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路易告別後,我前往位于王都的安德森侯爵家,發現安德森侯爵家的護衛兵們已經在訓練場整隊了。
我急忙前往自己的房間換上梅露的衣服,前往訓練場。
跟著我從台上俯視大約一百人左右的護衛隊隊員們。
……要跟相當于一個小國的兵力戰斗,數量壓倒性不足。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如今在這個場上的,都是一起鍛煉過,宛如自家人的人們……換句話說,所有人都是我熟悉的面孔。
「我的名字叫梅露……本名是梅露莉絲•蕾潔•安德森。是安德森侯爵家當家卡傑爾的女兒。」
聽見我的宣言,所有人都發出了不成聲的尖叫,這點我一清二楚。
那巧妙的舉動讓我內心稍微笑了出來。
「你們已經從哥哥帕克斯那邊聽說了吧,霖梅洱公國已經宣布要舉兵了。這必須單由我們來討伐……如果要符合安德森侯爵家之名與其自豪。」
全場陷入一片鴉雀無聲。
唯獨我的聲音,打破了全場的沉默。
「不過,這會成為艱苦的戰斗吧。會成為嚴苛的戰斗吧。這之中的多數人,應該沒有辦法生還吧。正因如此……要是你們愛惜生命,現在離開這里,我也不會加以責怪。」
我暫且閉上嘴巴、闔上雙眼等待著。
等待有人有所行動。
……這次的事,不能動用國軍。
換句話說,在數量上已經是我方不利,但連地利都屬于諾爾德。
在這種狀況下,就算他們在這里選擇逃走也無可奈何。
……反倒是接下來,要是前進了一會兒突然溜掉,我才傷腦筋。
我默默無言站著一會兒,最終,不管等多久都沒感覺到有人要動的感覺,于是我一瞬間抬起頭。
然後那里……沒有任何人。
那里沒有任何人移動半步。
「……我確實看到你們的覺悟了。那麼,卡傑爾將軍鍛煉的猛將們,磨利刀刃,不要回頭,只需要前進。珍惜名譽,在咽下最後一口氣為止持續向前直奔……跟隨在我的身後!」
(插圖010)
全場的氣氛驟然變得緊繃。
並且感覺護衛隊隊員們的表情,也比先前變得更加認真。
「是!」
所有人擺出獻劍的姿勢。
「……謝謝。」
看到那種姿勢,我向他們輕聲道謝。
隨後我騎上馬匹,率領護衛隊立即從王都出發。
沖過哥哥所指示的路線。
原本超過一定數量的士兵,不得未經許可踏上其他領地。
這是為了避免領地之間發生無謂糾紛的措施,在來往王都與自家領地之際能帶上許多護衛,正是因為事前有提出申請取得許可。
于是乎像這樣率領士兵前往霖梅洱公國,不得不通過中間的好幾個領地,其實應是很困難的事……但究竟是怎麼得到其他領地人們的許可呢?
我們做了最低限度的小憩過後,便以最快速度前往霖梅洱公國。
前方就是霖梅洱公國的國境,我們做了最後一次休息。
為了盡可能不引人注目,走的是跟公路有些距離的林間獸道。
……曾經為了追上哥哥前往安德森侯爵家的那時候也是,為了不讓大家發現而在各種地方休息……回想起這件事,我在心底笑了笑。
「……休雷先生,地圖。」
然而我立刻調適心情,向附近的休雷先生搭話。
「是。」
我們圍在攤開的地圖旁看著。
「已經確認敵人會從這條路線南下……哥哥和路易做出的預測沒問題吧?」
「是的……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多虧各位,我們前進的速度比哥哥和路易設想得要快,這樣一來應該更可能會在霖梅洱公國那邊遇敵吧。」
