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甜甜,你知不知道克利夫為什麼回法國啊?總公司那邊有什麼企畫,他有沒有跟你提過?」

不知道!不知道!不要有關他的事,全都來問她!

「小甜甜,他哪時候會回來看我們啊?到時你可不要把他藏著,不讓我們看他……」

不可能!不可能!他又不是她的,哪輪得到她來藏?

「小甜甜,你真是厲害,他這次對你是來真的。克利夫這趟回來,沒跟公司的哪個模特兒出去過……」

那是他懶得出門找人玩,不是她厲害!她一點也不厲害,相反的,她蠢得很!

蠢到明知不可能,她付出的真心還是收不回來……

原以為再見到他,她只要笑笑說不介意當他的床伴,他們就可以恢複之前的樣子,他還是會需要她的身體。沒想到他連再見也不給,就再一次離開台灣,水遠走出她的世界!

這次他離去,公司上下都以為她早就知道,所以跟她說的全是酸言酸語,沒有人相信她不清楚他的行蹤。

而她,也不想說清楚。

就讓她沉溺在這種假象的幸福中,不顧慮現實,不管真情燃燒後的灰燼到底是什麼……

她能緊揪著的,也只是這點幸福……

[u][i]我想要你的幸福,多麼辛苦,我們的愛情是否迷路,[/i][/u]

[u][i]我現在才領悟,有些世界是不能輸……[/i][/u]

曾經,他們手牽手地靠在一塊兒。她只要望著他,感覺他的體溫,就像擁有了全世界,不管他說什麼,她都會點頭,她都會遵守……只要他開心,她什麼都願意。

曾經,她以為這就是幸福!

那些日子都離她遠去了嗎?不會啊,他們明明就那麼接近,她還聽到他的呼息……

即使他不曾說過愛她……

我想要你的保護,輕聲呵護,不在乎是否銘心刻骨,在星光燦爛後,你是否會陪我,去看一看日出……

可橫在他們之間的仇恨,讓她的愛情無法抵達他的心。

他溫暖的懷抱,不會只屬於她;他燦爛的笑容,也不會只為她展露。他將永永遠遠地走開,遺忘她,如同遺忘其他與他同榻而眠的女人……

「田恬!」走在對街的法藍,發現她神情恍惚地走在路上,拚命跟她揮手,要她注意前方——

「嘰——」尖銳的煞車聲從前方傳來。

身形窈窕的田恬,身子畫出一個拋物線,被煞車不及的小客車撞飛到安全島上——

◎◎◎◎◎

兩年後

「店長,外頭有男客找。」

新來的雇員兩頰酡紅,興匆匆往辦公室里頭街,似乎來報告什麼了不得的大消息似的。

工讀生興奮的模樣引起法藍的好奇,她的頭從帳本中抬起,手中的筆擱下,玩味地問,「小鈴兒,來了什麼人讓你這麼快樂?用廣播通報就好了,我還是會出去見客人的。」

「店長,這個不一樣!是帥哥!」工讀生眼中閃著異樣的光芒,拳頭握緊,加強氣勢地揮了揮。

「哦?」挑挑眉,法藍坐直了身體,視線往玻璃窗外望去——

一個她從未想到的男人竟然就站在她經營的服飾店外,視線也正對著她,兩人銳利的視線在空中交會。

是他!

法藍轉過頭,懶得理會那個讓工讀生興奮的男人。「你去跟他說我很忙,沒空見沒預約的客人。」

「啥?」工讀生臉色一變。怎麼會這樣?

脾氣向來不錯的店長竟然會對大帥哥擺架子,明明看到人了,還趕他走?

對帥哥使性子會遭天譴的耶……


工讀生有點為難地看著法藍。店長真的不出去見他喔?難得看到這麼正點的男人說……

「沒其他事就出去吧。」法藍繼續把頭埋入帳本。

「哦。」

看到上司變臉,工讀生沒戲唱,只有乖乖出去傳達命令。畢竟這家店她最大。

聽完工讀生的話,站在外頭的男人眉一挑,沒有離去,卻大步往辦公室的方向走來。

「,先生……」

幾個店員臉色一變,想要上前攔阻,無奈男人俊逸的臉龐掛著嚴酷的表情,她們還沒來得及說話,辦公室的門就被他推開了。

法藍錯愕地抬頭,與那雙怒氣騰騰的眼眸對視。

「克利夫,好久不見。」法藍半帶無奈、半是被眾人的視線脅迫地招呼。

啥?店長真的認識他?

一堆站在外頭看熱鬧的店員心頭雀躍。店長真的認識這個像比明星還帥的男人耶……

「是好久不見。」任行低啞的嗓音未變。

兩年不見,他比記憶中更迷人、更有男人味,難怪她店里的妹妹全都被這個男人勾引了。

她們的反應非常正常!

