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子時,梨花苑的屋門才再度被打開.
十二位千嬌百媚的女孩子每人背個小包袱,都暈紅著臉,邁著細碎花步,跟著林甯走出房來.
周妮妮嘟著嘴,不時和玲瓏小道姑交換個眼神,氣氛有些微妙……
林甯受不住,在二人腦瓜上一人賞了個瓜崩兒,笑罵道:"剛才都是你二人在做身子檢查,我連碰也未碰一下,看也未看一眼,這般作態什麼意思?"他真心覺得冤.
周妮妮有些不服氣:"那六百多人加起來,也沒這十二個好看."
玲瓏小道姑忍不住點頭附和,不過見林甯目光瞧來,忙低下頭.
適才林甯很君子的讓周妮妮和玲瓏二人在里間為十二人觸診,並檢查周身,出來後,二人如實的告之林甯,並無問題.
這在林甯前世本是很尋常之事,但當下世道,讓外男知道自己的身子情況,尤其是一些隱私部位的情況,還是無比尷尬和令人害羞的.
林甯再度重複了"醫者父母心"的概念後,引著她們前往了墨竹院.
……
"嗯?"
春姨正帶著小九兒,甯南南在和田五娘話家常,當然,所謂話家常,也是她說十句,田五娘回一聲"嗯".
這會兒見林甯帶著這麼多漂亮女孩子進來,不由皺起眉頭來.
心里猜疑,莫非這小子的狐狸尾巴終于還是露出來了?
可這些姑娘好看歸好看,但出身實在是問題,不能收進房啊!
而林甯見春姨臉色變的有些不大好看,率先微笑開口道:"五娘近來武功提升的太快,不能再苦修了,否則根基不牢,後患無窮.所以我將山寨諸事都交給她來處置,用世俗事,磨煉磨煉咱們五娘的武道之心.可如今山寨事太多也太繁瑣,只靠五娘一人處置,非得累壞不可,所以我給她找了許多識字斷數的幫閑來."
春姨將信將疑道:"果真?"
林甯笑道:"她們先從清點記錄入庫的物資開始,直接接受五娘統帥."
春姨沒好氣道:"一群嬌滴滴的姑娘,還統帥,你就糊弄我吧."
不過好歹林甯給出了個說得過去的借口,她也不想多管許多,就要帶著小九娘和甯南南回房休息,她還要讓人將南邊兒幾個空屋子收拾出來,給新客入住.
可小九娘和甯南南哪里肯走,非要賴在五娘房間里看熱鬧.
春姨拗不過兩個小家伙,只好自己先走.
等春姨走後,十二個女孩子也紛紛暗自松了口氣,然後齊齊同五娘見禮.
田五娘先前未曾得到林甯說明,此刻也只微微頷首一應,然後看向某人,等他解釋.
林甯道:"如今山寨人口愈繁,事務也越來越多,我們山寨的行政機構還未真正建立起來,這是我下一步的任務,但可以先給娘子建一個軍機處.這十二個丫頭你好好用,行事出色者,往後就是你的軍機處行走.出面都是代表你的顏面,和奉旨欽差一樣.她們都是頗有傲氣和抱負的讀書姑娘,到底有沒有真材實料,你慢慢檢驗吧."
田五娘微微頷首,修長的鳳眸看著堂下十二人,淡淡道:"都叫什麼名字?"
見她如此氣度,十二清倌人心中收起小覷之心.
別管當前這位女大王身上有沒有讀書人的氣質,只這份大氣和威嚴,就遠不是她們十二個弱女子能比的.
十二清倌人沒有耽擱,一個個屈膝一禮,報上了她們的芳名:
"奴家徐佛,見過大當家."
"奴家蘇青,見過大當家."
"奴家趙妃卿,見過大當家."
"奴家孫瑤兒,見過大當家."
"奴家塗寶寶,見過大當家."
"咯咯咯!兔寶寶……"
"哈哈哈!哇哈哈哈!"
林甯:"……"
十二清倌人:"……"
看著笑的抱在一起,前仰後合的兩小丫頭,塗寶寶滿面羞紅,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田五娘微微皺眉,"嗯"了聲後,兩個小家伙立刻安靜下來,只是兩雙眼睛分明滿滿的都是笑意.
林甯干咳了聲,對田五娘道:"小孩子嘛……"見田五娘不滿的看來,忙又轉變立場,對二小正色道:"就算是小孩子,也不能不講禮貌.快給人家道歉,以人名取樂,實在不該."
小九娘和甯南南對這種牆頭草"深惡痛絕",面色沉重的給塗寶寶道歉.
塗寶寶見此哪里還會和兩個孩子計較,也就就此揭過了.
然而經此一鬧,卻讓林甯夫婦以及整個青云寨的形象,在十二女孩子心中一下豐富生動了許多.
往日里她們十二人被鄧雪娘拘著,走馬觀花似的看完八大營寨,她們只看到了白日里熱火朝天的勞作場景,和夜晚讓她們心頭震撼的訴苦大會.
但這些事距離她們太過遙遠,她們無法從這樣的事情中,看出她們未來的處境.