「是啊……原本的概要是在這邊當伏兵等候戰斗……但照這樣,有可能會提早一兩天。」
「相反的,不知道那邊的行程有沒有提早……我記得在哥哥和路易的預測中,是估計敵方動作迅速沒錯吧?」
「是的。」
聽到休雷先生肯定的答覆,我閉上雙眼專注在自己的思考之中。
我腦中有好幾條路線,考量到我方與敵方的速度,驗證自己的點子有無可能。
哥哥和路易的計策自然可靠。
只不過難得行軍速度較快,我們比起當初多了許多余力。
「敵人已經全數會合,沒錯吧?而且還是一起行動,沒錯吧?」
「是的。這兩件事都已經先遣快馬去確認過了。此外,關于行軍速度則跟當初設想的一樣。」
聽見急急忙忙接近的另一名傳令兵的話語,我下定了決心。
「那麼,我們就前進到這里。」
咚的一聲,我指向地圖。
「這里嗎?」
「嗯。我們就在敵方到達這里以前先到這里吧。偵察兵在嗎?我想要你一路過來所見地形的情報。」
「好的,在這里。」
「很好。話說完以後立刻就出發。所有人開始做准備。」
「是!」
我在一旁看著大家在我一聲令下之後開始行動,同時跟在帶路人的後頭。
聽完偵察兵的話之後,我頓時專注于思考之中。
我的眼里看見那個地方地形的印象,思考著作戰計畫的可行性。
「梅露莉絲大人。」
聽見熟悉的女性聲音,我的意識回到了現實當中。
「什麼事,安娜?」
我的隨從安娜,在這次的戰斗中與我同行。
因為這次沒時間跟她爭論,這是隨她心意的結果。
侯爵家的護衛隊隊員們也推薦她是夠格稱自己是護衛隊一員的武人。
「已經收到做好行動准備的報告了。」
我聽見她聲音的那一刻,再次閉上雙眼。
跟著,我仔細思索自己的決定所伴隨的責任。
「這樣啊……不愧是各位。那麼,我們走。」
「是!」
我們再次上馬。
為了前往戰場。
✝✝✝
接著我們隱密地從塔斯梅利亞王國前往霖梅洱公國。
出現在眼前的是細長的小路。
面對夾在兩側宛如峭壁的高地之間的小路,我讓心平靜下來。
「……來了。」
我聽見馬匹從遠方逐漸靠近的奔跑腳步聲,輕聲說道。
無論如何,在我身後待命的護衛隊隊員們變得更加緊張。
那種氣氛令我的喉嚨也發出聲響。
「那麼……各位,獵物來了喔。」
咕嚕──有人吞口水的聲音傳到我耳邊。
「我討厭戰斗,討厭奪人性命……正因如此,我厭惡試圖犯下那些過錯的家伙們。」
在我說話的時間,敵人仍舊逐漸靠近。
即使如此,我也沒有停止說話。
「那麼各位,將恐懼刻在他們身上吧。讓他們只要聽到安德森侯爵家之名,就會瑟瑟發抖。讓敵人再也不敢想要戰斗……扼殺他們!粉碎他們!只要反抗全部殺無赦!……我們上!」
我能切身感覺到在後頭待命的護衛隊隊員們的熱情高漲。
氣氛很好。
展現在我視野前方的,是人數比起我方壓倒性多的敵人。
唯一的救贖,是因為是窄路,因此敵方的數量占不到便宜。
我操縱缰繩,讓馬兒向前奔跑。
雖然敵人由于我的登場頓時感到恐懼,但當看穿我方數量不多以後,隨即直接沖過來。
在敵人就要來到眼前之際,我舉起手。
一瞬間,無數支箭如同下雨一般傾瀉而下。
那些箭確實地奪走了敵人性命。
敵人連發呆的時間都沒有,箭接連傾瀉而下。
然後每一回,血沫都染紅了我的視野。
「梅露莉絲大人!」
在後頭待命的安娜,很開心似的呼喚我的名字。
……敵方如此順利地中計,也難怪她會這樣。
明明如此,我還是不覺得情緒高昂,這是為什麼呢?
