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4)

“再一回合就分勝負了。”巴盧說。

“不可能。”

“哦?”

“大好機會他已經錯過了。”我說,“就像上一場比賽,那愛爾蘭人,叫什麼名字?”

“愛爾蘭人?什麼愛爾蘭人?”

“就那麥卡恩。”

“哦,那個愛爾蘭黑人。嗯,照這種情況看來是有可能,你認為多明格斯也會像麥卡恩一樣,時機到了卻扣不下扳機?”

“扣扳機,把對手擊倒,這他倒會,只不過他現在恐怕心有余力不足了。你想想,他揮了那麼多空拳,出拳本身就很耗體力,如果沒打到那更累人。這一回合下來,多明格斯消耗的體力要比羅希德多得多。”

“可是裁判也會這麼判嗎?除非你那位朋友錢斯先生動了手腳,否則,一定會判彼得這個回合贏。”

像這種拳賽,還值得動手腳?就連設賭局人家都懶得下注。我說:“用不著裁判,羅希德會把他撂倒。”

“我說馬修,你在做夢吧?”

“不信走著瞧。”

“要不要賭?跟你,我可不想賭錢。你說賭什麼?”

“不知道。”

我盯著那對父子,腦子里一直有個東西懸在我的思緒邊緣,好像就要掉出個什麼結論來,弄得我心不在焉。

“如果我贏了,咱們就離開這兒,到聖伯納德教堂去,趕八點的彌撒。”

“要是我贏呢?”

“那咱們就甭去了。”

我笑起來,“這個賭注下得可真好,本來我們就沒打算要去,我這算是哪門子贏?”

“那這樣好了,”他說,“如果你贏了,我就去參加你們的聚會。”

“哪個聚會?”

“就是那種什麼莫名其妙的匿名戒酒聚會。”

“你為什麼想去參加聚會?”

“我當然不想,可是那不就是打賭的目的嗎?願賭服輸。”

“可是我要你參加聚會有什麼好處?”


“我哪知道?”

“那好,如果你自願,我樂意帶你去,可是別把你去的原因算我頭上。”

這時,我看到那個父親的手放在小男孩的額頭上,把他的褐發慢慢向後攏。這個姿勢像一記右拳,猛地擊中了我的心,一時之間我像聾了一般完全聽不見米克說話。

“那就下賭吧。”他說。

“好啊。”

鍾響了,拳手再度起身。

“反正,你說的我也同意,我看彼得真他媽的把自己給累垮了。”

結果正是如此。雖然第七回合里,情勢對多明格斯來說還沒有到無力還擊的地步,因為,他還有力氣揮出幾記讓觀眾為他歡呼的拳來,但是,讓觀眾起立歡呼比叫對手失足倒地要容易多了。這一回合快結束時,羅希德猛然揮出一記右拳打中對手心窩,我和米克不禁會心地相視點頭。這時全場鴉雀無聲,沒人歡呼,也沒人叫囂,比賽的結果有目共睹,任誰都無法改變,這一點我們都了解,埃爾登·羅希德也明白,甚至連多明格斯也一樣心知肚明。

兩回合之間,米克對我說:“我真服了你,我什麼都還看不出來,你就已經料到結果了。那些直拳就像往銀行存錢,是吧?起先看起來好像沒什麼作用,但是忽然間,多明格斯的雙腿就不管用了。說到這腿……”

舉告示牌的美女這時正在繞場,告訴我們接下來是第八回合。

“她看起來也很眼熟。”我說。

他試著提醒我,“可能又是在戒酒協會里認識的吧。”

“好像不對。”

“廢話,當然不對,如果見過,你一定會記得,對吧?嗯,你大概在夢中和她邂逅。”

“這樣說還比較接近。”我的視線,從她身上轉移到打圓點領帶的男人,然後再轉回來。“有人說,假如你看到每個人都覺得眼熟,表示你已經步入中年了。”

“有這說法?”

“呃,這不過是其中的一種說法而已。”

第八回合鈴響,才過了兩分鍾,埃爾登·羅希德便揮出強勁的左勾拳,擊中彼得·多明格斯的肝髒部位,跟著又在他下顎補一記右勾拳。

八秒鍾之後,彼得從地上爬起來,一定是一股男人的氣概支持他再度站起來。這時的羅希德已經穩占上風了。在終場之前,多明格斯又被三拳打趴在地。這次裁判連數都懶得數,他擋在兩個人之間,高高舉起羅希德的手。

原本來為多明格斯加油的同一撥人,現在又鼓噪了起來,改替羅希德歡呼。

我們站在錢斯和巴斯科姆旁邊,聽主持人宣布,在第八回合兩分三十八秒,裁判裁定比賽結束,優勝者是外號“蠻牛”的埃爾登·羅希德。這些事情,我們早知道了,之後主持人又加了一句,後面還有四回合比賽,千萬不可錯過。

這四個回合,是為了電視節目填時間用的。假使羅希德在第二回合就把對手解決掉,或是他自己被解決了,這樣至少還要正式墊上某個候補賽程來填滿有線移動網的節目時間。

可是現在都快十一點了,觀眾們紛紛湧出體育館,往回家的路上走。這種情形和棒球賽差不多,第七局結束,球迷們便從道奇球場湧出來,換句話說,電視熒幕上賽程已經沒了。

理查德·瑟曼走進場中,替他的攝影師收拾器材。我沒見到金發美女,那對父子也不見了。我四處張望,想指給錢斯看,問他認不認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