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章 鍾之音



那是一個終點。

千萬年來被魔術師的妄執之念所包圍———

離魔法只差一步的“奇跡”!

原本是凡人所不能掌控的秩序,只有精靈和惡魔才能操縱的存在

———卻在魔術師的執念面前敗退了。

人類以軟弱之身,卻憑著難以想象的固執終于跨入了神所禁止的領域!

將內心世界由內而外的展開………

讓只遵從自己規則的世界侵蝕現實………

這股力量便是被稱為大禁忌的,魔術的究極之一

———固有結界!

那是,作為凡人所無法想象之物。

太困難了………

無可奈何的哀歎著,在這條被執念所包圍的路上,充滿了那些自標為貴族的魔術師們,無數的屈辱和失敗。

縱然為之做出了無數痛苦的決策,反複的嘗試,卻依然毫無結果。

于是,為了些許的挽回顏面,那些追求者們很一致的得出了如此的結論———

只有天才之中的天才,源遠流長的魔術師世家之中最優秀的繼承人,才有不到萬分之一的機會能領悟這超然的秩序!

這一點,在公布的時候便被理所當然的承認,並且得到大多數人熱烈的歡迎。

自古以來,用血統和刻印傳承的年代來標志魔術師優秀程度,便是做為“時鍾塔”所默認的輿論方向。而在這個魔術師學院里獲得獎學金的,也大多是血統持續了六代以上,純正的名門之後。

這些都在無形之中,給那些貴族的結論們提供了優秀的論據。

同時也被賦予了廣泛的支持。

甚至就連自己的妻子凜,也是這一論點的支持者之一。

“———你沒有成為魔術師的才能。”

被凜帶進“時鍾塔”的第一天,那個迎接新生的講師就用很不屑的聲音做出了鑒定。

雖然對于協會和自己的磨合度為負數這種事情早就有所心理准備,可是聽著周圍人群嘲笑的聲音,以及妻子難看的表情時,心里還是忍不住發怒了。

並不是沒有自知之明,像我這樣沒有繼承過刻印的初代魔術師,血統更純屬凡人的類型,會遭到歧視也是早已領悟的事情。但是,對于明知會如此卻還把我帶來此處,並給予我丈夫身份的凜來說,讓出身名門的她受到如此的待遇就絕對不可原諒!

“把如此愚蠢的凡人引入你們遠坂家,就不怕會玷汙了那高貴的血統麼?———”

當那個混蛋帶著蔑視的表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憤怒的幾乎有種想要殺了他的沖動。

如果不是妻子那帶著冰冷氣息的手緊緊的拉住我即將暴走的身形,恐怕在如此近距離的情況下,我全力的一擊會讓那個笨蛋在床上躺好幾天吧。


不過終究還是忍住了。

以後的日子過得非常的艱難,到處都是遍布的嘲笑,無法使用各種簡單魔術的缺陷,更使得此身經常被作為反面教材加以論述。

這些倒也不是什麼不可以忍受的東西。真正令此身難過的,是原本應該作為名門之後,如同那些貴族一樣被眾人追隨的妻子,卻因為自己的緣故而時時被置于非常尷尬的地步。

———常常一個人躲在房間里偷偷的哭,等我從圖書館里回來的時候,卻馬上又擺出微笑的樣子,用虛張聲勢的任性來掩飾那些委屈。

卻不知道這些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憎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悔恨著卑微的身份給她的傷害,身為丈夫居然連自己的妻子都無法維護。

想要自嘲的笑一笑,卻發現淚水早就已經自作主張的流滿了面龐。

不經意的,腦海中再一次想起了那劍戟交加的過去………

兵刃碰撞產生的火花密布在空間之中,

裂帛般的氣勢壓倒眼前的敵人。

明明身體已經即將死亡,應該一絲力氣都不剩了才對———

可是那揮舞出去的劍卻仿佛棲宿著無盡的力量。

究竟是什麼讓此身還能站立著?