也無法看出,這個山寨的主人是什麼樣的.
而眼下的事雖然很不起眼,卻讓她們心里有了一個大概的印象.
女強男受……哦不,是女強男弱?
這讓她們頗感新奇之余,也放下了擔心,不用被強迫做壓寨夫人.
當然,也不是沒有一點點惋惜.
惋惜能寫出"十年生死兩茫茫"的男子,居然是個贅婿……
但是,他對她的娘子,愛的這樣深嗎?
一瞬間,十二女子心思百轉.
中斷的自我介紹又繼續了:
"奴家楚君婉……"
"奴家宋無邪……"
"奴家向小小……"
……
十二清倌人依次介紹罷,就聽田五娘淡淡道:"以後不必自言為奴,青云寨沒有奴婢."
十二清倌人聞言面面相覷,眼神古怪.
奴家,本是女子自稱,難道這位大當家的不懂麼?
林甯干咳了聲,道:"大當家的當然知道奴家是什麼意思,但一個奴字,本就帶有貶義.女人為何為奴?只有心中自賤者方為奴,你們看看大當家,武聖之下,劍法天下第一,縱是天下聞名的姜太虛,也自認遜色一籌.天下誰當得起她自稱一聲'奴家’?"
十二清倌人聞言大受震動,本就都是心比天高之輩,自詡巾幗不讓須眉,此刻眼見一女子如此英雄了得,豈有不豔羨之理?
不過林甯看起來似乎也很享受,田五娘耳際邊緣悄悄浮起一抹紅暈,不動聲色的白了某人一眼.
她其實也喊過奴家的,當然是被迫的.
而某個惡人,每每連哄帶騙的讓她連聲自稱奴家求饒時,反而會愈發禽獸……
垂下眼簾,將某些404內容清出腦中後,田五娘對十二女子道:"我並不了解你們,也不知你們是否能擔得起重任.不過,既然小甯信任你們,我便與你們一個機會.小甯常說:天下女子,紅顏薄命者多.又或多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殊為可憐.若其中有才者,他願助其改天換命……言語至此,究竟何去何從,你們自己斟酌把握罷."
見田五娘不願多言,林甯便對十二女孩子道:"你們都是極聰明的人,又讀了那麼多書,自己想想日後到底該怎麼做,怎麼活.還是那句話,若是依舊想要過從前那種生活的,你們只管下山離去,不會有人阻攔的.但若想過能夠自主自己命運的日子,好好跟緊大當家,是你們唯一的希望."
說罷,對小九娘和甯南南道:"帶姐姐們去休息吧,不許淘氣."
二小領著思緒頗重的十二人出去後,林甯呵呵對看著他的田五娘呵呵笑道:"我真沒別的想法,有你和妮妮還有鴻兒就足夠了."
對這種想法,田五娘自然不會信,但也看出這一次林甯確實沒有"包藏禍心",她奇道:"怎會突然想給我找些幫閑?"
林甯搖頭道:"還真不只是幫閑,我一直尋思著,要將山寨正規化.靠幾個當家人事必親躬,累死也做不完那麼多事.但事情要一步步來,如今山寨里除了侯玉春外,也沒甚大人才.所以,我先幫你建一套秘書班子.毛家雖然只夠上了一個上下品高門,表面上又是以鐵傳家,但實際上,毛家幾輩子都是靠女人來傳家.所以,他們花費了極大的代價從臨淄乃至從楚國請來高人,培養這十二清倌人讀書識字,琴棋書畫,甚至培養她們了解為政之道,以便日後和貴人們有話可說.所以,這十二個本就十分聰慧的女孩子,培養了這麼些年來,並不比一個狀元郎差多少.有她們輔助娘子你,那麼山寨里的大部分事,娘子都能游刃有余."
田五娘聞言,沉吟了稍許,忽然道:"小甯,你這是為你自己建的軍機處吧?"如今山寨的大事便多由林甯負責,日後的大事只會愈發複雜,田五娘自忖還無法掌控,還不是都要由林甯來處斷?這軍機處分明就是為他自己服務的.
林甯原本獻媚的神情一滯,隨即叫天屈道:"娘子,相公我冤枉啊……嘿,哈哈哈……"
田五娘沒好氣的瞪了眼話沒說完,自己就忍不住笑開了的林甯,可見他又委屈無辜,又一臉酸爽的表情,也忍不住彎起了嘴角,輕輕嗔了句:"你呀……"
見她如此柔婉,林甯欺身上前,攬住她的纖腰,輕聲笑道:"我真沒那麼貪心,世上女子千千萬,又有哪一個比得上娘子你?我們是真的缺少人才,尤其是讀書人.而且,還必須是背景乾淨信得過的讀書人."
田五娘螓首靠在林甯懷中,道:"這些姑娘,信得過?"
林甯呵呵笑道:"無所謂信得過信不過,她們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只會幫助處理一些瑣碎繁雜但又不得不去做的瑣事.日久見人心,等時日長了,再看看是不是值得信任.娘子,夜了,咱們歇下吧."
看著林甯炙熱的眼神,田五娘俏臉微霞,輕輕應了聲:"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