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赤霞心中微微觸動.
時光不饒人,任你如何風華絕代,不修行也只能坐視自己的生命消逝,紅顏老去,英雄白發.
對顧少傷來說,不過是數月的時間.
對甯采臣來說,卻已經是近七十年的時間了,當年的青年書生,已經是期頤之年,命不久矣了!
"采臣!"
燕赤霞握住甯采臣干枯如同雞爪的手掌,歎息一聲:"你老了!"
"咳咳!"
甯采臣輕輕咳嗽一聲,看著容顏不改的燕赤霞,目漏複雜之色:"你卻還是沒變!"
燕赤霞歎息一聲,道:"我來送你最後一程!"
"最後一程........"
甯采臣喃喃自語.
他能感受到生命的一點點流逝,更能感覺到死亡正在不斷的向著自己逼近,無可抑制的恐懼在他心中流淌.
他回想起自己這輝煌的一生,自一個普通書生,到坐擁江山的一國太祖.
心中突然浮現一抹不甘.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你們為什麼可以長生!為什麼朕就要眼睜睜的看著死亡的到來!!"
好似垂死掙紮一般,甯采臣發出一聲不甘心的吼叫聲:"我不甘心!!"
"不甘心?"
燕赤霞松開他的手掌,站起身來:"當年仙尊講道,你也曾在場,可是你不學!圖之奈何!"
燕赤霞搖搖頭,歎息一聲:"權勢,地位,名譽,美人,金錢,這一切你全都有了!你還不甘心?"
"朕!朕!......"
甯采臣吶吶不得言.
良久之後,才淒涼的開口:"直到這時,才明白,一切的一切,都沒有長生來的寶貴!......我,悔啊!"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
即使甯采臣這樣戎馬一生,開一國之太祖也不能免俗.
燕赤霞卻並未有什麼看不起,肅然道:"人之一生,總有取舍!你端坐金鑾,坐擁天下,後宮三千!而我,枯坐蘭若,降妖除魔!"
"你有你道,我有我道!"
"百死而無悔!僅此而已!"
燕赤霞一揮袖袍,轉身離去.
"百死不悔.........百死不悔!"
甯采臣掙紮著起身,顫巍巍的伸出手:"我是一國之君........我功莫大焉,我......"
嗡嗡嗡嗡~~~~~
突然,天空之中傳來無數轟鳴之聲,震蕩長空萬里.
陡然間霞光萬丈自九重天闕之上落下,散發道道仙光,如同一掛銀河般鋪設而下,落入大甯國都,皇城之中.
"仙人!這是仙光!"有民眾被驚動,仰望漫天仙光.
"我的身體恢複了活力!我痊愈了!"一位臥病在床的中年人,在仙光照耀下,瞬間病魔盡去.
"大仙!大仙啊!"
整座大甯都城一片喧嘩,所有人全都湧上街頭,滿面震撼的仰望無盡仙云翻滾.
"這是!"
燕赤霞剛剛走出門戶,就看到仙光照耀大千,遮掩浩日之光輝,浩浩蕩蕩,莊嚴而神聖,讓人心悅誠服.
一尊手持拂塵,仙風道骨的老仙人踩踏祥云,披撒萬道仙光,緩緩而來:
"吾乃上界太白金星李長庚,今日特來引渡有緣人!!"
神音浩蕩,瞬間在所有人的耳邊回響起來.
"太白金星!這是玉皇大天尊座下神仙啊!"
"真的是仙人!真的是仙人!"
"仙人!仙人!"
甯都之中瞬間沸騰起來,無數人跪倒在地,狂熱的大聲呼喊著.
太白金星在人間界之中的名聲何其之大!
幾乎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髻童子,何人不知,何人不曉!
"太白金星!!"
燕赤霞先是一驚,開啟天眼觀看,發現果然是太白金星親臨!
不由心神震動.
踏踏!
被仙光普照之下,恢複了幾分活力的甯采臣,身穿睡衣,披散著頭發就跑出了殿門.
神情震撼,狂熱的看著天際之上神光照耀的太白金星.
"下界真修燕赤霞,輔佐大甯開國,斬殺無數妖魔,今日功德圓滿!!"
浩浩蕩蕩的神音回蕩著:"吾太白金星,特奉九天蕩魔天尊,真武大帝之旨意!"
"渡你成仙!"
"渡我成仙!"
燕赤霞心中一震!
瞬間回想起了七十年前那一位仙尊之話:"功德圓滿之日,渡你成仙......!"
"九天蕩魔祖師........仙尊竟然是真武大帝!"
燕赤霞心中震撼的難以相容.
真武大帝地位何等之高!
他竟然有幸在如此神人座下聽講!
一時間,即使燕赤霞的心境,也呆立在原地.
"下界真修燕赤霞!還不速本仙人前去面見真武大帝!"
太白金星微微皺眉,再次開口.
"是,是!我就是燕赤霞!我就是燕赤霞!"
