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5)

“趴在男人的肩膀上有什麼感覺?”索妮婭貼近麗達的耳邊,輕聲問。

“我以為索妮婭從來不會對這種事情感興趣呢。”

“說說。”索妮婭央告著麗達。

麗達沉吟了一下,說:“准尉是個好人,雖然厲害了一點,心卻很善良。”

里莎在黑暗中贊同地點點頭,高興得漲紅了臉。

“除了軍事條例外,他好像不知道別的。”索妮婭說。

“他還應該知道什麼呀?”

“普希金、萊蒙托夫、托爾斯泰……”索妮婭遺憾地說。

麗達寵愛地用手指按了按索妮婭的鼻尖:“那是你,快睡覺去吧。”

見索妮婭溜回了自己的鋪位,里莎趕緊把臉扭向麗達。她非常想和麗達說幾句,可是麗達已經把身子轉了過去。她只好把話憋在心里,一個人慢慢琢磨。好在還有的是時間,她會找到機會,像索妮婭那樣和麗達談談准尉的。里莎安慰自己說。她不是個心事重重的姑娘,沒多大功夫就進入了夢想。

而麗達並沒有睡著。索妮婭的話讓她無法不想起奧夏甯。麗達的嘴里泛出淡淡的苦澀。她的邊防軍上尉奧夏甯,讓人心碎的名字。她的耳畔仿佛又響起那天的下課鈴聲……

“麗達,信。”同學柳芭舉著一摞信,高聲喊著她的名字。麗達剛接過信,同學們就把她團團圍住了。

“是那個小上尉。”

“麗達,念給我們聽聽,就念一段,一小段。”

害羞的麗達飛紅著臉剛要跑,就被手疾眼快的同學把信搶走了,站在課桌上,比劃著要撕開信封。麗達急得差點掉出淚來,拼命地去搶信。

信被撕開了。一幅照片飄飄悠悠從空中落到地上。麗達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有人撿起了照片——是奧夏甯上尉英姿勃勃地和他的薩沙。

麗達又羞又惱,終于忍不住哭了。同學們見狀,不好意思地把信和照片還給了她。麗達把信和照片緊緊捂在胸口,飛快地跑過教室,走廊,大門,操場……一直跑進了學校僻靜的小樹林。她藏在沒人的角落,小心翼翼打開了信紙。

那一刻,她甚至能夠聽到自己的心髒都發出了咚咚的跳聲。

結果,那整整一天,她都把自己拘在學校圖書館里,字斟句酌地給奧夏甯寫回信。她用一本書擋住信紙,寫上幾行,就用書蓋住信,唯恐被別人看去。

她寫得癡癡傻傻,連圖書館要閉館了都沒覺察到。一盞一盞的大吊燈次第熄滅,只剩下她獨自一人端坐在桌前苦苦思索,直到管理員提醒她該走了。她只好在信紙上匆匆祝奧夏甯一切順利,然後塞進信封,把這封厚得不象話的信丟進了信筒。

寄完信,麗達悄悄回到已經熄燈的學生寢室,躡手躡腳地把上尉的來信放進自己的抽屜,那里面已經放著一摞厚厚的來信。做完這一切,她又仔細地鎖好抽屜。

“來人了。”寢室的姑娘小聲說。

有人推開了宿舍的門,一道手電筒光掃進了宿舍里。麗達悵悵地從回憶中醒來。漆黑的消防棚里,手電筒的光正從每一個鋪位上掠過,最後停在了麗達的身上。微弱的光從她身上向腿上移了過去,最後停在麗達打滿繃帶的腳上。

手電筒的光熄掉了。

麗達悄悄地睜開眼睛,看清楚是基里亞諾娃在查鋪。她輕手輕腳地走到自己鋪前,還沒等躺下,維佳在黑暗里突然大聲嚷嚷起來:“太大了,我戴不了,真的,里莎,里莎可以戴。”

里莎知道維佳的夢話是什麼意思,她趴在枕頭上,悶聲悶氣地笑起來。

一個人影從床上跳下來,撚亮了汽燈。是嘉爾卡。她惱火地瞪著酣睡中的維佳,一副被攪了好夢的樣子。

幾乎所有的女兵都醒了,從床上坐起來,睡眼惺忪地注視著維佳。渾然不覺的維佳仍在呼呼大睡。嘉爾卡突然躥到維佳床前,惡作劇地對准她的耳朵發出一聲尖叫。

維佳懵頭懵腦地坐了起來,嘴里嘀咕著:“戰斗警報?”

姑娘們爆發出歡快的哄笑,連麗達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同樣的夜晚,在瑪麗婭家里,瓦斯科夫正湊在燈下,磕磕巴巴地給她念安德烈的來信:“……上尉喊了一聲前進,我們就端著上了刺刀的槍,沖了上去,子彈沒長眼睛,嗖嗖地從腦門子上飛過去,我聽見當的一聲,像有個錘子砸了腦袋一下,我就趴在地上了。”

聽到這兒,瑪麗婭頓時嚇得瞪大了眼睛。

“沒事,只不過是子彈撞了一下鋼盔,又溜過去了。”瓦斯科夫解釋道。

瑪麗婭難過地低下頭。

“還念不念?”瓦斯科夫問。

“嗯。”

“好久沒用過我的皮帶了,害怕你已經忘了皮帶打在肉上的疼痛了……”安德烈信上的話讓瑪麗婭有些難為情,但她並沒有讓瓦斯科夫停下來,“……想起來,當個女人也挺不容易的。”瓦斯科夫念完了,看著瑪麗婭。

“沒有了?”

“嗯。”

瑪麗婭激動得淚水模糊,她害羞地擦干眼睛,從瓦斯科夫手里接過了丈夫的信。瓦斯科夫剛松下一口氣,桌上的電話響了。

他飛快地抓起電話,聽見那個讓他提心吊膽的聲音在話筒里響起來:“怎麼樣,指揮員同志?”

“搞了一次緊急集合,用了15分鍾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