我僅有一種像在觀看實行著應為之事的樣子,反倒是接近安心的感覺。
不久後,敵方為了整頓態勢開始後退。
我再次舉起了手。
接著我自己驅使著馬匹前進。
一瞬間,箭雨停了下來。
我跨過層層疊疊的敵人死尸,從背後襲擊四處亂竄的敵人。
然後我斬殺了離我最近的敵人。
護衛隊跟在我後頭。
在高地放箭的護衛隊同伴們,眾人就這樣繼續向下射箭進行夾擊。
隨著不斷揮舞的劍,我砍殺敵人。
盡量減少越多越好。
為了今後的戰斗,總之要減少敵人的數量。
那是我在這場戰斗前,向護衛隊的各位傳達的命令。
護衛隊忠實地遵守,跟我一樣陸續打倒留在場上的敵人。
全部染成一片紅色,鐵鏽味刺激著我的鼻子。
隊形垮掉的敵人,最終直接後退。
當敵人的身影消失在那條小路之際,後頭的護衛隊隊員們發出了歡呼。
……初戰是我方告捷啊。
我松了一口氣感到安心並下馬。
每個人都浮現出歡喜的表情,發出歡呼聲。
然後我像是在回應一般,舉起了手。
✝✝✝
另一方面,此時,卡傑爾在安德森侯爵領與傭兵們之間的戰斗開打了。
帕克斯以阿爾夫部下的情報為根據策劃作戰計畫,由卡傑爾與少數的護衛隊隊員們一起執行。
為了不要有漏網之魚,他們不斷有效率地發現潛藏的傭兵並且各個擊破。
「……只差一點了。」
「是的。下一個就是最後了。」
「……動作快。」
卡傑爾當然也掌握了諾爾德要在霖梅洱開始行動的這件事。
他也因此而著急。
卡傑爾帶上所有人,前往最後一個潛伏地點。
在安德森侯爵領內某棟建築物的大門和後門都安排了人員之後,卡傑爾闖了進去。
他在建築物內奔跑,一間一間到處確認。
接著一打開最後那個房間的門,只見那個寬廣的房間里有十個男人。
「……那家伙就是諾爾德!」
「你說什麼?」
阿爾夫的其中一名部下用手指著。
根據事前的情報,諾爾德應該正在霖梅洱公國舉兵……卡傑爾內心感到困惑。
但他身為阿爾夫的部下,認識諾爾德,不可能會弄錯。
……那麼,在霖梅洱公國舉兵的那群家伙究竟是……
「……您好,初次見面。承蒙剛才的介紹,我叫諾爾德。還請多多指教。」
然而由于他親自承認,卡傑爾的困惑一掃而空。
「原來如此……你就是萬惡的根源嗎?」
卡傑爾話一說完,便襲擊諾爾德。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諾爾德總算是躲開並且後退。
在這段期間內,護衛隊的隊員們也在砍倒其他男人們。
「等……等一下,我們來聊聊吧。」
「老夫沒什麼話要說的。」
「不,我還知道您所不知道的事情喔。我要是告訴您,您能放我一馬嗎?」
「……誰會放你一馬啊。而且是你自己想講的吧。」
卡傑爾毫不留情地揮劍。
諾爾德躲不開,劍被打飛了。
為了不讓人逃掉,卡傑爾直接砍傷了他。
那是不知是否有救的、令人性命垂危的傷口。
「所以,你要說什麼?」
他拿著滴血的劍就這麼蹲了下來,觀察著對方。
雙眼中帶著令人聯想到絕對零度一般,完全不像他的冷冰冰的眼神。
跟在他後頭的護衛隊隊員們,明明沒有直接與他對視卻還是冷汗直流。
「為了你自己,還是快講吧。」
卡傑爾再次瞪向他。
那視線令諾爾德嚇了一跳,身體顫抖著開口說道:
「您……您知道我跟科迪司大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所聯系嗎?」
「哼……那種事,是斐爾斯開始非法挪用鋼鐵的那時候吧?」
諾爾德聽見卡傑爾的答案笑了出來。
「怎麼可能。我們在更久以前就聯系上了……是在多瓦伊魯戰役結束之後喔。」
「……多瓦伊魯戰役的時候?」
「嗯,沒錯。我接受科迪司大人的委托,將武器當成禮物送給多瓦伊魯國……可是那時候被看見了。被您夫人看見我們送出武器的時候。」
