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重病患者



"嘿,你們一個個都會和我作對,出了事我可不負責."格蘭芬多蹭愣一下收起寶劍,抱著胳膊,氣呼呼的背對著霍法,不說話了.

拉文克勞重新拿起小瓦罐,走道霍法身邊:"那你跟我來吧,我帶你過去試試.不過我也警告你,最近一段日子,他變得越來越孤僻乖張,出了事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霍法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自己居然這麼快就取得了四大創始人的信任.他跟在拉文克勞身後,一路穿越熱鬧非常的營帳,最後來到一個僻靜的角落,一頂灰不溜丟的帳篷前.

拉文克勞:"就是這里."

霍法看著那頂灰不溜丟的小帳篷,怎麼也無法相信這老東西居然躲在這種不起眼的地方.周圍甚至還有幾坨戰馬拉的馬糞.

相比于四大創始人呆的帳篷,作為國王,軍隊總指揮官的西爾比,他住的地方卻異常的簡陋,不顯眼.如果不是拉文克勞提醒,他甚至都快以為這帳篷是某個下等兵上廁所的地方.

"他把自己關起來多久?霍法問拉文克勞."

"已經三十多天了,這三十多天,他吃喝拉撒都在帳篷內解決的."拉文克勞憂郁說道,和一個為任性弟弟操碎了心的老姐姐一樣.

"之前有發生過什麼事情麼?"

"倒是沒什麼事發生,如果硬說有的話,他早兩年的時候,臉上就不再有笑容.盡管我們的戰事節節順利,他的情緒卻隨之愈發低落,直至一個月前,他把自己徹底關了起來."

頓了頓,拉文克勞歎息著將小瓦罐遞給霍法:"如果你能治愈他,他他恢複過往的自信,哪怕是讓他出來好好跟我說句話,我都會比任何人都要更感激你."

"行,讓我來吧."

霍法接過拉文克勞手里的小瓦罐,往帳篷走去.

剛接近那頂帳篷.

他就感覺到了強大到幾乎聳人聽聞的精神力場,它漫無目的的飄蕩在云層上方,哪怕是稍加感知,也令人心生畏懼.

這恐懼他在二年級時曾體驗過一次,那一次,他和湯姆里德爾合力重新詛咒了他,卻並未將他完全殺死.而這一次,在這介于夢境和現實之間的詭異地方.見到全盛時期的西爾比,會發生什麼呢?

霍法搖搖頭,清除掉思維中關于過去的雜念.他繼續朝前走去.

壓力越來越大,每走一步幾乎都像跨過十級台階,幾乎讓人呼吸不能.

霍法腳下依然不停.

"如果你再往前走一步."

帳篷內傳來有氣無力的聲音:"我就立馬殺了你."

伴隨著那有氣無力的聲音,一根細細的紅線悄無聲息的從地上飄了起來,橫在了霍法的脖子前,一點點的前拉去.它蹦的筆直,筆直的就像鋼刀一樣.

霍法絲毫不懷疑如果自己說錯一句話,等待自己的便是人頭落地的下場.他不清楚這里是夢境還是現實,也不知道自己死在這里會如何,但他並沒有畏懼,腳都沒動,只誠實說道:"我是送牛奶的."


"我說了,我不需要,立馬給我滾蛋."

帳篷里的聲音沒有什麼好意.

克洛伊悄悄的打開霍法胸口的衣服,隔著縫隙擔憂的看著他.那鋒利如刀的紅色繩子深陷霍法脖子里,把他脖子割出一道裂口,鮮血如注.

霍法拿著奶壺,平和的說:"我聽說,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不會對底層的人亂發脾氣.越有能力的人,就越會收斂自己的鋒芒,斯賓塞爾大人,請問,是這樣麼?"

深陷脖子里的紅繩不動了.

過了大約有三呼吸的時間,紅繩悄無聲息的從空中落下,如一根普通的繩子一般.

"進來吧."帳篷里的人疲憊異常的說道.

霍法挑開簾子,進入帳篷.

