,兩廂比較,又有何

分別?"

行巡說道:"現洛陽勢大,成都勢衰,投靠洛陽,方為明智之舉啊!"

王元撫了撫額頭,反問道:"諸位將軍,難道先王的仇,你等都忘了不成?"

周宗看眼王元,聳聳肩,說道:"先王乃病故!"

王元猛的一拍桌案,站起身形,大聲說道:"先王對我等有知遇之恩,現先王之遺孤,生死系于一線,你等只圖自保,卻要棄先王遺孤于不顧?"

周宗也站了起來,同樣大聲說道:"天子仁德,只要大王肯降,天子定然不會難為大王!""哈哈--"王元聞言,仰面大笑,被氣笑的,他咬牙切齒地說道:"天子仁德?好一個天子仁德!赤眉的樊崇是怎麼死的,你們都忘了嗎?齊地的張步又是怎麼死的,你們也忘了嗎?"說著話,他環視在場眾人,說道:"我等是臣,即便投降,劉秀也不會難為我等,可大王不同,大王是王,即便投降,劉秀又豈能容忍大王存活于世?向漢軍

投降,就是讓大王去死!""簡直一派胡言!"苟宇氣呼呼地站起身形,揮手說道:"繼續與漢軍為敵,就是死路一條,哪怕你說出個天花亂墜,這個降,我也是投定了!如果沒有其它的事要議,請恕

我不奉陪了!"

說完話,他向眾人拱了拱手,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看到苟宇要走,王元下意識地抬起手,握住佩劍的劍柄.苟宇有注意到他的舉動,完全沒放在眼里,只哼笑了一聲,繼續往外走.

周宗,行巡,趙恢也都齊刷刷地起身,周宗目光深邃地看著王元,意味深長地說道:"惠孟,你我相識多年,我想,我們之間還不至于走到兵戎相見的那一步吧!"

他話語中警告的意味已經很明顯了.如果王元現在要對苟宇動武的話,就是在和他周宗為敵,在和行巡,趙恢為敵.哪怕真動起手來,王元也占不到任何的便宜.

看著周宗等人對自己怒目而視,王元握住劍柄的手慢慢松開.


他一個人的力量太薄弱了,哪怕軍中的將士有一部分是他的心腹,但聽從周宗,行巡,趙恢,苟宇號令的將士更多.

思前想後,王元對周宗等人點了點頭,說道:"你等捫心自問,對不對得起先王的在天之靈!"說完話,王元一甩袍袖,含憤而去.

周宗沖著王元的背影大聲說道:"我等庇佑大王不死,就是對先王最大的盡忠!"他這話,既像是說給王元聽的,又像是自我安慰.

目送著王元走遠,在視線中消失,趙恢走到周宗近前,小聲說道:"大將軍,我看王元這個匹夫,要壞我們的大事啊!"

周宗皺了皺眉頭,詫異地看向趙恢.

趙恢說道:"只要王元還在冀城,他勢必會破壞我們的投誠,依末將之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說著話,他抬起手掌,做個下切的手勢.周宗和行巡倒吸口涼氣,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驚駭之色.趙恢正色說道:"倘若王元執意不降,弄不好,城內會發生內戰,而城內一亂,城外的漢軍勢必會趁機來攻,到時

漢軍殺入城內,又豈會分青紅皂白,我等怕都有性命之危啊!"

他這話,讓周宗是身子又是一震.仔細想想,趙恢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他問道:"趙將軍,依你之見,當如何?"

趙恢說道:"事不宜遲,可于今晚動手!明日,我等便可讓大王派出使者,到城外的漢軍大營,向漢軍投降!"

"大王他……"

"沒有了王元從中作梗,大王會聽我們的話,會向漢軍投降的!"趙恢自信滿滿地說道.

在他眼中,隗純就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只要王元不在了,隗純失去了主心骨,還不隨便他們擺弄?

周宗緩緩閉上眼睛,長歎一聲,感慨道:"我與王元,相識十余年,今日要……我于心不忍啊!"

趙恢急聲說道:"大將軍,當斷不斷,反受其患!大將軍一片赤誠對王元,可王元他有一片赤誠對大將軍嗎?現千鈞一發之際,大將軍不要再猶豫了!下決斷吧!"

"也罷!"周宗露出一副痛苦萬分的表情,說道:"就依趙將軍之見!"

周宗和趙恢把事情商定下來,決定今晚就對王元下手.