「……被梅莉露妲?」
「嗯,沒錯。我們原先賭多瓦伊魯國會獲勝,而將武器送了出去,沒想到居然輸了……于是在輸掉以後,若是有所聯系一事敗露就傷腦筋了,我們因而撤退……不過唯獨找不到目擊我身影的少女。在那之後我一直都在尋找……但沒想到會是卡傑爾閣下您的夫人。」
他沒察覺是因為在多瓦伊魯戰役後,國家更改了她的經曆。
應該是瑟茲伯爵家女兒的她,被男爵家給收養了。
為了不暴露那個事實,也因為要生產養育帕克斯與梅露莉絲的關系,除了個人茶會以外,她幾乎遠離公開場合。
「我在她開始出席茶會後才發現的。接著,我花一年時間調查她的周遭……也發現了斐爾斯閣下的野心。哎呀,多虧了那個人,不必弄髒我自己的手就完事了,我很感謝斐爾斯閣下喔,嗯。接著我把那當成素材,稍微做了點交涉。」
「……原來如此。哎呀,並不是直接加害梅莉露妲……是嗎?」
他用小聲到聽不清楚的聲音說道。
「……不過你誆騙斐爾斯也是事實。果然不能置之不理呢。」
于是乎卡傑爾斬殺了諾爾德。
「……帕克斯!」
「在。」
「諾爾德在這里,就代表我們行軍至霖梅洱公國的前提變了!快帶護衛隊前往霖梅洱公國的梅露莉絲身邊!」
「遵命。」
卡傑爾再次俯視諾爾德。
「你也只是遭到科迪司利用嗎,還是……不過無論如何,你還是找了老夫的碴。事情就這麼簡單。」
卡傑爾說完,便離開了現場。
✝✝✝
盡管首戰漂亮告捷,我們仍舊潛伏在霖梅洱公國之中。
那是為了試探敵方的態度。
就算首戰的確告捷,但並非代表將敵方逼到了毀滅的情況。
希望他們不要開始行動……可以的話,希望能夠直接結束。
雖然這樣祈禱,但我的心中也很有把握,不可能這樣就結束了。
預定計畫中為了與他們對抗,以防衛的觀點來看,哥哥會在鎮壓斐爾斯叔父大人之後,代替不能輕易離開自己國家的父親大人,作為援軍來到這里……
可要是敵人在哥哥來之前就開始行動,我們會被逼進壓倒性不利的情況。
但就算知道會這樣,一旦我們離開,敵人就會輕易湧入塔斯梅利亞王國。
正因如此,我們要在這里繼續等待。
至少要爭取到時間,等哥哥他們來到這里。
也兼當牽制和監視。
一直露營很辛苦,盡管如此還能勉強生活下去,都是多虧有路易送來的物資。
就連我們也是以飛快的速度來到這里,他居然能在短時間內完成彙集物資送過來。
我的未婚夫……真是個可靠又厲害的人。
看著眼前的物資,我細細思考著那些事。
「梅露莉絲大人!」
見那慌張的樣子,總覺得也能想像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麼,我努力保持冷靜。
「什麼事?」
「是來自偵察兵的報告……說敵人重整旗鼓,再次開始行動了。」
我在心底歎了口氣。害怕的事情真的發生了。
「哥哥的援軍呢?」
「那倒是還沒……」
「這樣啊……那麼地圖給我。」
我叫其他人拿地圖過來,以此為基礎向我報告。
敵人數量、現在所在的地點,以及今後設想的路線。
我聽著那些,在腦中想像著戰斗。
……如今哥哥還沒抵達,對數量居于劣勢的我們來說,偷襲和伏兵是最有用的方法。
因為有先前偷襲的經驗,敵人恐怕也有了戒心,絕對不會使用那條小路吧。
現在偵察兵出示的路線,只是個宛如寬廣草原的地方。
而且沒有時間設置陷阱。
怎麼辦……?該怎麼做才好?
就沒有辦法嗎?
沒有數量不利的我們,能擊退他們的「某種」辦法嗎?
不能讓他們前往塔斯梅利亞王國。
一旦他們來到塔斯梅利亞王國,再怎麼樣塔斯梅利亞王國也不得不出動國軍。
那樣一來……跟霖梅洱公國之間的關系會變成怎樣?停戰中的多瓦伊魯國會怎麼行動?
父親他們這一代得到的和平……會變得如何呢?