未待燕赤霞開口,甯采臣神情激動的走出,向著垂下云端的仙光撲去:"老仙人帶我走!帶我走!"
"甯采臣!"
燕赤霞一驚,難以置信的看著那個神情癲狂的老者.
幾乎不敢相信,這個披頭散發,厚顏無恥的老者,就是當年那個身懷赤子之心的書生!
難道,幾十年的皇帝生涯,就將他的赤子之心磨滅了?
一時間,燕赤霞眼中流漏出一抹悲痛來.
"采臣........"
燕赤霞嘴唇微微一動,心中不但沒有怒火,反而有一抹蒼涼之意升起.
他一生坎坷,妻子女兒反目,後半生更是孑然一身,除卻甯采臣之外,更是沒有一位朋友.
甯采臣的皇帝之路,就是他開辟,以他的身體,能活到現在,也是他游走八方采集靈藥煉制丹藥延壽.
"你?"
太白金星立于云端,眉頭深深皺起:"你是燕赤霞?"
他的眸光微微一掃,只見這老者體內虛空,神情癲狂,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
不禁冷笑一聲:"真武大帝何許人也!豈能看上你?"
他袖袍一翻,將甯采臣掀飛出去.
"啊!"
甯采臣慘叫一聲,飛出數十丈,眼看就要裝死在大殿之上.
燕赤霞身形一動,將他接到手中,緩緩放下.
"燕......."
燕赤霞再不看甯采臣一眼,緩步走到仙光之下,躬身一拜:"下界散修燕赤霞,見過老仙人!"
"嗯!"
太白金星眸光一掃,見這大胡子氣息純正,一身劍意至精至純,修為已然登臨地仙境界.
這才手捋胡須,滿意一笑:"那便隨本仙前去天宮吧!"
"是!"
燕赤霞面色肅然,緩步踏上接引仙光,上了云層.
"這便去吧!"
太白金星淡淡的瞥了一眼大殿之前,神色呆滯的甯采臣,一揮衣袖,帶著燕赤霞飛往九重天闕.
"不!!"
甯采臣眼見兩人飛走,趴在地上大口咳血:"不要走!不要走!我完成了你的使命!我也要成仙!成仙......"
"噗!"
大口鮮血自他口中狂噴而出.
"我要死了......"
甯采臣的眼角模糊起來,恍恍惚惚間,他好似看到了兩尊神色猙獰,牛頭馬面一樣的鬼神來到了他的面前:
"他們,才是來接引我的?......."
他心中浮現這個念頭,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神志.
"陛下!陛下!"
這是,才有面色驚恐的太監侍衛大喊著撲了上來.
"這小子!"
"真有種!"
"也夠不要臉!"
"確實不要臉!"
牛頭馬面對視一眼,揚起了勾魂鎖鏈,將甯采臣渾渾噩噩的魂魄勾了出來.
...........
云端之上,燕赤霞面色有些黯然.
以他的修為,自然早已發現了牛頭馬面的存在.
他之前幾番為甯采臣續命,就早已與牛頭馬面打過幾次交道了.
"凡人自有其命數!他生前作為一國之太祖,有人道功德在身,下一世,總不會太差,未來也未必沒有成仙了道的一日!"
太白金星微微一笑,安慰了一句.
不過,他未曾說的是,甯采臣欲要冒充燕赤霞登臨仙班,已然消去了他許多功德,想要成仙了道,卻是更加難了.
燕赤霞勉強一笑:"謝老仙人開導!"
"真武大帝前往北俱蘆洲降妖!你可與我先去凌霄寶殿,面見大天尊!先得了仙身,才去真武大帝府邸等候大帝歸來!"
太白金星淡淡一笑,領著神色恭謹的燕赤霞,踏過九重天闕,去往凌霄寶殿.
天庭的一應仙身冊封,自然需要玉皇大帝知曉.
不過,若是顧少傷在天庭,卻只需要報備一下而已,如今,卻需要太白金星領他先去面見玉皇大帝.
...........
呼呼~~~
海風帶著些許腥氣,緩緩吹拂而過.
顧少傷不急不緩的踏在北海上空,踩踏祥云向著北俱蘆洲而去.
他的心中閃過白蛇世界四大部洲的信息.
東勝神州屬于四大部洲之首,鍾靈俊秀,繁榮昌盛,洞天福地無數,屬于道教傳統的地盤,自上古以來道家修士的道場便多位其中.
西牛賀洲則是佛門之地,不過,其中的妖魔鬼怪繁多,數不勝數,有的甚至還建立了妖怪國度,比如說牛魔王,金翅大鵬雕等等大妖也在西牛賀洲.
南瞻部洲自不用說,有一尊大魔潛伏,即使佛道兩家的勢力也心有忌憚,不曾深入傳道.
但這三大部州之中,或多或少都有凡人的存在.
而他所要去的北俱蘆洲,卻其間沒有任何人族的存在,乃是真真切切的是一個妖魔之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