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出身未捷



灰袍中年人穩住身形後,驚訝抬頭,看向蓋延,脫口而出道:"你能破解幻術?"

蓋延嘴角勾起,張開嘴巴,伸出舌頭,只見他的舌頭上,沾著一片薄荷葉.

以前劉秀為防金丹的幻術,曾在三輔讓將士們常備薄荷葉.蓋延正是從那時候開始,身上總是要帶著一包薄荷葉,有事沒事的都拿出來嚼一嚼,而且越嚼越有癮.

看到蓋延口中的薄荷葉,灰袍中年人立刻明白對方為何能識破自己的幻術了.這個時候,天空落下雨點越來越密,啪啪啪的聲響也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

蓋延聳聳肩,嘴角勾起,說道:"現在,連老天都不幫你!"

施展幻術很重要的一個媒介就是迷藥.

現在天降暴雨,空中的迷藥自然會被雨水帶走,而中了迷藥的人,也會漸漸被雨水澆醒.灰袍中年人凝視著蓋延,不甘心地斷喝一聲,持劍攻了上去.

如果他面對的是尋常武將,或許還可以將其強行殺掉,但他現在面對的是蓋延,在成為大將軍之前,他可是沖鋒陷陣,勇冠三軍的猛將.

看著對方持劍再次攻來,蓋延嗤笑出聲,掄起偃月刀,向前橫掃.灰袍中年人的身形一躍而起,偃月刀的刀面在他的腳下橫掃而過,雨幕被鋒芒劃出一道長長的鏡面.

灰袍中年人身在空中,向蓋延的面門狠狠刺出一劍.

蓋延側身向旁閃躲,灰袍中年人一劍刺空,身形在空中下落,他順勢一劍,又劈砍蓋延的頭頂.蓋延收刀向上格擋.

當啷!劍鋒砍在刀杆上,戰馬上的蓋延紋絲未動,灰袍中年人則受反震之力,身形向後倒飛.

蓋延想都沒想,單手持刀,另只手把肋下的佩劍抽出,向外一揮手臂,佩劍在空中打著旋,直奔中年人的胸口飛去.

灰袍中年人忍不住驚叫出聲,雙腳還沒有落地,急急向外挑出一劍.當啷!橫飛過來的佩劍被彈飛到空中,落地的灰袍中年人身子後仰,噔噔噔的連退出好幾步.

蓋延催馬前沖,噠噠噠的馬蹄聲,急促又沉重,地面上的雨水被濺起一團團.嗡!馬到人到,刀也到了,刀鋒劃開雨幕,直奔灰袍中年人的腰身斬去.

太快了,快到灰袍中年人都快要看不清楚刀鋒的軌跡.他無力閃躲,也無力格擋,身子向下一倒,翻滾了出去,這才險險躲過蓋延的偃月刀.

等灰袍中年人從地上躥起後,看向蓋延的眼神充滿了驚駭和忌憚.他沒想到,蓋延的武藝竟如此了得,來歙與蓋延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別.

其實這很好理解,來歙可是文官出身,而蓋延是實打實的武官出身,沒追隨劉秀之前,他就已是鎮守邊關的將官,長年和蠻夷交鋒.

跟隨劉秀之後,蓋延更是征戰無數,一身的武藝,基本都是從戰場上磨練出來的,沒有花把式,刀刀都是要命的招式.

灰袍中年人狼狽不堪,蓋延可是得理不饒人,催馬追殺上來,一刀接著一刀,一刀快過一刀,刀刀都是沖著灰袍中年人的要害去的.

兩人又打了十余個回合,灰袍中年人已是險象環生,料不能勝,灰袍中年人虛晃一招,轉身就跑.

蓋延哪能放他離開,催馬便追.灰袍中年人一路向東跑,蓋延在後面窮追不舍.灰袍中年人的兩條腿,終究比不過戰馬的四條腿.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

眼瞅著蓋延要追至灰袍中年人的近身,毫無預兆,灰袍中年人猛的向後轉身,佩劍交于左手,右手手臂向外一揮,啪啪啪,三支弩箭從他的袖口內一同飛射出去.

三支弩箭,呈品字形,分襲蓋延的面門,左右胸口,二人之間的距離太近,弩箭的速度也太快,一下子就射到蓋延的近前.

蓋延往後仰身,身子向旁翻滾.


近在咫尺的灰袍中年人都沒看清楚蓋延是不是滾落下了戰馬,他正駐足查看的時候,掛在戰馬一側的蓋延,腰眼用力,從戰馬的一側又坐回到馬背上.

他冷哼一聲,說道:"宵小手段,又能奈我何?"

灰袍中年人大驚失色,沒想到,自己的撒手锏,都未能傷到蓋延絲毫.

他袖口內暗藏的弩箭,正是出自于杜陵之手,三箭齊發,令人防不勝防,且箭頭上均淬了劇毒,見血封喉.

可如此厲害的暗器,在蓋延面前,如雕蟲小技一般.此時,灰袍中年人才算是深刻意識到,自己太輕敵了.

他刺殺來歙刺殺得太容易,以為刺殺蓋延也不在話下,但實際上,完全不是那麼回事,蓋延的身手,即便放在江湖中,那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灰袍中年人不敢戀戰,轉身又跑,再往前跑,前方便是濤濤的河水.灰袍中年人眼睛頓是一亮,使出吃奶的力氣,直奔前方的河水奔去.

來到河水近前,回頭瞧瞧,蓋延距離他還有數丈之遠,他哼笑出聲,深吸口氣,一猛子紮入河水當中.

