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愛妳!1
是命運的安排遇見妳
鎖住我的視線,終結我的風流
專心一意──寵愛妳
冬夜,寒鴉,被風如刀。
揚州城北南宮家主宅的後院,到了夜半,僅存一盞微弱的燭火在漆黑中熒熒發光。
家仆居住院落的長廊上,忽然傳來的聲響。
接著,是緩緩咿呀一聲──
「鬼啊!」半夜尿急跑出門方便的小丫鬟,才走出茅房就看到一坨黑黑軟軟的東西從面前飄過。
「不是、不是……」焦急的辯解聲響起。「我糖兒只是一個小丫鬟啊,我不好吃──」她壓根沒聽到辯駁聲,閉起雙眼,發出呼天搶地的哭吼。
「我不是鬼啦,我是糕兒。」糕兒七手八腳,趕忙把罩在自己頭上的布塊拿起,只希望糖兒別再大呼小叫,萬一把所有都吵醒,那就糟糕了。
「嗯?」糖兒眼眶含著淚水,勉強睜開眼。
「好冷,我穿還沒做好的棉襖出來上茅廁啦……」糕兒笑得很尷尬,她發誓,她真的不是故意出門嚇人的。
「兩個笨蛋!妳們在干嘛?」充滿威嚴的聲音從兩人背後傳來。
「我以為我看到鬼……」看到蜜兒,糖兒抱怨的音量更像雙小老鼠了。
「我不是故意的……」糕兒眨眨眼,跟半夜被吵醒、怒氣騰騰的妹妹點兒說明。
「那麼多件衣裳,妳為什麼要套這件沒做好的出來?!」點兒撫著額角,只覺整個腦袋嗡嗡作響。
為什麼這個淨會惹事的老實頭是她的孿生姊姊?
跟她精明、干練的完美形象一點都不符合,上天是故意派糕兒來磨練她的脾氣與耐性嗎?
真是可惡啊……點兒忍住亟欲破口而出的三字經。
「我……那個……」囁嚅幾聲,糕兒說不出話。
「妳看妳把糖兒嚇到眼淚都掉出來了!」點兒戳戳姊姊的腦袋,真想剖開來看看里頭裝啥。
「對不起喔!」糕兒向糖兒鞠躬道歉,掛在她身上的大件襖衫隨風飄動,沒縫好的布片到處亂飛,也難怪人家會看錯,以為是鬼魂現身了。
「沒關系。」糖兒擦干眼淚,甜甜一笑,她的膽小實在太小了,害得糕兒被罵,真不好意思。
「下次不會這樣了。」糕兒舉起小手發誓。
「嗯……」糖兒點頭,還來不及說出要與糕兒相親相愛的話,就被蜜兒抓著往房間走。
「妳跟我回去!我來訓練妳的膽子。」
「蜜兒……」
糕兒同情地望著兩姊妹的背影,「蜜兒好凶喔。」
「不管是誰,半夜被姊妹嚇醒都會這樣吧。」點兒斜睨孿生姊姊一眼。
「喔……」糕兒惴惴不安地看著妹妹。,
「有事?」看到糕兒欲言又止的神情,點兒眉頭一揚,直接詢問。「可不可以等我一下?」
「為什麼?」既然沒事,她就要回房繼續睡覺了,為什麼要在茅廁外等她?
「因為我也……」
「講大聲一點,我沒聽清楚。」點兒皺起眉頭。
「我怕鬼!」糕兒鼓起勇氣大聲說。
「啥?」
難怪她一個晚上邊縫制棉襖眼睛邊往外瞟,原來是不敢一個人上茅房?
「快去。」點兒翻了翻白眼,連叱喝的力氣都沒有。
「好,謝謝。」
要鑽進茅房前。糕兒突然又退了回來,跑到妹妹面前把罩在身上的襖衫褪下,交給她。
「干嘛?穿進去就好啦。」接過棉襖,點兒不解地道。糕兒縮著身體,搖搖頭。「尿臊味會熏到衣裳,我怕做好會臭臭的,妳幫我保管一下。」
交代完畢,糕兒才溜進茅廁。
「呿!誰的衣裳那麼慎重?」點兒撇撇嘴,不懂姊姊在搞什麼。
哎,天氣好冷喔,還是趕快縮回被窩里睡回籠覺,這些小事不用在意……
「糕兒、糕兒……」急切的呼喚聲,忽遠忽近。
棉被下的小人兒沒有動靜。
「糕兒!」糟糕,口氣已經有點凶惡了。
被子開始稍稍蠕動,掙紮半晌後又回歸平靜,最糟的是,被窩里還傳出微微的鼾聲。
敢情沉睡中的人兒是把這一陣陣的叫喚當安眠曲?
