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原來是這樣喔?」
「可不是嗎?所以我說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千萬不要輕易相信人家的話,省得哪天被賣都不知道……」
「不過,還真看不出來夫人是這種人。」
點兒正要去灶房端蓮子鴨羹,路過雨花亭時,突然聽到樹叢後幾個仆婦刻意壓低嗓音的交談,不禁拉長耳朵,仔細聆聽。
「外頭大家都這麼說。」聽得出來是小翠義憤填膺的口吻。
「沒想到夫人這麼老實的樣兒,拐騙起爺兒卻這麼老到,只在床上使勁,爺兒就頭昏眼花了。」廚娘李嫂也嘖嘖稱奇。
「可不是嘛,我那天就親眼瞧見……」小翠的聲音越來越小。
「妳親眼瞧見什麼?怎麼不講出來讓我聽聽?」容不得變生姊姊被他人汙點,點兒氣沖沖地出面。
「我房里還有幾件事沒做完,妳們慢聊。」原本聽得津津有味的丫鬟立即落跑。
「點兒姑娘、小翠,我灶房也有事,妳們聊。」李嫂也溜之大吉。
她們只是愛聽主人的八卦而已,隨口閑扯幾句,但對他們的處事做人可沒有什麼意見,別來問她。
「大家只是茶余飯後閑磕牙,點兒姑娘何必這麼生氣?」小翠不慌不忙地答話。
她這種理直氣壯的模樣,讓點兒氣得渾身發顫。
「妳們漫天胡扯,壞我姊姊的名聲,還問我為何生氣?」這幾個口蜜腹劍的女人,整天圍著糕兒夫人長、夫人短,結果竟然私下說她的閑話!
糕兒是怎樣的女人,她們成天相處會不懂嗎?需要這樣背地里誠毀她的名聲?
「我說點兒姑娘,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們幾個不懂事的鄉下人也只是隨口說說,又沒有壞意。」賭著糕兒平時和氣,小翠認為她不敢聲張,「如果不是真有其事,您可以直接告訴夫人,讓她來找那個傳播謠言的人,撕了她的嘴呀!您說我的主意好不好?.」
「哼!」點兒瞪著小翠笑咪咪的臉,越看越冒火。
「如果是真的,我們也只有羨慕的份,大家只是私下聊聊,您又何必當真?」小翠拐彎抹角地損著原本跟自己身分相同的姊妹倆。
她們原來也不過是個看人臉色的小丫鬟啊!
怎麼?趁機爬上南宮四爺的床,就真以為自已是只鳳凰了嗎?想騙他人可以,騙她小翠卻不成。「我會把妳的這番話告訴姊姊。」惡狼狠地撂下話後,點兒轉身就走。
「哼!」小翠心里雖不安,仍逞強地對著點兒的背影吐舌頭。
她也有靠山,才不怕她們呢。
「我說翠丫頭啊,惹火上頭的人可是會吃虧的。」在附近徘徊不去的廚娘見點兒負氣離去,才敢跑出來勸誡。
「今兒個夫人被請到三爺的府里作客,點兒姑娘要當耳報神,也沒那麼快。」人家都跟她聯絡好了,只要把現在作威作福的姊妹倆各個擊破,她們是神氣不久的。
而她小翠……
到時也可以循著夫人攀上枝頭的方式,只要順利爬上爺兒的床,她何愁不是個如夫人呢?呵呵……瞧她聰明的。
「奇怪……」糕兒拿著白玉發簪,在房里悶聲嘀咕。
「發生什麼事?」南宮思君拿著一疊帳本,悠閑地晃進廂房。
唔,見到清麗可人的娘子,他就覺得把工作扮到房里完成果然是對的。
「整天不見點兒來找我,好奇怪啊!」賴在夫婿的懷里,糕兒低聲抱怨。
「妳有我陪了還不夠?干嘛還要妹妹整天跟妳膩在一塊兒?」南宮思君放下帳本,從伊人身後一把攬住她的纖腰,輕聲抱怨。
昨天在三哥的府里也一樣,就是掛記著妹妹,讓他滿心酸澀。
看來,當她的夫婿還不如當她的姊妹好,整天就聽到她在為妹妹擔心這兒、憂心那兒的,也不想想點兒比她機靈數百倍,她的事情還輪得到這個傻姊姊操心?早就自己料理好了。
偏偏她還像只小母雞一般,整天嘀嘀咕咕。
害他滿心不是滋味!