即便他有了足夠充分的心理准備,但這一刻還是被帳篷里的東西給驚到了.

帳篷內黑漆漆的,沒有多少光亮,但借著外面的燈光,他看見帳篷里是無數密密麻麻的紅色細繩,那些細線把地面分割成了一個接一個的小塊.

地上有一排一模一樣的瓦罐,每個瓦罐都擺在用繩子分割出來的小格子里.整整齊齊,異常規律.

而空氣中也整整齊齊的拉著無數細密的紅線,平均的把帳篷里的空間也分成了一個個小方格.

一個骨瘦如柴的青年盤膝坐在那堆罐子里,眼神黯淡,身就披著一層髒兮兮的白布.

這是霍法時隔多年第一次見到他,他不知道現實世界的西爾比是什麼模樣,但是再夢境之中,他的樣子並非是二年級時見到的那個少年,除了同樣的頭發之外,幾乎找不到任何相同點.在被詛咒的半死不活,時時刻刻痛苦的時候,他反倒精神奕奕,游戲人生.現在,這健全模樣的他,他居然如此頹唐.

"你怎麼了?"

霍法小心翼翼問西爾比.

他覺得奇怪,為何自己沒錯見到西爾比,他都過的挺慘,第一次他是開跑車和游艇的巨富,但是癱瘓.第二次他附身在了一個光頭女人身上,也是半死不活.第三次他是三軍總司令,卻把自己關在這種地方.

"噓!"

西爾比一驚,猛地把手比在嘴唇上.

他側耳傾聽著外面,聽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你是誰,從哪里來?"

他陰森森的盯著霍法.

霍法心想夢境之中的西爾比居然不認識自己,這是個好消息,也許現實世界的他根本想不到自己會從五十年後回來.

他舉起了手里的小瓦罐,說道,"我是這里的士兵,為你帶來晚餐."

"不,你在撒謊.他陰沉的說道:"我所有的士兵都見過,但唯獨沒有見過你."


"怎麼會,有那麼多士兵,您..."

"我每一個都記得,你在撒謊,現在,如果不說出你的來意,你就會變成一千多塊人體碎片."西爾比趴在了地上,像極了一頭被關在籠子里的野獸.那雙眼睛雖然頹廢黯淡,卻直達心靈.如果要讓霍法來形容,他覺得坐在自己面前的壓根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瘦狼.

他不太確定自己現在觀想出一顆原子彈直接炸死這家伙會怎麼樣.不過他還是壓下了自己的念頭,畢竟他的任務還是要回到現實世界,在那里解決西爾比未知的計劃.

于是他不再撒謊,坦誠說道:"我是來了解你的."

陰森的帳篷中,西爾比那瘦削頹廢的臉煥發了幾分光彩:"有意思...真有意思...我的部下從來都對我唯命是從,居然有人今天說要了解我,你想了解什麼."

"我想問,你最想要的是什麼?"

"哈哈哈哈哈哈~"他沙啞的大笑起來,笑完之後,他伸出手:"牛奶."

霍法把手里的牛奶遞了過去.

他接過牛奶,咕嘟咕嘟的喝了起來,然後,他喝完之後,竟當著霍法的面,將小瓦罐放在胯下,解開身上那髒的令人發指的衣服,將尿液排在了小瓦罐里.

霍法大為震驚,他想到拉文克勞說這家伙吃喝拉撒都在這里解決,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把手按在克洛伊的腦袋上,把她按在自己衣服里,以防止她看見這大腦不正常的家伙.

尿完,西爾比赤著身子走到霍法身邊,小心翼翼的將那個小瓦罐,放在了標准的格子里,長歎一口氣,發出滿足的呻吟.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怪味.現在的西爾比好像並不是未來的那個大魔頭,卻是個精神不大對頭的強迫症患者.

尿完尿,他身體被掏空了一樣的癱坐在地,說:"戰勝教會,給巫師一個安全的生存環境.好了,了解完了,你可以消失了."

霍法沒有管西爾比下達的逐客令,反而問道:"那你為什麼不進攻呢,他們已經快要輸了."