不正常的是她,她竟然對這種帥哥兼有六塊肌的猛男沒興趣……唉!法藍在心中歎氣。

他來找她做什麼?她懊惱地撥撥額前劉海。

他不知道自從她離開奧立芙,離開高級時裝界,就不想跟他們聯絡了嗎?那個光鮮亮麗卻毫無人情味的世界啊……

還是在小鎮開服飾店,按按計算機,戲弄戲弄小女生來得暢快。

當然,眼前這個在光亮頂端的男人最好也閃遠點,她並不想跟他們有任何交集。

「大老遠找來,有何貴干?」知性而清秀的臉龐端起世故的微笑,法藍請男人坐下。

「快把進的貨點齊、上架!」再叱喝外頭探頭探腦的小女生!

最後,門板用力關上!

她可管不了碎落一地的玻璃心,只忙著泡咖啡給來客。「跟以前一樣,不加奶精、不加糖?」

「嗯。」任行搜尋的目光掃過辦公室一圈。

唉!沒有她的味道。

難道他猜錯了?她不在這里?

不可能,他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實。

「怎麼了?」把咖啡端到男人面前,法藍再次微笑,「大名鼎鼎的時尚名模怎麼有空來我這小店?有什麼事要找我談?」

「先前為什麼不見我?」任行一開口就有質問的味道。

「以前的同事都不想見,也不只有你。」法藍聳聳肩。她離開奧立芙是因為被分手的情人威脅要公布兩人的親密相片。

她逃之夭夭之余,也實在是不想惹麻煩,乾脆跟舊日同事斷了音訊。

後來她躲到鄉下地方開服飾精品店,除了販賣一般服飾,也替人從國外帶流行精品,生意不錯。

不過,眼前這個男人……應該不是「那個人」的說客吧?

法藍的神情有點古怪。

「我是來找田恬的!如果你知道她在哪里,希望你告訴我。」任行開門見山,陳述自己的來意。

「小甜甜?我怎麼會知道她在哪?她沒在奧立芙打工了嗎?」


法藍擺出一問三不知的表情。

「有人跟我說她發生車禍以後,都是你去醫院照顧她的。」對於她的不知情,任行表示質疑。

「嘿,先生!女朋友是你的,她出車禍,你人在國外逍遙,現在才跑回來問我她在哪里……你覺得自己這樣做對嗎?」揚起眉,法藍先替小女孩討公道。

任行狼狽地表示,「那是我跟她的事,我自己會跟她解釋。」

不說是不是?

很好,她也不希罕知道!反正戀愛又不是她在談……在這場愛情的戰役里,她只是個路人甲,當然會善盡路人甲的貴任。

「好啊!」她忙不迭地點頭,「那祝你早日得到她的諒解。還有其他的事嗎?我很忙,還有很多進貨單沒有核對清楚,恕我不招待遠到的你了。」

說完,她揮揮手,擺明送客。

「法藍!」任行懊惱地看著故交。

「我真的不知道。」法藍聳聳肩,兩手一攤,「你問我一百次,我也不會知道的。」

看著法藍回拒的神情,任行猶如一只受傷的野獸,憤而起身。

「這是我的名片。」他留下自己的聯絡方式。「你如果知道她的下落,一定要通知我。」

「沒問題。」法藍沒有抬頭,答得快速且隨興。

彷佛離開奧立芙以後,她跟那里的人、事就再也沒有任何關系,對那里的人也漠不關心。

任行打開門,跨著大步離去。

法藍一只手撐著下顎,看著男人孩子氣的行徑。

嘖,態度真差。帥哥就了不起喔?想知道什麼,人家就得一五一十告訴他?

真是笑話!

她法藍也是個美女,向來也是人家求她,她才肯說話的,她可不像他的小甜甜好商量!

目送男人離去的眼神有點幸災樂禍……

沒多久,她的門又被踢開了,法藍錯愕地看見任行氣喘籲籲地搖晃著她的商品目錄,凶惡的眼神像想把她殺千刀。

慘了……

她真的會被小甜甜害死!說什麼無功不受祿,非得幫她做事,才安心吃她的糧……這下可好,被她的男人抓包了!

這下怎麼辦?法藍的神情有點僵硬。

相片里的田恬笑吟吟地穿著法藍從日本帶回來的秋裝,像個不解憂愁的天使,不知道她的男人要殺了她……

「你可以解釋這是怎麼回事嗎?」任行搖搖手中的型錄——整本的模特兒都是田恬!他日夜思念的小女人!