可惡,今天一定要跟她說清楚,不許她這樣時時刻刻為妹妹操心了,她要操心的人只有他而已,別人都不許。
「不是這樣呵……」窩在夫婿厚實的懷里,糕兒輕聲笑了,「只是老夫人跟姨娘昨天賞了我白玉發簪、耳環,我想問點兒喜歡哪樣,哪有要跟她整天膩在一起?」
「喜歡那些東西還不簡單,何必兩個人分?要多少,我都帶妳去買。」南宮思君以縱容的口氣說道。「真的?」沒想到夫婿這麼大方。
「妳懷疑啊?」南宮思君瞄了小看他的娘子一眼。
拜托!他雖然是南宮家的老四,說大聲話、做場面事輪不到他,但掌理家務也有段時間了好嗎?這點小錢會拿不出來?他的小娘子可能沒想到,這錦粹園可是他在行冠禮後短短兩年就賺回來的……
那時的她還不知在哪個狐狸窩住著呢,怎還曉得將來會嫁個了不得的夫婿?
還三不五時怨他搶婚的事……
被人家閑言閑語總是比自己一輩子不幸福來得好吧?管人家怎麼想,橫豎他寵她一輩子便是了。
外頭的三姑六婆絕對影響不了他們的婚姻,他保證。「那我就把這發簪跟耳環都給點兒啰?」她喜孜孜地望向夫婿。
她們姊妹倆從小到大都在一塊兒吃苦,以前有了好東西,她總是分一半給妹妹,即便現在嫁人了,有了貴重、好看的首飾,仍然不忘要分給點兒。
看到這樣的小娘子,男人心里不禁又愛又疼。
「可以。」
「你對我真好。」在夫婿的俊臉上輕啄一下,糕兒小臉酡紅。
「這樣謝是不夠的。」男人揚起邪惡的微笑,一把將伊人壓在軟榻上,狠狠地吻住她的小嘴。
他強力吸食著伊人口中的津液,直到她氣喘籲籲地攀著他的頸項,才放開她讓她可以自由喘氣。
「你怎麼……」這樣放肆……「夫妻都是這樣的。」看妻子被自己寵愛得暈頭轉向的嬌俏模樣,南宮思君嘴角上揚,露出滿意的微笑。
「噢……」躲在夫婿的懷里,她羞紅了臉。
凝視著妻子害羞的模樣,彷佛三生三世都不會膩一般,他們幸福的生活有如沾了蜜一般甜美。
「妳剛剛說這白玉發簪是誰給妳的?」接過妻子手中的發飾,他起眼審視。
「就老夫人啊。」
「還喊『老夫人』?」輕輕挑眉,他有點不爽。
「是……娘給的……」她小聲改口。
「我怎麼沒看到娘給妳這個?」昨天他真有那麼忙嗎?連娘給妻子禮物他都沒注意到?
「那是我陪娘跟姨娘逛花園時,娘偷偷塞給我的。」昨天小夫妻倆接受兄長的邀請到寒月樓喝茶、吃糕點,沒想到長年吃齋念佛的老夫人跟姨娘會一同出現。
南宮思君雖然為了妻子的事和父親正鬧著,但對娘親卻沒半句怨言。
南宮老夫人知道自己的存在雖能為幺兒利夫婿間的沖突緩頰,卻也沒幫助,只有拉著姨太太到三兒子的樓里作客,見到討喜的四媳婦,想到過往她在南宮家盡心盡力的表現,對于她拐走兒子的事也氣不起來,于是拿下白玉發簪跟耳環,當成對媳婦的見面禮。
或許她下意識也想藉此拉攏四媳婦的心吧!
糕兒喜孜孜地收下標亮的首飾,對于其中的意義卻不了解,只是盤算著要分給妹妹。
「糕兒,我另外再買新的首飾給妳,妳從里面挑給點兒。」南宮思君沒說破白玉發簪的含意,只是微笑地提醒,「這個是娘送妳的第一套首飾,妳應該要好好收著當紀念。」
「對哦。」佳人點頭稱是。
只要有新的首飾可以給點兒就好了,她對這點並不執著。
「趕明兒妳就跟我去珠寶行逛逛。」男人溫柔地摸摸妻子的頭。
「好哇!那我可不可以……」
正當兩人膩在廂男內交談時,幾個仆傭慌慌張張地跑來。
「爺兒,不好了!不好了!」管家急切地敲門。
糕兒推著夫婿的手臂,慌忙想起身。
「什麼事?」南宮思君沉聲詢問,同時握住妻子的手,要她不必因下人的慌急而焦慮。「點兒姑娘不見了。」
「什麼?!」
兩人詫異地睜大眼瞄互看對方,怎麼會有這種事?
