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怨滿南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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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越。北甯附近。

北越之地除河內、南定,就數山西和北甯算得上富庶之地,可現在這已經變成了幾方厮殺的戰場,厮殺得山破碎,走到哪都能聞到硝煙的味道。

越國官兵在這個戰場已經連敗數陣,直到大清道員趙沃領九營桂軍前來助戰,黑旗軍劉永福亦全力出動,這才壓住了陣腳,只是趙沃在用兵上卻不是李揚材這老將的對手,雖然先是小勝兩陣,接著卻是受了一大挫敗,折兵數百。

三具血還未冷的尸體倒在地上,兩個說客被嚇得直叫:“李揚材,你這個小人,你難道軍門的恩情,忘了我們二十年的交情嗎?”

人群簇擁一個六十出頭的老者,他剃發結辮,穿龍袍,掛朝珠,頗有霸氣,正是這次大亂的始源者,原大清提督銜記名總兵,前潯州鎮副將李揚材是也。

他看了兩眼這兩個轉戰江南就已經相識的舊友,卻是冷笑一笑:“你們莫提那個薄情無義的人。”

“馮軍門可是一手栽培了你。”這五個人都是馮子材派來的說客,皆是昔日李揚材轉戰江南即已相識的同僚,原本以為一切會順順利利,哪料想話不投機,李揚材竟是動了殺心,手誅三人,然後把其余兩人都綁了。

“大帥的恩德,你難道忘了嗎?”這兩個說者始終想不通李揚材為何會入越造反,在他們眼中,李揚材已經做到二品大員,幾乎是一個職業軍人的極限,怎麼起兵造反:“你何必執迷不悟。”

李揚材一聽這話,笑得甚是蒼涼:“大帥恩德?大帥恩德?”

他想起往事曆曆在目,差一點就老淚縱橫:“他馮某人有屁個恩德,我二十年戎馬生涯,都是為他打拼,你們且瞧瞧……”

說著李揚材就解開龍袍,只見得他上身竟是有好幾十條傷口:“我拼死拼活,換得他馮某一場大富大貴,我又得了些什麼?待到我被革去功名,他馮某又有個交代沒有?”

旁人或許以為二品武官已經是位極人臣了,只是在大清這個軍制之下,屁都不是。

左宗棠征西的時候,就出一個名案,一個七品文官,不經核准就把手下一個記名總兵實授游擊給殺了,文書是七品文官,記名總兵是二品武官,七品殺二品,最後七品文官啥事也沒有。

這個例子就可以知道記名總兵的地位了,大清官場都說是子多,驢子多,候補道多,可是他們這些記名總兵,比候補道還要多,還要不堪。

隨便一個有後台的縣令或候補道,可以把一個未得實缺的記名總兵當孫子使喚,呼來喝去,他李揚材就嘗過無數冷言冷語。

二品武將,值個鳥?連個缺都補不上,連記名提督都要去搶一個營官的缺,不要說再次一等的記名總兵了。

三年前好不容易走通了路子,花了大價錢弄了一個潯州鎮副將的缺,這缺不肥,可好歹也是個差使,沒料想到一年半沒到就給人搶走,連買缺的本都沒回來。

以後他李某人嘗盡了多少辛酸,輾轉于兩廣之間,任由州縣欺凌,上官冷眼,廣東說他本是西省武將,當回西省上任,廣西說他本籍東省,可回東省待命,那真是被皮球踢來踢去。

那些上官手里把著副將游擊的缺,從來價格公道,要嗎只給自家人,要嗎便只要黃金白銀,就是委屈求個營官哨長、親兵幫帶之類的小缺,那些候補道們還是冷著臉說道:“太委屈了,老兄還是再等等吧。”

他也曾幾度去求馮子材這個老上司,結果人家硬是板著臉說:“我都被趙沃挖去了九個營頭,去掉了一塊肉,怎麼替你謀劃?都已經是二品大員了吧,該知足了吧。”

三十年交情,就換得這麼一句冷言,他李揚材只能自許:“馮唐易老,李廣難封。”


沒想到這一身勇武,一身才學,到老來卻是毫無用武之地,甚至捐班出身的捐官都不如,除了把這老骨頭帶到棺材里去,也得給後輩留著蔭澤吧。

“馮唐容老,李廣難封。”三十年戎馬,只換得半頭白發,他李揚材什麼都不怕了:“回去告訴馮某,想讓我回心轉意,看見我父那壽棺沒有?”

這一次李揚材變賣家產入越之際,剛好遇到其父仙去,李揚材便把他父親壽棺一起帶入了越南,頗有幾份左宗棠攜棺西征的風度:“若讓我回心轉意,他馮某只需把我父起生回生,吃得兩三碗飯便可。”

李揚材也是極有風度的人物:“不然,我李某人便是鐵了心,絕不會回去任這幫文員書吏宰割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我本是入越,是為自己與這幫弟兄謀一個回身,順便討還祖業,二來為大清鎮守南國,可憐大清連這點都不讓我辦到,反發大兵攻我,此大恨也!”

他又想起一事來:“海陽柳字營,虐殺我派去募兵的石游擊,折我一臂,敗我好事,此亦一大恨也。”

“……此亦一大恨也”

他做久了武官,也知道清太祖七大恨起兵的掌故,連點七件大恨事,最後怒喝一聲:“我一個也不放過!”

……

海陽。

法國海軍陸戰隊一個排在一艘小巡邏艇的支援下,順利登陸並成功收複了這座城市。

三色旗又飄揚在這座城市,歡迎他們的,依舊越南官員有些呆板的笑臉。

阮有明手抖個不停,眼前的教堂已經燒得一干二盡了,甚至找不到一丁點舊日的殘象。

幾個教民膽戰心驚地看著這被火焚燒過的教堂,在猶豫著是否重建教堂。

他們心中的教堂也被燒得一干二淨了。

阮有明幾乎就要跪下來痛哭。

那一天的景象,他一輩子也忘記不了!

那些可恨的土匪,那些柳氏匪幫,他們果然逃之夭夭了,他們逃脫了主與法蘭西的懲罰,一想到這個當日受到的屈辱與折磨,他憤怒地吼道:“柳字營,你們等著,我一個也不放過!”

注解:七品殺二品案,是指統領吳士邁(中書,七品)以軍法誅殺營官朱德樹(記名總兵實授處州鎮游擊,二品)一案,這是左宗堂征西中的一樁名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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