「南宮糕兒!妳最好馬上給我起床。」點兒終于受不了姊姊的昏睡方式,兩手腰,杏眼圓瞪,鼻孔開始用力地噴氣,平時嬌嫩如黃鶯出谷的嗓音也變成母夜叉的吼叫。
「我起……起床了……」白嫩的小手慌忙拉下被子,聲音微弱地宣告。
「妳昨晚當賊去了嗎?為什麼爬不起來?」點兒無奈地歎氣,拿了條沾濕的巾子放在糕兒睜不開的眼皮上,希望能讓賴床的姊姊快點醒來。
「唔,我……」這很難解釋耶。糕兒搔搔頭,不知該怎麼說,最後只把兩手貼在冰涼的巾子上,藉此驅走濃濃的睡意。
算了,反正她也不是真的要聽姊姊說明。點兒交代道:「我已經打水給三少夫人用了,妳等會兒先去灶房吃東西,晚點再去掃花廳,四爺說荼水准備在他的書房,還有二少夫人那邊兩個時辰要送一次藥膳過去……」
「我可不可以不要去四爺那里啊?」糕兒拿下貼在臉上的巾子,問道。
「不行!」點兒惡狠狠地瞪了姊姊一眼。
「為什麼不行?」
「四爺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他想看妳,妳還不去讓他看,這樣怎麼報恩?」點兒兩手腰,嚴肅地教訓姊姊。
「可是……」
「可是什麼?」點兒捺著性子把糕兒拉下床,知道自己如果不解決糕兒的疑惑,她一定會偷偷溜掉。
「那時明明就是三爺把我們從火場里救出來的嘛……」糕兒低聲申辯。「原來,妳這麼希望四爺當時跟我們一起被燒死啊?」揚起眉,點兒不懷好意地笑了。
這答案如果讓那男人知道了,不知姊姊會不會被啃得只剩骨頭?
雖然她這個妹妹平時是很照顧姊姊的,不過,可以看到成天像只花蝴蝶的男人變成會噴火的怪獸,又是件非常有趣的事……
點兒凝視著面貌與她相仿,眼神卻老實清澈的姊姊,開始猶豫著要不要當壞人。
「才不呢!我希望四爺長命百歲,不然我──」糕兒不知想到什麼,突然住口。
「怎樣了?」還遺漏什麼有趣的事情沒讓她知道嗎?
趕快說、趕快說!點兒用熱切的眼神注視著姊姊,希望她快開金口,為她平淡的人生加添色彩。
「沒有啦,我只是要說當時是三爺來救我們的。」雖然當時烈火熊熊,可她的眼力是很好的,她看得很清楚是誰沖進來救她,這件事三爺也承認喔。
「怎麼?救命恩人的弟弟要妳幫他送茶、送水,妳就不願意啰?」懶得說服死心眼的姊姊,點兒干脆威脅。
「我哪有這樣說……」糕兒眨了眨如小鹿般無辜的雙瞳,辯解道。她才沒那麼小氣呢!