「進來說清楚!」快速拉正小妻子的身軀,南宮思君沉聲命令。
幾個人推派管家進門,開始述說他們從里搜尋到外的經過……
「嗚嗚……」
糕兒無助的啜泣廂房里流泄出來,令經過的丫鬟們聽了都為之鼻酸。
「不要哭啦,點兒不會有事的。」江華兒極力安撫。
「可是連她去哪都不知道……點兒從來沒離開我這麼久,我好難過喔……」糕兒哭到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大。
「放心啦,三哥跟老幺一定會把她找回來的。」江華兒信心滿滿地向她保證。「是嗎?」糕兒語帶哽咽地望向她。
好好的人待在園子里,怎麼會不見呢?這點她一直想不透。
「嗯。」為了讓糕兒不再哭泣,江華兒使勁點頭。
「可是都三天了……」
「還沒找到人的原因是不確定陳嵋把人藏到哪里去,等一確定,他們就會把點兒救回來。」江華兒不想見她再哭下去,于是把偷聽來的消息全盤托出。
「啥?」哭得頭昏腦脹的糕兒抬起小臉。
淚眼婆娑中,她愣愣地思索著誰是陳嵋,為什麼他要擄走點兒……
「華兒!」南宮思懷的斥喝從門外響起。
「我只是想讓糕兒別擔心嘛……」一轉頭,看到夫婿眼中隱忍的怒氣,江華兒連忙解釋。「我們該回家了。」南宮思懷摟住妻子的肩,低聲催促。
他不想苛責華兒,但對于即將襲來的風暴地無力阻擋,只能盡快把她帶離暴風圈。
「哦。」可是糕兒還在哭耶……
江華兒眨眨無辜的大眼,凝視夫婿。他不是要她來安慰糕兒嗎?現在任務還沒達成就要回家喔?
「三爺,帶我去陳家找點兒!」來不及了!糕兒抓住南宮思懷的衣袖。哭著乞求。
「不好!」南宮思君怒氣騰騰地拉住她纖細的手腕。
「為什麼我不能去?陳家的人要找的應該是我吧………」糕兒抽抽噎噎,想起陳嵋是誰了。南宮思懷牽著妻子的手,悄然離去。
「反正我會幫妳把點兒找回來,妳不准出門。」南宮思君緊緊將伊人摟在懷中。
「可是點兒看不到我會很難過……」糕兒焦慮地掙紮著,卻沒有辦法掙脫夫婿的臂彎。
「是妳沒看到她會很難過吧?」他斜睨小妻子一眼。
「那還不是一樣!」這有什麼好糾正的呢?反正橫豎都會有人難過就是了。
最重要的是帶她去找點兒。
看著小妻子嬌憨憂慮的神情,南宮思君就想把天下姓陳的人都大卸八塊,可惜這事不容易辦,他只能選擇最安全的方式,將伊人圍在自己的勢力范圍內朝夕呵護。
「妳心里都是點兒,會讓我很難過的。」他惡聲惡氣地向妻子宣布自己吃味。
「我……」哭腫的雙眼注視夫婿俊朗的容顏,「可是我心里也有你啊……別難過成不成……」
「不成!除非妳答應我別再哭了,我才不難過。」吻著小妻子哭腫的眼,他輕聲哄著。
「噢……」聽到夫婿的話,糕兒心里滿溢著感動。
這種視她為珍寶的感覺,只有他才會給她。
她不願意見他難過,所以溫馴地窩入他的胸膛,無言聆聽著他的心跳聲──好沉、好穩、好好聽,她有福氣這樣聽他的心跳聲一輩子嗎?
那點兒怎麼辦?!
