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祭,這是一個需要有所避諱的詞彙.
獻祭作為一個牧師系魔法,廣泛存在于幾乎所有的宗教中,而且,禱告咒語也驚人的相似:"承神之恩,以我等卑微的身軀,作為護教之力量,以我等卑微的生命之火,與一切神之敵人同歸于盡."
字面的意思已經非常明白了,這個牧師系魔法,就兩個作用,第一,強行透支被施法信徒的生命力,讓一個普通民眾在瞬間擁有此前不可能擁有的戰力;第二個作用就更可怕,被施放獻祭後,身體內將擁有神的意念,任何人攻擊被施法者,都會受到一定比例的傷害反彈,而這個反彈無視物理防禦,反彈有效距離更高達數百米.一位二次轉職後的主教大人所施放的獻祭魔法反彈傷害甚至超過了百分之五十.
缺點與優點同樣明顯.獻祭魔法之後,被施法者至少半年內無法康複到正常狀態,而且,一定會縮短壽命,如果在獻祭狀態中受到傷害,身體會主動流出更多的血以達到更有效的反彈,其結果往往是死亡;第二,被施法者,必須是虔誠的信徒,他所獲得的能力,與信仰成正比,而且,這個信徒必須自願獻祭;第三,只有一轉之後的牧師才能施放這個魔法,而即使是二次轉職之後的大牧師,一次能夠施放的獻祭魔法也不能超過10人.因此,獻祭這個魔法往往出現在破釜沉舟的最後時刻.
教皇陛下權杖在半空中劃過很小的一道弧線,一位紅衣大主教帶領教區內所有的中高階牧師站了出來,一聲聲詠唱中,一個千人隊的輕步兵身上蕩漾起銀白sè光芒.
西帝君集群絕大部分輕步兵都是臨時組建,在參加會戰之前,教庭就以光明神殿下的名義宣稱,這是光明神殿下對信徒最後的試練,決戰之rì,光明神神殿將派出天使,凡是在戰爭中殉教的信徒,將洗去所有罪孽,直接被天使接入光明神教庭,從此獲得永生.這樣的口號,再加上數以百計的白羽雙翼天使,絕大多數信徒完全相信關于永生的說法.
信徒們隊列雖然不整齊,但是,他們的腳步卻與對面的草原jīng靈一樣堅定.
幾息之後,雙方的距離只有八百米,草原jīng靈們隨即開始了第一次散shè,淡藍sè的氣痕隨即在天空中織起一張大網,咻――咻――尖叫著的箭羽在一息後落了下來,近一半的輕步兵馬上被拍倒在地上.jīng靈們隨即准備二次補shè,也就是在這是,獻祭的反噬撲面而來,半數以上的草原jīng靈猛得一顫,身上噗噗崩現出成團的血花!
小傭兵團這邊包括沙若在內的所有人,直到此時才意識到教庭竟然使用了獻祭魔法――神聖教庭所施放的絕大多數防禦xìng魔法都是銀白sè或近似的rǔ白sè,從表面看上去,很難判斷出具體的魔法.
"退!"艾米馬上下了命令,就算神聖教庭願意用三個教兵來換一個草原jīng靈弓箭手,這都是絕對賠本的買賣.
"投石車,巨弩准備!"蘇文得到命令後,馬上升起遠程器械旗幟――對于獻祭,最好的攻擊就是投石車或者巨弩,還有就是巨龍的龍息,人類血肉之軀的反彈對于大型器械和龍族沒有任何作用.
看到草原jīng靈弓箭手步履踉蹌地退了下去,紅衣大主教立刻命令教兵也撤了下來,空曠的戰場中心,只留下數百具尸體――剛才還活蹦亂跳的人類.天空中,幾只烏鴉看到了便宜,嘰喳落了下來想飽餐一頓,西帝君這邊的弓箭手們shè出了幾十只箭羽,鳥為食亡.
除了風卷過數千面大旗發出獵獵響聲,整個戰場再次回歸了平靜.
"看來,團長你預測的完全正確,敵人還真的有所圖."蘇文突然回頭和艾米說.
"哦?你怎麼看出來的?"
蘇文知道艾米這臭習慣,這肯定是把自己當成了小傭兵團那幫小輩了,前輩只是微微笑了笑,也沒有生氣:"臨陣,jīng銳對新兵,僵持的時間越久,越有利.這是雪月軍團火頭軍內務手冊第一頁第三條."
"哦."艾米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您說怎麼辦?我們主動進攻?還是繼續等待?"
艾米不想進攻,原因很簡單,任何一種魔法,都有攻擊范圍,普通禁咒級的魔法攻擊距離不會超過500米.如果聯軍方率先發起攻擊,必定會很快沖過中線,最終進入魔法師們的攻擊范圍……或許,魔法師們早就准備了十幾個禁咒魔法在等待聯軍,除此之外,還有投石車和強弩.