「啊……真是太神奇了,廠商請的模特兒跟小甜甜真像……」法藍忙打哈哈,掰得有點勉強。

「是嗎?店員說這是你特地找人拍的。」任行又一屁股坐下來,狠狠瞪著這個狡猾的女人。

「是……是這樣的嗎?」到底是哪個多嘴的?明天不用來上班了!

法藍惡狠狠地瞪著站在門外看熱鬧的雇員。

「別看了!」這回,任行替她關上門,隔絕外頭的喧嘩,因為他們有很重要的事要談。

在佳人的下落未交代清楚前,她會很忙很忙……

◎◎◎◎◎

嗯,茶杯在桌子上。

田恬行動遲緩地摸索著。她記得法藍在桌上擺了一套很漂亮的卡通塑膠杯,說那是她專用的。

睡了一個下午,頭有點暈,她需要冰涼的水來讓腦筋清醒清醒……


摸著摸著,突然有雙粗獷的大手握住她的手。

「誰啊?」不是法藍的手!田恬立刻要拍掉那雙手。

「我。」低啞的聲音淡淡回應。他心疼地看著眼前瘦削的她,緊握住佳人的手卻絕對不放。

「啊……你是誰?走開!走開……」田恬臉色一變,慌亂地拍打。

法藍不是答應她,不會讓他知道的嗎?他怎麼跑來了?

田恬拚命想甩開握住自己的男人。她不要見到他!她不要他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

「田恬,我是任行!」任行強行抱住不停掙紮的小女人,試圖安撫她的情緒。

「我不認識你!不要抱著我……」田恬裝作沒聽到男人的話。

「我是任行,你聽不出我的聲音嗎?」男人左手攬住小女人的柳腰,右手扣住她的腕。

他要告訴她,他回來了,他回來娶她了!

「我不認識你!不認識不認識……」田恬快要瘋了,邊哭邊喊,死也不讓男人抱她。

「你怎會不認識我?你連記憶也喪失了?」任行的臉色更難看了。

該死的!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什麼都不知道!你走!走……」田恬放聲大哭。她不要任行看到她這樣子……

「我絕對不走!我要娶你,你要跟我回去。」任行死命扣住她,把壓抑在心里的話說出。

「你是瘋子!娶個瞎子干什麼?你走!你走……」聽到任行的話,田恬哭得更淒厲了,死命捶打男人的胸膛。

她要趕走這個神經有問題的男人!正常人不會想娶一個瞎子……

曾經,這是她夢想聽見的話語,如今願望實現,她卻是倍感傷心……她現在是個瞎子,不能照顧他的生活,反倒會拖累他,他理她做什麼?

曾經,她願意賠上自己的一輩子,替他做牛做馬,只求他原諒爸爸當年的行為;但現在她瞎了,連僅剩的價值也沒了,他何須理會她?

「我不走!你沒忘記我,你知道我是誰……」看著她痛苦的小臉,聽著她情緒失控的言語,任行確定她只是看不見,記憶並沒有出問題。

「你管我知不知道你是誰?你給我走就是了!」田恬近似瘋狂地打人。

她已經死心了,為什麼他還要回來找她?她已經不是以前的田恬了,現在的她眼睛看不到,怎麼可以嫁他?

「我要娶你!我不走!」向來優雅冷靜的任行也失去了理智,對情緒不穩的小女人大喊。

「瘋子!有誰會願意娶瞎子啊……」田恬淚流滿面。

發生車禍時,她頭部受到撞擊,腦中有淤血,影響到視神經……從那時候起,她就看不見任何東西了。

曾經有一度,她想尋死;要不是法藍威脅她,要在她死後,把尸體帶回家讓媽媽看,她真的會不顧一切去跳樓。失去視力,她覺得世界從此遺棄她了,一心向往的感情也變得遙不可及。

殘缺的她,怎麼配得上那個天之驕子?更何況爸爸還毀了他的家……

早知道任行知道她失明後會說這種話,當時她就跳樓結束生命,免得拖著明眼的人……

「克利夫,你別逼田恬,她情緒還不是很穩定……」站在門口的法藍終於忍不住出聲了。

「你不能讓她躲我一輩子!」任行緊抱住瘦削的小佳人,非常心疼。

「法藍,你騙我……」田恬大哭大鬧。

「唉!」法藍無奈地歎氣。

她知道田恬會怨她,但她總不能一輩子躲著吧?

克利夫賺那麼多錢,或許會帶她去找更好的醫生……她考慮許久,又看在克利夫誠心誠意的份上,還是把他帶來了。

「我現在這麼糟,怎麼配得上他……」田恬抽抽噎噎地說,情緒非常激動。

終於,她管控不了自己的情緒,在男人寬闊的胸懷里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