她可以那麼自私的不管妹妹嗎?娘臨終前,要她們姊妹好好照顧彼此,她不用去換點兒回來嗎?糕兒懊惱地閉上眼,悶悶地想著。
悄悄打開門。
「請問夫人需要什麼?」兩個丫發擋在房門外,躬身詢問女主人。
「呃,我什麼……都不需要。」匆忙關上門,糕兒悶聲響應,一點也不像平日那樣和藹可親,會拉著大伙兒聊天。
換了個方位,她輕輕推開左邊的窗扉。
「請問夫人有何需要?」兩個孔武有力的家丁站在窗外。
「沒事,我只是想開窗透透氣而已。」立即合上窗,糕兒也不想跟外頭的家丁多說一句話。
躡手躡腳換了位置,糕兒打開右邊的窗扉。
「請問夫人有何需要?」兩個管理庭院的大娘一人拎著一把掃帚,在外頭灑掃。「什麼都不需要!」她氣呼呼地關上窗。
這會兒,糕兒終于明白了,她的夫婿派人封住所有的去路,絕對不讓她出門去找點兒。
那她真得傻傻待在屋子里,什麼都不管嗎?
糕兒愣愣地端坐房中,焦慮的情緒絲毫沒有得到安撫。華兒這幾天也不來了,她那麼機靈,比她更清楚他們幾個兄弟在忙什麼,而她……別說要幫忙了,連發生什麼事都別想知道……
無助的淚水,悄悄滑落。
要不是這回點兒出事,她都不知道自已真像人家說的那麼不中用。
那夫婿為何堅持娶她而跟老爺鬧脾氣呢?她什麼都不懂啊,連書都沒好好讀過幾本,她的存在有什麼用處?糕兒坐在床頭冥想,直到日落月出。
錦粹園議事廳中
「別擔心,老四。」上官凌風從外頭進來,一臉喜色地對著南宮思君說道。
「人都欺負到門前來了,你教我怎麼不擔心?」南宮思君按主發疼的太陽穴。
「你忘記了嗎?只有我們自家兄弟能欺負你,除此之外,沒有人動得了你。」南宮思懷拍拍幺弟的肩膀,要他放寬心。
「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處理。」南宮思君婉謝兄長的好意,這件事他還應付得來。
「沒人多事,只是前一陣子我剛好在茶館遇到從蘇州來的故人,才知道她現在住陳嵋那兒……」上官凌風微笑,說起年少時代在蘇州的奇遇。
當然,陳嵋看到他便萬分不開心了。
因為他們是宿敵,為了爭奪同一個女子的芳心,而那女子只是笑吟吟她詢問他們要不要喝從故鄉帶來的碧螺春……
見到她,上官凌風為表弟郁結多時的愁眉霎時舒展開來。
她會有辦法的。
「你是說云兒也從蘇州來了?」南宮思懷拊掌大笑。
哇哈哈!這下有趣了!
「掌理一個茶坊可比關在繡房里刺繡、念經無聊,她這麼說,把她娘嚇得魂飛魄散,直催地出來走走,見見世面。」上官凌風想到故友,嘴角也不禁上揚。
要不是早得知她的身分,可能他也會學表兄弟們搶親的行徑,及早把心上人當眾訂下來。
「一個姑娘家有多大能耐?.」被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江華兒嚇伯了,南宮思君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娃沒大大信心。
「她可不是普通的姑娘。」南宮思懷曾見過溫婉大方的佳人幾面,對她頗具信心。
「女人的能耐再大也是有限。」隨意下了結論,腦海中卻突然浮現一個身影,南宮思君馬上更正,「除了大哥看中的女人之外。」
「你知道老大看中哪家的閨女?」南宮思懷與上官凌風同時望向他。
「唔……哼……」不小心說漏了嘴,南宮思君馬上哼哼螂哪,閉口不再談兄長的意中人。
「看你神秘的!」兩人同時撇嘴。
哼!不想說就別說了,他們自己會去查個清楚。
「你們到底是來幫我的忙,還是來探聽大哥的八卦?」翻個白眼,南宮思君沒好氣地問。
「都有。」嘻,忘記老幺已經火燒眉毛。
「那你們好歹也跟我說清楚那位姑娘的來曆,總不能教我不管自己惹來的麻煩,讓家里的小丫頭哭到眼睛瞎吧?」
「也是。」
于是三個男人湊在一塊兒,開始談起少年時代與陳嵋在蘇州巧遇的美姑娘。
唔,關于那段風花雪月,其實也頂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