已經變形了的身體不停忍受著對面敵人的壓制,換成別人的話,恐怕早就連心都被打倒了吧?

但是自己卻反複的站了起來。

就憑著那被妻子稱之為愚蠢的理想,揮出了全力的一擊。

———哪怕是偽善,我也要堅持到死!

早就已經領悟了………

像我這樣的人是無法給予別人幸福的,但是,至少可以看著別人微笑。

啊啊,就是那樣的。

身為魔術師,我做不到大多數都能做到的事情,那麼,就只有將自己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做的登峰造極。

在明白這一點的那天晚上,我擁著妻子入睡的夢中,看到了另一個世界模糊的輪廓。

然後,第二天,當我把這個奇怪的夢境告訴凜的時候,卻意外的看到了她震驚到難以置信的表情。接著便是錯愕和興奮糾纏在一起,拉著我打量了足足十分鍾的時間,才冒出了一句———

“怎麼也看不出你是個天才啊?”

當時覺得有點生氣,後面才明白,凜說這一句話的時候,究竟懷抱著怎樣開心的心情。

雖然知道丈夫的魔術是自己所不能達到的領域,但卻可以通過刻印的方式,留給下一代。至于後代能否領悟雖然無法得知,但這對于已經漸漸在名門之中失卻威望的遠坂家來說,增加了一個如此強悍的籌碼,無論如何都是一件相當美好的事情。

不過在這個魔術還未成熟之前,必須徹底的隱藏起來,直到完全成型並確定其能夠作為刻印流傳下去為止。

畢竟,誰都知道,協會那看似崇高的封印指定,其實根本就是毫無人性的貪婪。


以後的五年,直到凜畢業的前夕,盡管夫妻兩人查閱了無數的資料,也做過數之不盡的嘗試,但終究還是沒能完成這個魔術。

由內而外的展開倒是並不太困難,但如何讓心相世界成型的課題,卻始終無法解決。

歸國的日子終于來了,謝絕“時鍾塔”的挽留,凜帶著既是她的丈夫,又是她弟子的我,重新回到了久別的故鄉。

繼續管理著這片極東的土地,在固有結界的課題之中,四年的時間眨眼即過———

然後,戰爭又開始了。

……………………………………記不清了。

是不願意回想也好,還是真的忘卻了也罷,記憶中所駐留的,只有那讓所有人都不再悲傷的夢想。

余下的,全是理想的殘渣。

無數的人死了。

在那場搞不清楚敵我的荒謬戰爭中———

尸骸遍野無人問,滿山荒魂纏草根。

大地流淌著鮮血,天空飄落著漆黑的羽翼,數之不盡的烏鴉棲息于此,分食著鮮血淋漓的腐肉。

無論是神秘的魔術也好,還是現代文明的熱武器,只要能用來殺人的手段,在雙方之間便沒有任何道德的使用著。

便是在這樣的災難中,為了那個愚蠢的願望,我失去了唯一可以給予此身光明的妻子。

“我知道你啊…最不擅長起名——所以早就想好了……如果…那個魔術成功的話…就叫【無限劍制】吧……”

在彌留之際,凜淡淡的微笑著,說出了最後的遺言。

不是托付女兒,也不是記掛遠坂家的事業,只是克盡妻子的職責,關心著丈夫的安危。

理想,也要力量才能支撐吧?

那最後的一眼,帶著如此心疼的表情,湛藍的瞳孔里全是放心不下的神情———

直到生命消逝殆盡為止。

也就在那一瞬間,此身失去最後的光明,驟然間五色皆盲。

火焰的色彩遮蔽了視覺,世界已然崩潰,剩下的便只有倒插著無數名劍的山丘。

寂寞的風,掃過荒原,這片大地只有正義和理想存在。

而淚流滿面的赤色騎士,那麼悲傷的佇立在無數寶具的中間,以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喃喃自語。

“———這便是…我所期待之物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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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破眼鏡吧,誰說我至少要花兩章來交代的,嘿嘿嘿嘿(無限得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