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去告禦狀



王禹氣得臉色煞白,手指著張賁,怒聲呵斥道:"張賁,你好大的膽子!你是不想要你的狗命了?"

在王禹面前,張賁還真有些底氣不足.王禹倒是沒什麼可怕的,關鍵是王禹的父親太厲害,那可是王梁,開國以來的第一位大司空.

看到張賁的氣勢有被王禹壓下去,郭悠然輕飄飄地說了一句:"張縣尉還是讓董縣令來處理此事吧!有強項令在,天下便無不公之事!"她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張賁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縣令董宣,比他這個縣尉也只高半級而已,但董宣在皇宮里都敢和陛下據理力爭,而他呢,竟然被王禹這麼一個

紈绔世子給壓住了,就連人家姑娘都說,應該讓董宣前來處理此事.

打臉啊!這就是在明晃晃的打臉!

士可殺,不可辱!泥菩薩還有三分土性呢!

張賁頭腦發熱,回手把掛在後腰的弩機摘了下來,對王禹一字一頓地說道:"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今日是也!"

此話出自于《唐雎不辱使命》,簡化來講,就是:匹夫一怒,血濺五步!你能弄死我,我他娘的也能在臨死之前,弄死你!

王禹氣急,連連點頭,說道:"張賁,你找死,本世子今日就成全你!"說著話,他抬手抽出陪下佩劍.

他快,張賁的速度也不慢,將手中弩機高高舉起,他沒有對准王禹,而是向天空射出一箭.

啾--

尖銳的哨音在空中響起,傳出好遠.這是縣府號箭,號箭一響,凡聽到哨音之衛所,需全員出動.

平日里,縣兵可不是都待在縣府內,而是分散在洛陽城各處的衛所,或在衛所附近巡邏,或在衛所內當差.

此時,張賁發出號箭,附近兩座衛所的縣兵都有聽到動靜,蜂擁而至.

一座衛所里有二,三十號縣兵當差,兩座衛所,一共跑來五十多號縣兵.

趕到現場後,見到一批縣兵正和一群家仆打扮的人混戰在一起,現場還有縣尉張賁,衛所的隊率急忙上前,插手施禮,說道:"縣尉大人!"

張賁手指著王禹及其家仆,怒聲喝道:"全部拿下!"

他話音剛落,王禹將手中劍一抬,環指著眾縣兵,大聲喝道:"我乃阜成侯世子王禹,我看哪個敢動我?"

一名距離王禹不遠的縣兵,悄然無息地向王禹靠近兩步,緊接著,飛身撲了上去,王禹被他撞得向旁連連踉蹌,回手一劍,正砍在那名縣兵的背後.

皮甲瞬間破開一條口子,鮮血頓是流淌出來.


受傷的縣兵慘叫一聲,撲倒在地,周圍的同伴急忙上前,把他拉到一旁,其余的縣兵們都不干了,不管你是什麼侯的世子,傷了自己的同袍,那還客氣什麼?

眾縣兵一擁而上,把王禹圍在當中,其中一名縣兵一腳踹在王禹持劍的手臂上,將佩劍踢落,然後人們一股腦的撲上去,將王禹死死壓在下面.

畢竟是王梁的兒子,縣兵的心里多少還有些顧慮,不敢動手打他,但卻死命的往下壓,這麼多人把王禹壓在地上,疼得王禹哇哇怪叫,險些當場背過氣去.

最後,王禹連同家仆,還有郭悠然,被縣兵們一並帶回縣府.當王禹被抬進縣府的時候,人都已奄奄一息,險些被縣兵們當場壓死.

張賁第一時間找到董宣,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向董宣講述了一遍.

剛才他在氣頭上,不管不顧地召來衛所的縣兵,現在冷靜下來,他知道,自己是闖下大禍,這一關,他自己肯定過不去,還得請董宣出面處理才行.

董宣聽後,頗感詫異地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著張賁.

張賁這個人,看起來好像是個粗人,行事沖動,實際上,他鬼得很,滑的像條泥鰍,很懂得分寸,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他心里自有一杆秤.

這次,張賁竟然招惹上了阜成侯的公子,著實讓董宣挺意外的.

張賁見董宣不說話,只一個勁的打量自己,他咧著嘴,哭喪著臉,說道:"大人,你得給下官做主啊……"

他話沒說完,董宣連連擺手,說道:"這個主,我可不敢做!"

"啊?"

"王太守一直頗受陛下器重,而且與陛下的交情也深厚,你這次傷了王太守的公子,我也幫不了你!"

"大人,您……您不能不管……"

"我雖然管不了,但有個人可以管!"

"誰?"

董宣笑問道:"你說的那位姑娘,到底是不是郭州牧之女?"

"這……""如果她真是郭州牧之女,此事是因她而起,所有的後果,自然也該有郭州牧出面承擔,如果她不是郭州牧之女,"說到這里,董宣樂了,拍拍張賁的肩膀,語氣輕快地說

道:"張縣尉,你就自謀多福吧!"

董宣聞言,都快哭了,他上哪自謀多福去啊!董宣樂呵呵地看著他,說道:"與其在我這里白白浪費時間,不如趕快去弄清楚,那位姑娘具體是什麼身份!"


"對,對,對!下官……下官這就去查!"張賁連連點頭.

張賁沒有在縣府久留,立刻去往郭府,拜見郭伋.郭伋身為州牧,朝中大員,又是陛下眼前的紅人,他這次回京,前來拜訪的人,從街頭快排到街尾了.

身為縣府縣尉的張賁,本來是排不上號的,不過張賁有報出郭悠然的名字,這讓郭伋立刻推辭了訪客,召見張賁.

