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Chapter 07 爪哇咖啡(2)



茗文見她神色很好,也微微放心:"是啊,也說不定不回來了。"她開著玩笑,君莫卻低垂了目光,片刻後慢慢地說:"怎麼會?他不會這樣。"

是啊,他這樣重感情的人,怎麼會這樣?

可是茗文卻低低歎口氣,握住了她的手:"算了,你們早就分開了。真的算了--你不要這樣子。"

君莫已經不能擠出一絲笑容來寬慰自己,終于讓自己心中細細的弦,從昨晚開始繃緊的弦,鏘然裂開,于是刹那間一切偽裝褪去,她頹然敗退給自己的心情,所有的努力不過是別開臉,輕聲說:"我先走了。"她在外人面前還能一直保持的一份從容和鎮定,在見到那些過往的人和事的時候,就像海灘邊的沙雕,看上去再精美與牢固,輕輕的浪頭一來,總還是刹那間面目全非。

她果斷地回到辦公室給人事部打電話請假,迅速地出門坐地鐵--半個小時後已經回到了家中。其實心里很有些好笑,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哈利波特》中的大腦封閉術,像是能把大腦中一部分生生地隔離開。至于究竟有沒有這樣的息壤,能將愈漲愈高的情緒堵住,她卻不敢再去想了。

君莫握著杯子,坐在小小的地台上,昨晚一直試圖遺忘的話--他說,這次出國,要好幾年時間。明明這三年,兩人都沒有聯系,一南一北,互不相干--他出去,又怎麼樣?可是他這樣說,她終于了解,那個傷疤--她曾經以為早就愈合的--其實還是在,根本從未痊愈。

十四樓的落地窗,望出去浮生百態,又似身處云端。她無聲地掉淚,又似不甘心地狠狠抹去,可是越來越多的淚水湧出,慌得自己連擦都來不及,只得將頭擱在膝上。

她知道什麼是苦澀,三年前已經嘗過一次,卻不得已再品嘗一次。那樣的苦,濃縮的純粹。

不知坐了多久,方才起來,腦中清醒異常--她強迫自己走到電視前,雙手抱膝,軟軟地陷在沙發里。

無非是想分散注意罷了--她木然看著電視上那個已有些年歲的台灣演員一身儒生裝扮,油燈下秉燭夜讀。恍然間覺得熟悉,不由看了下去。他愛的女子,軟語猶在,轉瞬卻持劍自刎,霎時碎紅遍地。男主亦是大慟,卻只是不發一言,無聲悄立。

說不出的惆悵,縈索得心口發悶。古人將愁比做輕雨,君莫覺得貼切--她不覺得絕望,只是覺得天地萬物間,只是籠罩輕愁,飛霧般難以散去--這樣會有多久?一天?一年?一生?她將雙膝抱得更緊,死死地盯住電視,似乎那里有她要的答案。

那時他和自己在一起,人人都說佳偶天成,她卻始終未向家中提起--她是家中獨女,即便志願填了這所名牌大學,父母倒還是希望她留在附近的城市,也方便家里照顧。直到大四臨近,君莫方才覺得該有個交待。她旁敲側擊地向父母說想留在北方,父親一口否決,而母親也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隱約便有哽咽聲--君莫就這麼和家里僵著,她覺得自己求學的理由很正當,將來便留校--時間一長,家里也無可奈何。況且自己真心實意地喜歡L大所在的城市,和所有的北方城市一樣,道路方方正正,寬且工整。冬日里也有暖氣,不像家里,在電腦前打幾個字也會叫手指冷得蜷起而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