反過來,如果西帝君集群采取攻擊態勢,那麼主戰場就發生在聯軍一側,情況就完全相反,密集的投石,強弩率先發威,再加上弓箭手隊伍,五百米以內,敵人最少會損失百分之二十的戰力.如果西魔法帝國的魔法師們想有所作為的話,那麼就必須離開磚台,跟在軍隊後前進,而聯軍輕騎士部隊就有機會一舉切開敵人大陣,最終用洗月彎刀解決魔法師們――所以,在大多數時候,進攻,並非是一件好事情.
卻如蘇文分析,戰場上的沉默很快被打破了,雷諾爾與達海諾小聲商量了兩句,最終,決定還是主動發起攻擊――雷諾爾和達海諾確實等不起,此時西帝君麾下近二十萬軍隊,超過七成是教兵,而這七成教兵里又有一半以上最近兩個月剛剛組建,現在能站在這里披堅執銳,完全靠的是信仰,這股信仰在血淋淋的戰場上能夠堅持多久,教皇陛下自己都沒有把握.
帥台後面同時升起了四面戰旗,西帝君集群長達十里的大陣雪崩一樣從中間向兩翼啟動.正中,五個千人隊的半獸人重步兵率先啟動;重步兵兩側,四個教區的牧師拼命往從自己眼前經過的信徒身上釋放獻祭魔法,兩萬輕步兵大隊中至少有五人之一身上飄動起銀白sè的光芒;左右兩側各五個千人隊的輕騎士部隊也同時起動了,年輕的騎士們多少還有些緊張,手足無措,軍官們低聲吼叫著,約束自己的部隊.絕大多數輕騎士兩個月前還都是牧民,騎馬雖然都會,殺人或者被殺還是此生以來的第一次.
在輕步兵,重步兵,輕騎士後面,五個千人隊的弓箭手也接到了戰爭命令,除了弓箭手部隊外,還有一個千人隊的小型弩車部隊也接到了命令,曾經在梵水大戰中出現的戰車式弩車再次出現了.
蘇文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連忙提醒了團長大人一聲.
試探,眼前這近五萬軍隊的攻擊,顯然還是一次試探xìng攻擊――西帝君大陣後面的巨人還有兩翼的重騎士部隊紋絲未動.更重要的是,西帝君集群倚為泰山的魔法師軍團一個都沒有動.
艾米諾爾聯軍最先有所動作的部隊是樹台上的弩車,軍士們裸露著肩膀嘎嘎搖動著轉輪扣上金屬弩弦,一根根兒手粗細的弩矢塞進弩槽.草原jīng靈和森林jīng靈cháo水一樣退向兩翼,准備扼制沒有加持獻祭魔法的騎士.
嘩……嘩……嘩……嘩……
五萬人保持進攻狀態前進,態勢極其驚人,花語平原上特有的紅sè土壤被十余萬只腳踏起了數米高的飛塵……
"團長,西帝君的重騎士起動了!"兩位jīng靈狂鷲騎士同時從空中落了下來.
"團長,敵人的巨人部隊起動了!"不到一息,又有兩位狂鷲騎士落了下來.
"團長,西帝君本陣的輕騎士散開了."兩息後,第三批狂鷲騎士落下來報告.
哦……難道,雷諾爾想用前面這五萬軍隊消耗掉聯軍的士氣和箭羽,最終用重騎士等jīng銳部隊一舉擊潰聯軍的陣營?如果真是這樣的攻擊策略,那在曆史上,這有一個專用名詞"波浪式攻擊",整個部隊會被分為4～5個梯隊,兵種配置有輕到重,兵力配置由弱旅到jīng銳,連續不斷地向敵人發起絕死式沖擊,第一輪還沒有消耗殆盡,第二輪軍隊就已經撲了上來,踏著袍澤的血肉沖向敵人,依此類推.
"命令霍恩斯率領軍團後退,大青山迎上去,jīng靈弓箭手把敵人放入400米後,再開始發起攻擊."艾米腦子里飛快地判斷著,嘴里一聲不停地下達著命令.
西帝君五萬人的前鋒移動速度越來越快,兩翼地輕騎士已經開始勒緊馬缰繩――這是發起沖鋒前的必然動作.
"校弩!"
啁――啁――啁――
正中樹台上的三駕弩車上的軍士同時踏下了繃簧,三根巨弩呼嘯著shè向藍天,飛出去足有六百米,惡狠狠地shè進濃煙中,數聲微弱的慘叫聲遠遠傳來.
"降低5°."樹台上的軍官大聲命令,一片搖機聲,所有的弩車同時降低了仰shè角.
西帝君先鋒部隊大步向前走著,遠處的濃煙一點點散去,就三根弩矢落下的地方,最少一處躺著四個人,最後兩個人還被死死釘在地上,弩矢巨大的破壞力下,**被撕開了碗口大小的窟窿,血汩汩流淌著,人早已經沒了氣息.
