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治病救人

望著堂下伏地叩首的保忠,趙然沒有讓他起身,只是淡淡問:"你就是仁多保忠?"

保忠再次以額觸地:"正是小人."

趙然又問:"聽說你三天前帶著你們仁多家的族人,去了周轉房工地干活?"

"是,家里已經揭不開鍋了."

"你可是仁多家的呂則,在紅原的仁多家頭人,怎麼也會揭不開鍋?"

"回道長,以前的積蓄,都拿出來周濟族人了.打從今年六月開始,家里便沒了余糧."

趙然沒想到黨項人也到了如此窮困潦倒的地步,不禁問:"那你們何苦白白荒廢耕地?明明知道那麼高的租子沒人會去種,還不把租子降下來?"

保忠一時間無法作答,千般糾結在心中,最終只是又重重磕了個頭.

一旁的袁灝不悅道:"你既然過來求見我家方丈,當知這些問題必是要問你的,此刻又不願回答,究竟是什麼道理?"

見保忠仍舊是伏首低頭沒有說話,袁灝怫然道:"既如此,你回去吧."

就見保忠身子一顫,緩緩起身,口中酸澀道:"是……"

陪見的李知客忙道:"保忠,你剛才說有要緊事求見趙方丈和袁監院,此刻趙方丈和袁監院都在,你到底有什麼事情,趕緊說出來!"

保忠歎了口氣,道:"原本想請白馬院出手救人,但方丈的問題,小人實在無法作答."

趙然問:"救什麼人?"

保忠慘然道:"想請方丈和監院借小人五十兩銀子,搭救我家老娘."

"五十兩銀子救你家老娘?說清楚."

"母親這幾日重病臥床,小人無法,便去了城外工地幫工,換了些口糧回家.原本已經好轉了的,但誰知今日病情突然加重.城里的醫郎趕過去問診,看完之後說了,這是常期沉疴所致,一般刀石難治,必得火毒丸方可清除.只是那火毒丸他也只剩一枚,跟我要五十兩銀子……"

"火毒丸哪里用得著五十兩銀子?"

"三年前當然不值五十兩,可如今……"

袁灝想了想,道:"本官可以做主,給你五十兩銀子,但你須得回答方丈剛才的問話……"

趙然伸手攔住,道:"無妨,這些都是後話,先把人救了再說.前頭引路,我去看看."

李知客道:"保忠,你算是好命,我家方丈是正經的館閣修士,仙家手段,我家方丈出手,你老娘的命算是保住了."

保忠重重磕頭,哽咽道:"多謝方丈!"


趙然也不多說,提著保忠就往外走,他是黃冠修士,腳步得有多快,幾個起落間便來到保忠家.

洗忠萬般焦慮的跪在母親床前,只是流淚.見哥哥保忠身後跟著的竟然是趙方丈,不由大喜,磕頭道:"還請方丈救救我家娘親!"

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老婦人,見她滿臉紅熱,緊閉雙眼,昏睡不醒,趙然伸手搭了搭脈,點頭道:"果然風寒之症,不輕啊,那醫郎說的沒錯,乃沉疴所致."

于是引出一絲極微弱的法力,反複沖擊合谷,曲池,大椎三處穴位,不敢用力過猛,只是淺嘗輒止.法力過度太多,普通人是絕對承受不住的.

半盞茶工夫,老婦人睜開雙眼,算是恢複了知覺,恍惚間只覺天旋地轉,于是又趕緊閉上眼睛.

趙然掏出個瓶子,倒出一枚火毒丸,吩咐保忠兄弟去用熱水化開:"你們母親身子太虛了,這藥丸煎化的時候多加水,今晚先服三分之一,剩下的明日再分兩次服下,沉疴當能清除."

兄弟倆連忙接過去,以熱水化開,取了一碗過來,伺候著恢複了神智的母親灌下去.不多時,藥力發作,老婦人連連咳嗽不止,最後吐出一口烏黑的濃痰出來.

保忠伸出衣袖將母親嘴角邊的濃痰拭去,趙然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將濃痰湊到眼前,仔細端詳,又聞了聞,點頭道:"好得很!沉疴已除!"

保忠感激涕零:"方丈……"

趙然繼續搭脈,再次度入法力輕輕調理老婦人的幾處穴位,不多時,老婦人臉上的紅熱漸漸變淡,這次終于將眼睛睜開了.

"您是白馬院的方丈?老身多謝方丈救命之恩!"

老婦人掙紮著想要起身拜謝,被趙然制止了,他寫了張滋補的方子,掏出五兩銀子一並放在床頭:"這些銀子,拿去藥鋪中抓藥,快則三日,滿則五日,應當便能下床了."

趙然起身告辭,保忠讓洗忠照料母親,自己送了出來,到了門外,就在雪地之中跪倒磕頭.

趙然安撫道:"起來吧,好生照顧你娘,若有什麼難處,再來找我便是."

保忠抬頭,仰望面前的趙然,只覺這位方丈仙風道骨,慈眉善目,當真是大德之士,忍不住胸口處萬般情緒來回激蕩,只想大哭一場.

趙然溫言:"好了,你也是堂堂一族頭人,莫要做此小兒女狀,貧道乃修行中人,我道家修行,講究的就是慈悲,治病救人,實屬本分……"

"方丈,李彥思他們,是打算效仿白馬三部例,行黨項人自治."

趙然怔了怔,心道原來如此,看了看兀自跪在雪上的保忠,道:"你告知我此事,就不怕擔上一個背棄黨項人的罪名?"

保忠淚流滿面道:"族人都要餓死了,母親都病成如此模樣,有什麼罪名,也顧不得了.若是為了做黨項人就必須忍受饑餓,這黨項人,不做也罷……"

趙然伸手輕抬,一股渾厚溫和的力道發出,保忠不知不覺間便站了起來,心中更是敬佩.

"在我道門看來,黨項人也好,黎人也好,苗民也好,乃至各部藩民,與漢民並無不同,都是炎黃苗裔,都是華夏子孫,都是大明子民.大家在這片土地上生存,便是一家人,既然都是一家人,為何還要在大家里面分出個小家,小家里面,又強分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你有了難處,我來幫你,我有了難處,你自也不會站在一旁看熱鬧,這才是真正的家,你說是不是?"

"方丈說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