也就在他跳入河水的瞬間,蓋延的手臂運足了力氣,單手將偃月刀狠狠甩了出去.

嗖--

長長的偃月刀,打著旋,掠過長空,劃開雨幕,到了河水近前,刀頭沖下的砸了下去.

噗!偃月刀深深釘在河水當中,只剩下個刀尾留在河面上.

自己這一刀有沒有刺中刺客,有沒有傷到刺客,蓋延心中也沒底,他投擲出來的這一記飛刀,完全是憑感覺.

很快,他後面傳來馬蹄聲,十數名親兵侍衛追了上來,看到蓋延停馬立在河邊,紛紛說道:"大將軍,刺客跑走了嗎?"

蓋延伸出手,指了指河面上的刀尾,說道:"不知我這一刀有沒有傷到他!"眾侍衛紛紛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看到河面上露出一小截的刀尾,同是一怔,很快,有兩名侍衛翻身下馬,脫下身上的甲胄,靴子,赤膊著上身,噗通,噗通的跳入河

水當中.

兩人潛入水底,時間不長,其中一人費力地拖著蓋延的偃月刀,爬到岸上,緊接著,另一名兵卒則拖著一具尸體上岸.

蓋延和周圍眾人定睛一看,正是那名企圖逃走的灰袍中年人.

在尸體背部的正中心,還有一條長長的刀口子,顯然,蓋延剛才投擲出去的那一刀,是正中他的後背.

見狀,在場眾人不約而同地露出喜色,其中一名兵卒問道:"大將軍,此賊,會不會就是行刺來將軍的刺客?"

對此,蓋延也判斷不出來.

沒等蓋延說話,另一名親兵說道:"我看十之八九!伏擊我們的刺客,旁人都不會用幻術,唯獨此賊會施幻術,行刺來將軍的賊子,應該就是他!"

蓋延問道:"其它的幾名刺客呢?"

他話音剛落,後面又跑上來數十名騎兵,與此同時,還拖過來幾具尸體."大將軍,刺客跑了三人,伏誅四人!"

蓋延掃了幾句尸體一眼,沒有再多說什麼,下令道:"找船家,過河!"


暴雨來得快,去的也快,等蓋延一行人找到船只,開始渡河的時候,暴雨也停了下來,不過天色依舊是陰沉沉的,烏云密布.

早上,蓋延一行人終于抵達了來歙軍的大營.

看到蓋延到了,軍營里慌亂的將士們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眾人紛紛迎到蓋延近前,一個個眼眶通紅,哽咽著說道:"大將軍可算來了,來將軍他……他……"

蓋延沉聲問道:"來將軍現在怎樣?"

"醫官們束手無策,只能……只能吊著一口氣……"說到這里,眾將官皆嗚嗚地哭起來.

最近西征軍也不知道是走了什麼黴運,先是主將馮異病故,好不容易換來一位合適的新主將來歙,現在又凶多吉少,命垂一線.

蓋延沒有再多問,他回手向後面的幾具尸體指了指,問道:"你們去看看,那幾具尸體當中,沒無刺客!"

他沒有停下腳步,大步流星地向來歙的寢帳走去.

正走著,就聽到後面傳來一陣吵雜聲,有人尖聲叫喊道:"是他!他就是行刺將軍的刺客!老天有眼,讓刺客伏誅啊,嗚嗚--"

蓋延聽聞後面的哭喊聲,身子稍微頓了頓,隨即加快了步伐.來到來歙的寢帳,外面聚集著好多的西征軍將士,里面還有好多的醫官.

看到蓋延,在場的將士們紛紛躬身施禮,帶著哭腔,哽咽道:"大將軍!"

蓋延快步走到床榻前,看著躺在床榻上,已然奄奄一息,而且胸前還插著一把利刃的來歙,蓋延的心都揪成了一團.

他鼻子發酸,眼圈泛紅,噗通一聲,在床榻旁跪伏下來,顫聲說道:"來將軍?來將軍,延來看你了!"

說話之間,蓋延的眼淚掉落下來.

耿弇和來歙的理念不合,但蓋延對來歙,可是十分敬佩的,在蓋延心中,來歙是典型的大器晚成.

老頭子默默無聞了一輩子,晚年才算嶄露頭角,或許真是厚積薄發的關系,在平隴之戰中,來歙表現得光彩奪目,堪稱是最閃亮的將星之一.

雙目緊閉的來歙,似乎聽到了蓋延的話音,他緩緩撩起眼簾,目光轉動,落在蓋延的臉上.

看了好一會,他的雙目才有了焦距,確認身邊的人是蓋延沒錯,老頭子聲音微弱地說道:"蓋將軍來了,我……總可以安心了……"說著話,他慢慢抬起手.

蓋延急忙握住來歙的手,顫聲說道:"來將軍……"

"把將士們,都……都平安帶回洛陽,拜……拜托了,讓將士們都平安回到洛陽……"

"嗯……"蓋延握緊來歙的手,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聲淚俱下,俯首痛哭.蓋延的哭聲讓來歙微微蹙了蹙眉頭,老頭子斷斷續續地埋怨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堂堂大將軍,哭哭啼啼,成何體統……我讓大將軍來軍中,不是讓大將軍來為我哭喪

,而是要把全軍將士,托付于大將軍……"

"我知道……"蓋延連連點頭.

"陛下,陛下,委臣重任,臣無能,未能完成陛下之托付,此為歙之罪過……"說到這里,來歙的眼角流下淚滴,將蓋延的手握得更緊,顫聲說道:"大將軍,當,當擔負重任,代……代歙將軍中弟兄,帶回洛陽,交付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