走在最前面的幾位輕步兵同時撕掉了簡陋的頭盔,他們竟然是主教一級的牧師,隨即,在他們的帶領下,嘹亮的歌聲在曠野上回蕩:"感恩光明神,至高無上的存在,灼灼星辰的根本,神的恩慈,萬萬年來眷顧著神的子民……"
幾個人,幾十個人,幾百個人……短短的一息中,西帝君集群幾乎所有的人類都在高唱同一首歌,歌聲中充滿了對生命的熱愛對勝利的渴望對敵人的憎恨……
"這是什麼?"艾米對于宗教部分並不太了解,連忙問沙若.後者有些恍惚,本來,以她的身份,現在應該一起高唱,女孩簡單地回答:"《神恩彌撒曲》."
就在這歌聲中,無限高的天際竟然出現了一道光芒,是真正的聖光,銀sè的光芒籠罩在正准備決然赴死的信徒身上……
天那,難道,至高無上的十二主神之光明神真的在關注著這場戰爭?想當一部分的艾米諾爾聯軍原來也信奉光明神殿下,一陣陣慌亂不可避免地出現了.
帥台上,拜火教首席大祭祀亞當.平低聲詠唱中,一道熊熊烈焰出現在他的腳下,接著,凌空出現了兩位火修羅,一左一右守護在殿下身邊,史上最年輕的教宗就這樣腳踏赤sè烈焰來到神聖沙漠帝**隊前,教宗殿下伸手打開《火教經》,一股金紅sè烈焰沖天而起,教宗殿下清朗的聲音和數十萬人的合唱抗衡著:"善思,善言,善行,祆教信徒一生的信條,不論面對任何敵人,不論遭遇何等挫折,只要我們堅信,至高無上的火神殿下必將與我們同在."
隨即,在教宗的帶領下,兩萬多拜火教信徒開始高唱起《祆教班達吉曲》,就在歌聲中,天際隨即落下一道赤紅sè的光芒,普照在拜火教信徒上空.
山地矮人王國同樣信仰火神殿下,當代國王火爐高高舉起火神戰錘,和一萬多參戰山地矮人背誦:"在舉世災難前,我們志願放棄了光明,闖入漆黑中尋找希望,希望之火焰在無限地底熊熊燃燒!贊美啊,火德星宮諸神……在這聖戰之前,您的子民呼喚您的力量!"
火德星宮當然聽到了這呼喚,隨即藍,紅,紫三道光明從天而降,以火爐殿下為中心呈三角形落下.
看到至少兩位主神顯現出神跡,森林矮人王國的阿訇們也坐不住了,森林矮人們秉承的可是rì神殿下的力量!而rì神殿下在天界十二諸神中的資格可僅次于火神殿下,幾十位阿訇同時跪在地上:"紅與黑,晝夜追逐不停,善良與邪惡,自古爭斗不停,執掌紅黑兩太陽的至高神,您卑微的仆人,懇請您彰顯您的力量……"
伴隨著阿訇們的詠唱,霍恩斯手里的車輪戰斧斧柄上好像被腐蝕了一樣,一片片金屬開始掉落,最終,整個斧攥變成球形――就象天空中緩緩劃過的黑太陽.光芒,正在透過黑太陽向四外發散……
包括沙若在內,幾乎所有人都驚呆了!神佑,竟然是神佑,而且是三大主神同時降下了神佑!難道,神界的三大神殿現在都有神君一級的神明在關注這場戰爭?
在傳說中,被神佑恩澤的勇士,將戰無不勝!
那麼,神佑勇士對上神佑勇士,誰將戰無不勝?!
天空中不斷落下的狂鷲騎士們不時向帥台報上最新戰報,艾米的眉目間露出一絲擔憂,在戰前,所有的一切都考慮,偏偏沒有想到,神聖教庭竟然能得到神佑――在神佑下,教兵不論是戰力還是意志,提升得都不是一點半點!聯軍雖然也得到了神佑,但是,人數上差距此時就體現出來了.就算教庭士兵每兩個人換一個聯軍士兵,最終獲勝者也將是教庭.
難道……這些神明吃錯藥了?打雞血了?這大白天的一個個要干什麼?艾米心底暗暗詆毀著偉大的三主神.
從嚴謹的治史角度來看,三大主神同時降下神佑唯一的罪魁禍首正是傳奇傭兵王艾米.原因簡單到極點:艾米從一開始就把這最後一戰定位在"聖戰",在曆史上,絕大多數聖戰都只是爆發在宗教之間.艾米這一定位後,不管是有意無意,總之,絕大多數參戰者不可避免地在潛意識中把這個神聖的名詞與宗教生死存亡聯系到一起.也就是從那時起,yīn錯陽差中,這一場戰爭注定慘烈無比.
"大人!沙漠騎士請戰!"侯賽因將軍不顧身上披掛的重甲,撩戰袍咕咚跪倒在地,將軍身後嘩啦跪倒10多位沙漠騎士,天空中落下的金紅sè光芒竟然分了一線落在沙漠騎士軍官們頭上.
艾米苦笑,蘇文也在苦笑,所有沒有宗教信仰的高級軍官們都在苦笑.沒有人能想到,這場關系整個大陸的最終會戰竟然變成了一場宗教大戰,而宗教會戰的特殊xìng,顯然是每一個人都知道.
或許,這次嘗試xìng攻擊最終會引發三十萬鐵血大軍的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