"天還沒亮."西爾比淡淡道:"貿然進攻可能會導致全軍覆沒.我相信外面那個女人已經和你解釋過我的想法."

即便是個稚童,只怕都能聽出西爾比口中的言不由衷,更別說霍法了,他看著那個熟悉而陌生的男人,忽然有些同情他.

不知道為何,在擁有時間力量,並且戰勝格林德沃之後,他多多少少也能體會到西爾比此刻的痛苦.

于是他不顧那些瓶瓶罐罐里的肮髒,還有西爾比警惕的神色,在他面前坐了下來啊,低聲說道:"你很寂寞吧."

好像闖入了一頭洪荒猛獸的禁地,這一秒,西爾比睜開了他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直視霍法的雙目,那瘦削臉龐中的眼神如利箭一般,幾乎可以將人的腦袋都可以射穿.

射穿之後還要在腦袋上燙出兩個黑窟窿那樣的銳利程度.

極度危險的精神力場讓帳篷里的每一根紅線都來到了霍法身邊,只要西爾比一聲令下,他瞬間就會被那些紅色的細繩給切成上萬塊細小的碎片.

西爾比:"你懂什麼叫寂寞!?"

霍法"也許我懂一點."


"不你不懂."

西爾比固執且銳利至極的說道:"現在出去,我或許可以繞你僭越之罪,否則,別說外面的拉文克勞了,就是那四個人全部來給你求情,也救不了你."

"你急著趕我走,可那有什麼用."

霍法淡淡說道,若是以往,他可能會在這龐大力量之下退縮.但現在,他就像一潭深不可測的深淵,無論西爾比如何銳利,他都不為所動,只是輕飄飄的說道:"外面那些人也不會理解你,他們只想你擊敗教會,了卻一樁心事.或者幫你建立巫師帝國,論功行賞,成就無上事業.

可對你來說,如果擊敗教會,擊敗峽灣對面那個半人半蜘蛛的家伙,你就徹底沒有對手了."

霍法歎息:"西爾比.斯賓塞爾,天才巫師,了不起的國王,他們都會這麼說.可你在想什麼,沒有人真的會在意.這片大陸上,你是最後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孤家寡人,難道不寂寞麼?"

陰森的帳篷內,西爾比愣了一會兒,隨後便笑道:"這些話是誰教你的?拉文克勞麼."

"是不是她有什麼意義麼?"霍法直指西爾比如刀的眼睛,"你有問題,我能解決問題,這就行了."

"你以為你是誰,能解決我的問題."西爾比緩緩直起腰,當即拒絕,"我沒有任何問題,你現在立刻離開這里."

霍法嘴唇微微上翹,很明顯,那股殺意不見蹤影.那野獸般的壓迫和凝視也消失無蹤,這句話純粹就是一句面子話.

于是他站了起來,向前微微鞠了一躬,"如您所願,陛下."

而後,他起身,竟是毫不猶豫的要離開帳篷.

只不過,當他即將挑開簾子的那一霎那,身後傳來了十分不爽的聲音:"陛下,誰允許你對我使用這個稱呼的?我現在是國王了麼?"

您已經差不多是國王了,霍法回頭說道:"只要你戰勝教皇,你必然會在萬眾簇擁之下,成為國王."

"不可能!"

一直盤坐的西爾比陡然厲喝起來.

而後,他深呼吸幾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之後,死死的盯著霍法:"我再說一遍,我不是國王,我是巫師,巫師里沒有國王."

霍法立刻說道:"你做著國王正在做的事情,哪怕你呆在這頂破帳篷,穿著破衣服,和自己的糞便為伍,你依然是國王."

此言一出,西爾比終于受不了了,他站了起來,渾身都在顫抖.但那不是憤怒的顫抖,而是激動的顫抖,他雙目通紅的看著霍法.指著他,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噎住了.

終于,他委頓下來.

看著自己的手掌,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而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十指深深插進了自己的頭發之中,"啊哈哈....呃....呵呵.....啊哈哈......呃.....呵呵.....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最後竟然隱隱帶上了啜泣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