「沒有最好。」白了姊姊一眼,點兒簡單囑咐,「我今天很忙,妳別來找亂子,把這幾件簡單的事情做好,我們就一起去找二少夫人,看她的小娃兒,妳說好不好?」
「好吧。」糕兒勉強答應,她再偷空趁四爺不在時送進去好了。
「那午後我們就去看小娃兒。」想到逢秋少爺可愛的小臉,點兒也振作起精神,為自己今天即將展開的丫鬟生活打氣。
「嗯,妳要等我喔!」想到可愛的小少爺,糕兒連忙點頭。
「好啦!可是妳的動作要快喔。」如果妳沒被餓虎撲羊的野獸吃干抹淨的話,我就等妳吧!點兒沒有半點罪惡感地在心里下批注。
偷偷摸摸……
糕兒端著茶盤,躡手躡腳地踏進面水書齋,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就怕驚擾了住在這里的人。
咿呀一聲推開門──很好,里頭沒有人。
她慢慢把茶壺擱在桌面,滴溜溜的大眼再往室內瞟。咦,竟然都沒有……糕兒似乎忘了羞怯與害怕,開始在室內搜尋起東西來了。
「找什麼啊?」男人醇厚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
「一個很重要的東西……」糕兒懊惱地在耆房內打轉,嬌小的身影晃過茶幾、琴桌、晝案、棋桌、香妃榻、羅漢床、燈掛椅……忙碌不已。
「妳可以告訴我是什麼東西,我好幫妳找。」涼涼的聲音再度從她身後響起。
「嗯,就是……」糕兒拾起頭,焦急地想跟對方說明那件「重要的東西」是啥,卻在看進一雙銳利又帶點玩世不恭的眼眸時放聲尖叫…:「啊啊──」
「怎麼啦?」男人黝黑的濃眉糾結。
「你……」糕兒的聲音顫抖。不待男人再問,幽靜的迥廊已傳來急遽奔跑的聲音。
「四爺,里頭發生什麼事了?」一堆家丁全讓糕兒的叫聲引來,但書房里又沒有其它的聲音,所以一堆人全部擠在門外,不敢擅自闖入。
南宮思君沒有說話,只是滿臉笑意地望著引起騷動的小丫鬟,而糕兒兩手捂住口,神色慌亂,不知該如何處理這場混亂。
「沒事。」凝視臉色慘白的心丫鬟,南宮思君淡淡開口,「只是一只小蟲飛過,把糕兒嚇了一跳。」
「哦。」原來如此。
眾人點頭答應後,隨即各自散去。
「我不是故意的……」在人聲遠去後,糕兒才吶吶解釋。
「我知道。」南宮思君眼里浮現一抹笑意,大掌攬住伊人纖腰,「妳只是被我嚇到而已。」
「嗯,對啊!」糕兒連忙點頭稱是,隨即又感覺自己這樣說太不尊敬主人了,于是小頭顱又搖晃起來。
「怎麼?哪里錯了?」聞著少女身上傳來的幽香,南宮思君感覺很幸福。
「我……」正欲張口說明,才發現自己被他摟著,糕兒小臉發自、兩手亂揮,急著要推開他。
「別動,讓我抱一下就好了。」他攬緊柔軟嬌軀,閉上雙眼,嘴角噙著滿足的笑意。
「可是我們這樣……」不好看……
怯懦地抬起眼望向男人俊美的臉龐,糕兒發現那張面容上有著掩不住的疲倦,即刻閉上嘴,不再抗議。兩人在沉默的時光流動里,享受著旁人感受不到的溫馨。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了……
「您的肩膀很硬。」糕兒天外飛來一句話。
「嗯?」南宮思君斜睨小佳人一眼。怎麼了?她有什麼意見嗎?
「一定是您東奔西跑談生意太累了,我幫您按按,讓您舒服一點,好不好?」她的清澈雙瞳里閃爍耀眼光芒,想到自己可以幫主人消除疲勞,就覺得很高興。
「妳也會?」慵懶的嗓音響起。
「嗯,以前在王家,老嬤嬤有教我。」生怕主人不相信,糕兒馬上說明。
「妳個兒這麼小,力氣也不大,教妳學道個有用嗎?」男人的口氣明顯不相信。「可是她真的有教人家嘛!」嘛起小嘴,糕兒不服氣地說道。
「是哦。」南宮思君摟著懷里的小人兒大笑,沒再多說什麼,爽朗的笑聲顯示他現在心情很好。
「好不好嘛?」真的很有用喔,他不要試試嗎?
「妳剛剛那麼認真在找什麼?連我進來都不知道。」沒有回複,他另起話題轉移小佳人的注意力。
「我昨晚放進來的東西。」哎呀!他不問,她都忘記這件事了。糕兒急忙掙紮,要繼續找「東西」。
「什麼東西?」揚起眉頭,南宮思君緊抓著她,擺明就是一副她不說清楚就不放手的表情。
「不是很重要的東西。」她揮揮手,不想細說。
嗯?這丫頭有事瞞他哦,明明最早是講「很重要的東西」,現在又改口說「不重要」了,她是想被修理嗎?