「……你們已經充分奮戰過了。實在難以想像只是一個領地的護衛隊……」
話雖如此,我還是想不出來。
在場的所有人縱然賭上性命,也只是在爭取時間。
明知如此……我還是說不出要大家離開。
因而我的聲音在顫抖。
……快說啊。
快叫大家離開這里。
「……只要我們離開這里,敵人就會抵達塔斯梅利亞王國。是吧?」
休雷先生搶了我的話鋒。
「我們的主人會名聲掃地、榮譽遭奪,除此之外霖梅洱公國和多瓦伊魯國兩邊說不定都會有所行動……那麼我們該走的路不就只有一條了嗎?」
「……我說不出要你們去死。」
「但是您也不打算離開這里……不是嗎?」
相當尖銳的問題,我頓時說不出話來。
「那麼,我要選的只有一條路……請讓我陪著您直到最後。」
他在說話的同時,行了個臣子之禮。
周遭的眾人也像是跟隨他,做了同樣的姿勢。
……我的心很痛。
他們的忠誠令人欣喜。但與此同時,卻也為自己要帶他們一起上路的愚蠢而心痛。
「……准了。就跟我一起沖到最後吧。」
「不勝感激。」
我瞬間閉上雙眼。
為了不在他們面前流淚。
……要哭,就等一切都結束以後。
「要是能活著回去,我就包下卡琉伊夫人整間店喔!」
全場的氣氛瞬間沸騰。
「喔,好耶。我這次會大受歡迎,克洛依茲什麼的才不放在眼里。」
「我、我……這次一定要向露露麗亞小姐告白!」
大家有說有笑,齊聲歡呼。
然而誰都沒有戳破,這彷佛在強裝勇敢的互動。
每個人都故意選擇開朗的話語……絕不是因為狀況改變了。
接著,我們就這樣保持著異樣的亢奮,度過了一晚。
✝✝✝
偵察兵回來的隔天早上,前一天晚上那種熱鬧驟然轉變成一片寂靜。
每個人都很沉穩,然而眼中卻有著強烈的光輝。
與適合清爽早晨的冷風相似,那沉靜的緊張感支配著全場。
「早安,梅露莉絲大人。」
休雷做完准備之後,向梅露莉絲搭話。
「早安,休雷先生。」
梅露莉絲自離開王都以後全身上下都顯露出敏銳的緊張感,然而今天身上的氣氛卻相當沉穩。
「今天一整天也好好加油吧。」
聽見休雷的話,梅露莉絲輕輕笑了下。
「『今天也』是吧……嗯,是啊。好好加油吧。」
梅露莉絲轉身向護衛隊的眾人搭話。
宛如在珍惜跟大家的對話。
並且也是為了將這記憶銘刻在身上。
眾人淡淡地做好准備,接著在梅露莉絲的面前整隊。
「……能跟各位並肩作戰,我覺得很自豪。」
梅露莉絲看著大家聚集在一起的這幅情景,一瞬間露出苦笑道。
不過下一刻,那個笑容就消失了。
「所有人,跟在我身後。」
就像在說不需要鼓舞什麼的,她只宣告了那句話。
但不可思議的是,光是那句話,護衛隊隊員們的士氣便默默地燃燒起來。
他們跟在梅露莉絲的後頭策馬疾馳。
然後為了阻擋敵人進軍,到達了草原。
休雷和梅露莉絲一起潛入旁邊的樹林里。
跟著屏息消去蹤跡,默默地等待時機到來。
沙沙……隨著清風,草葉摩擦發出聲響。
新綠的香氣掠過鼻腔,讓內心冷靜了下來。
不久後,輕微的馬蹄聲傳到了耳邊。
有好幾匹的馬蹄聲從遠方逐漸靠近。
潛伏的護衛隊隊員們湧現緊張感。
至今一直緊閉雙眼的梅露莉絲猛然睜開眼睛。
她沒說半句話。
她只是坐上馬匹靜靜地開始奔馳。
以休雷為首的護衛隊隊員們也跟在她後頭。
面對強大的敵人,每個人的眼中都沒有恐懼。
他們的眼中只看得見強而有力前進的梅露莉絲的身影。
在敵人發現從一旁出現的他們並且應對以前,梅露莉絲提劍殺出一條路。
沉穩且輕盈的劍招。
以確實的威力獵取敵人的性命。
每當她的劍發出劍風,世界就會連同腥臭味染成一片鮮紅。
她只是這般平淡地,以中央……敵方的總司令為目標長驅直入。