見面之後,張賁忍不住多看了郭伋幾眼.

郭伋的樣貌,談不上難看,但也沒有很俊美,白面膛,黑短須,文質彬彬,給人儒雅之感.在他臉上,還真找不出來與郭悠然的相似之處.

張賁暗暗咧嘴,如果這個郭悠然是假冒的,自己這回,恐怕真要凶多吉少.他向郭伋一躬到地,說道:"下官拜見郭州牧!"

"張縣尉不必多禮!"郭伋的為人很平和,並無官架子,他問道:"我聽家仆說,張縣尉提到了悠然,張縣尉可是認識小女?"

張賁心跳加速,眼睛一亮,急忙問道:"郭悠然郭小姐當真是郭州牧的千金?"

"我確有一女,名為郭悠然.她……她現在何處?"

"在縣府!"

"啊?"自己的女兒,怎麼跑到縣府去了?張賁隨即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向郭伋講述一遍,在講述的過程中,他有旁敲側擊地描述郭悠然相貌絕美,天下無雙,說話時,他仔細查看郭伋表情的變化,見到郭

伋聽後,面色如常,他頓時安心了一半.

聽張賁把事情講完,郭伋拍案而起,沉聲說道:"倘若張縣尉所言屬實,我必上奏天子,嚴懲惡徒!"說著,他邁步向外走去,道:"張縣尉,我隨你去縣府!"

張賁長松口氣,滿臉堆笑地說道:"郭州牧能親自到縣府,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郭伋跟著張賁,一同到了縣府.

縣府對郭悠然還算客氣,沒有把她關進大牢,而是扣押在一間小屋子里.郭伋直接進了屋子,抬頭一瞧,屋內的女子,不是自己的女兒郭悠然還是誰?

看到郭悠然,郭伋禁不住喜極而泣,吳漢率軍打成都,攻蜀郡,這段時間來,郭伋的心都是揪著的.

吳漢為人凶殘,殺人如麻,自己的女兒在蜀郡會不會被漢軍誤傷,甚至是誤殺,誰都不敢保證,但他又有要務在身,實在走不開.

連日來,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禱,希望上天開眼,庇護自己的女兒,讓她平安無事.現在看到郭悠然好端端的站在自己的面前,郭伋當真是驚喜交加,激動不已.

"悠然!爹的乖女!"郭伋快步上前,拉著郭悠然的手,老淚縱橫.

"好了好了,爹,我這不是回來了嗎?"郭悠然抽出一只手,輕輕拍著郭伋的後背,好言安撫.


見狀,站在門外的董宣和張賁互相看了一眼,一個眼角抽動,一個嘴角抽動,看這對父女的神態,郭悠然更像是當爹的,郭伋反倒像做女兒的.

在他二人的印象中,郭伋可是位儒官,待人平和,卻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禮數周全,卻又難以親近.還從未見過郭伋哭成這副模樣的時候.

見郭伋哭個沒完沒了,郭悠然是一臉的無奈,再次輕聲安撫道:"爹,別哭了,董縣令和張縣尉還在這里看著呢!"

郭伋總算是止住哭聲,掏出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先是上上下下打量郭悠然一番,鼻子一酸,說道:"乖女瘦了!"

"……"郭悠然沒敢吱聲,怕自己一開口說話,老爹又要哭起個沒完.

郭伋回頭,看向董宣和張賁,拱手施禮,說道:"這次真是多虧董縣令和張縣尉護小女周全啊!"

董宣倒也不居功,拱手還禮,含笑說道:"郭州牧折煞下官了,救郭小姐的是張縣尉,和下官並無干系."

稍頓,他立刻又說道:"不過,這次張縣尉為了救下令媛,是把阜成侯世子得罪狠了,還望郭州牧能從中調停一二!"

郭伋臉色頓是一沉,凝聲說道:"阜成侯一代人傑,功德遠揚,怎會教出這麼一個登徒子!董縣令,張縣尉盡管放心,我即刻入宮,去告他王梁的禦狀!"

董宣連連擺手,說道:"阜成侯是阜成侯,世子是世子,又怎能混為一談?郭州牧要告禦狀,只需告世子就好,切不可牽連到阜成侯身上!"

郭伋一瞪眼睛,大聲質問道:"王梁他教子無方,難道我還不能告他?欺負我的乖女,哪怕是大司馬,大司徒,大司空,我也照告不誤!"

說完話,郭伋拉著郭悠然的手,氣呼呼地就往外走.

見事情要鬧大,張賁還想勸說幾句,讓郭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過一旁的董宣已一本正經地拱手施禮:"下官恭送郭州牧!"

看著郭伋和郭悠然父女二人離去的背影,張賁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人,我們……要不要先把王禹放了?"

"不急,等天子詔書下了之後再放也不遲!"董宣嘀咕道:"也省得我們再去找人了!"

張賁一連驚訝地看著董宣,問道:"大人的意思是,陛下會懲處王禹?他……王禹可是阜成侯之子啊!"

在張賁的印象里,陛下一向護短,再通俗點講,陛下並沒有把朝中大臣一視同仁.

當年那些跟著陛下打天下的開國功臣們,在陛下心里算一撥,開國之後,招募上來的大臣,是另外一撥,這兩撥人的待遇可是不一樣的.

開國功臣那才是陛下心目中的近臣,而建國之後的大臣們,那都屬外臣之列.以前近臣和外臣發生沖突,外臣就從沒有贏的時候.現在郭伋和王梁杠上了,于陛下而言,王梁無疑是近臣,而郭伋是外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