一旁的行巡聽得清楚,整個心都揪成了一團.行巡也是主降派,他也認為這一仗打不下去了,再往下打,死無葬身之地.可他沒有周宗那麼狠心,狠到要殺王元的地步.他和周宗一樣,與王元認識十多年了,當年他們共同輔佐隗囂,打下涼州基業,不知有過多少次的並肩作戰,同生共死,

不知有過多少次的同進退,共患難.現在要他參與殺王元的行動,他做不到.

表面上,在要不要殺王元的問題上,行巡和周宗,趙恢等人站在同一邊,但在暗地里,他偷偷派人給王元傳去口信,提醒王元,趕快跑,今晚就有刺殺你的行動.

王元收到行巡派人送來的口信後,也是大吃一驚,他都沒敢去見隗純,當天傍晚,他出了家門,就再也沒有回來.

冀城早已被漢軍圍死,王元當然是不能跑出城的,但他具體藏在冀城的哪里,沒人知道,就連王元的家眷們都不清楚王元這個人到底跑哪去了.

由于王元的突然失蹤,針對王元的刺殺行動也無疾而終.

翌日,周宗,行巡,趙恢,苟宇一同去見隗純,向隗純提出,眼下己方將士已無力再戰,當向漢軍投降才是.


隗純不是隗囂,隴軍兵馬,他指揮不動,大軍的指揮權,都在周宗,行巡,趙恢,苟宇等人的手里,在這些大臣面前,隗純只是個傀儡而已.

現在王元失蹤,所有大臣都主張向漢軍投降,隗純又能如何?

在被逼無奈的情況下,隗純只能依照眾將的意思,寫降書,遞順表,向漢軍投降.

至此,由公元三十一年爆發的西征之戰,到公元三十四年,以隗純的投降而宣告結束.

這一戰曠日持久的西征,前前後後打了接近四年之久.細分的話,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也就是由劉秀親自領導的西征.

此役,劉秀犯下輕敵之過,對于隴西的隗囂勢力,明顯是低估了,導致戰事連連受挫,後全線潰敗,最終漢軍無奈地撤出隴地,回三輔休整.

第二階段,依舊是由劉秀親自領導的西征,也就是漢室的第二次西征.

這一場征戰,劉秀是最好了充足的准備,連續挫敗隴軍,還招降了牛邯部,給予隴軍以最沉重的一擊.

這第二次西征,漢軍是全面占優,明明已經勝券在握,但要命的是,打到最後,漢軍因糧草不足,又再次無功而返.

雖說第二次西征並沒有取得根本性的勝利,但卻極大消耗了隗囂勢力,尤其是楊廣和王孟的戰死,對隗囂而言,如同斬斷左膀右臂.

第二次西征也成為逼死隗囂的主因.

隗囂死後,隗純繼位,可與隗囂相比,無論能力,威望還是其它種種因素,隗純都差了隗囂一大截.

他無法團結隴地的一切力量,收入己用,而且以劉秀為首的洛陽朝廷也沒給他站穩腳跟的機會.

漢軍對隴地,又發起了第三次西征.面對漢軍這一次的西征,隗家勢力徹底失去了抵抗的本錢,從頭到尾,基本都是毫無還手之力,一直處于被動挨打當中.

即便西征軍主將馮異于軍中病故,也沒能扭轉雙方的戰局.

接任者來歙,及時穩定住西征軍將士的情緒,並一舉攻克了馮異都未能攻陷的落門聚,給隗純勢力以最致命一擊.

最終,在外部和內部的雙重壓力下,隗純只能向漢軍投降,魏家對隴地長達十余年的統治,宣告結束,涼州也終于被洛陽朝廷徹底收入囊中.

對于劉秀,乃至洛陽朝廷而言,平隴之戰真的是太不容易了,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

甚至為了支持西征,大司空李通都不惜動用朝廷的儲備糧.如果沒有南陽的屯糧,李通此舉,無疑會釀成大禍.

好在平隴之戰是以洛陽朝廷的大獲全勝而告終.至此以後,洛陽朝廷所面對的敵人便只剩下兩個,一個是益州的公孫述,一個是並州的盧芳.

由于盧芳不敢離開匈奴的勢力范圍,對洛陽朝廷而言,威脅不太大,真正能對洛陽朝廷構成致命威脅的,就只有公孫述.接下來,洛陽朝廷也開始調整戰略目標,矛頭開始全面直向蜀地的公孫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