南宮思君皺起眉頭。緊盯著面前的小丫鬟。「一下子車要、一下子不重要,為什麼撒謊?妳是來作賊的嗎?」
「不是作賊。」糕兒嚇得臉色慘白,馬上搖頭。
「那到底在找什麼?」想到小丫頭有事瞞著自已,南宮思君心里的不舒服開始蔓延,質問的口氣不免嚴厲。
「……就是一件棉襖啦……」他好凶喔!糕兒不敢抬頭看他。
「什麼棉襖?」淡漠的口吻沒有半點溫度,他勾起小佳人的下顎,要她看著他說話。
「人家縫給您的棉襖啦!」她大聲替自己喊冤。沒想到四爺平時那麼聰明,竟也會黑白不分,隨便冤枉人!看來大家說南宮家的爺兒們精明能干,倒也未必。
「什麼樣的棉襖?」他再間。
「很大件,黑黑的,很厚,我塞了很多棉花,您穿出去很暖的,就不會著涼了……」生怕做了一季的衣裳被人偷走,糕兒比手畫腳,希望南宮思君相信她,幫她把棉襖找回來。
「為什麼做棉襖給我?妳想要什麼好處?」他繃著臉問。
「不是、不是,糕兒沒有這個意思。」她的小頭顱搖晃得像個博浪鼓。
「那是為了什麼要做給我?」南宮思君神氣地仰頭,擺出他最帥、最酷、最有魅力的樣子,准備聆聽少女對他的仰慕話語。「就是……」糕兒攝孺幾聲。
「沒關系,妳說吧!」他擺擺手,鼓勵她說明白。反正他也豁出去了,正准備效法哥哥們,跟這個討人喜愛卻沒有家世背景的小丫頭談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所以,她就盡情地對他宣泄熱情吧!
他會用力接招的。
「因為主子的健康是我們當下人的福氣,現在天候嚴寒,四爺哪里受得呢?為了不讓您著涼,當然要幫您准備好棉襖,替主子分憂解勞是好奴婢該做的事。」她立正站好,把隱藏在心里多年的話一口氣說出來。
「啥?」
「糕兒一共縫制了四件棉襖,大爺、二爺、三爺跟您,一人一件,很公平喔。」每位爺的房里都擺了件新棉襖,而四爺平時較長待在書房,所以她才趁夜深迭過來。
「大家都有?」南宮思君的臉色沉了一半。
「對啊、對啊!」她是很公平的。
「做給我就好了,哥哥們都已娶妻生了,有自己的娘子會幫他們做,妳忙這個干嘛?」南宮思君被不解風情的小丫頭氣到七竅生煙。
做出四件一模一樣的棉襖,那他的特殊地位在哪里?她怎麼可以這樣對她?他在外頭思念的,可是只有她甜美可人的容顏啊!
「心意嘛!爺兒們高興就好了。」糕兒甜甜一笑,渾然不覺大難臨頭。
「我不高興。」南宮思君板著臉,非常不爽地瞪著她。
「我馬上找出來給您喔,您等一下。」以為四爺是沒看到棉襖在生氣,她連忙安撫。「不要!」南宮思君大吼,他抓狂了。
「那……」
他攬住小丫頭的柳腰,兩人一同坐到軟榻上。
糕兒正要告訴他,做婢女的不可以跟主人靠太近,會有狐媚主人的嫌疑,不料他卻從隱藏的櫃子里翻出一件黑黑的衣裳,她仔細一看,正是她做給他的棉襖。
「原來沒丟。」糕兒欣喜一笑,松了口氣。
南宮思君鐵青著臉,繼續從軟榻下的隱藏櫃子里掏出一件藏青色的長袍、鞋子、扇套……
「咦,都是我做給您的。」糕兒立即認出來。
一聲不吭,他繼續把櫃子里的東西全數掏出,放在小佳人面前。
隨著一件件東西出現在眼前,糕兒的歡呼聲越來越大,沒想到這些東西四爺收得這麼好,真是不枉她做得那麼辛苦了。
「說!妳做的這些衣裳、配飾,是不是哥哥們都有,大家一人一套?」他質問的口氣像個吃醋的夫婿。
啥?四爺怎麼連這也要計較?原本做人就要公平,四爺有,大家都要有啊,三爺平常都這麼告訴她的……
所以,他有什麼好生氣的呢?
張大清澈的眸子,糕兒對于南宮思君的怒氣感到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