宛如惡鬼那般威風凜凜的背影與戰姿十分可靠,她猶如一名死神確實獵取他人性命的劍招,就算是自己人都會為之懼怕。
不過護衛隊的隊員們,任誰都為那種身影著迷,無論受了多麼重的傷,依然繼續疾馳不曾停下。
隨著繼續前進,護衛隊的傷患逐漸增加。
其中也有人陸續倒下。
不過眾人都沒停下。
只是一心相信梅露莉絲,以敵方總司令為目標向前沖。
于是乎護衛隊也付出了不少犧牲,最終到達了受到護衛圍繞,像是總司令的人物身邊。
「女……女性?」
陣中央纖瘦的男性,似乎由于先鋒梅露莉絲的身影嚇了一跳說道。
「……看就知道你是這群人的司令。你就老實點成為這把劍的劍下亡魂吧。」
說時遲那時快,她已經開始疾馳了。
「科迪司大人!請您快逃!」
護衛們闖入她和像是總司令的男性之間。
「礙事。」
她一刀砍死他們。
接著她毫不猶豫地前進到男人身邊。
「啊……啊啊……」
有如死亡具體化不斷逼近的她所帶來的恐懼,令男人無法動彈。
她毫不留情地砍倒男人。
接著那個男人緩緩從馬上落下倒地。
他倒在地面上那一刻的聲音,在場上顯得格外響亮。
「為……為什麼!」
血液從身體流了出來染紅地面,即使如此他仍然大叫著。
明明那個聲音在戰場上一點都不大,卻每個人都由于那悲痛的叫聲停下了動作。
只有一個人,砍殺了男人的她,用冷酷的雙眼俯視著他。
「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我明明……明明終于得到了啊!」
在喊叫的一瞬間,他從口中咳的一聲吐出紅色液體。
……已經沒救了。
任何人看到他的模樣都會這樣想。
「為什麼都到這一步了,卻從手中溜走了?為什麼我得不到真正想要的?」
他說話的同時顫抖伸出的指尖……不是指向塔斯梅利亞王國的方位。
方位是北方……是斯曆卡公爵家的方位。
「一次也好,我希望得到父親的稱贊。我……想成為父親的驕傲……」
像在胡言亂語般喃喃自語。
他空洞的雙眼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只是一味伸出顫抖的手。
宛如一個迷失的小孩……護衛隊的隊員們見到他那副模樣如是想。
沒有得到父親認可,沒有得到愛的少年。
他親眼看見所追求的愛,全都不是自己的,而是成了弟弟的……成長過程中不知道什麼是愛,放棄了愛並且遺忘了愛這種存在本身的男性。
包含梅露莉絲在內,在場的塔斯梅利亞王國人馬,都不知道他是從何時、又是如何走偏。
話雖如此,他恐怕是疏遠並憎恨著一切。
甚至覺得反正得不到的話,就破壞掉一切吧。
梅露莉絲只是一心望著斷氣的他。
隨後,有人襲擊她。
她眉頭沒皺一下便做出反應,再次斬殺了男人。
然而就在攻防的期間,另一名護衛站了起來並從背後襲擊梅露莉絲。
「梅露莉絲大人……!危險!」
早早發現敵人行動而動起來的人,是安娜。
安娜的身體勉勉強強滑進梅露莉絲和那名護衛的劍之間,代替梅露莉絲擋住了劍。
「安……安娜!」
梅露莉絲非比尋常的悲痛叫喊,使得大家真的剎那間時間靜止。
「安娜……?安娜……!」
她一邊哭泣一邊對安娜說話。
然而顯然中了致命傷的安娜,則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
「梅露莉絲大人,我們要走了!」
休雷迅速抱起倒地的安娜,策馬疾馳。
接著其他護衛隊隊員也一樣扛起科迪司上自己的馬。
……就算敵方總司令死亡,梅露莉絲與護衛隊們的四周無疑依然遭到敵軍重重包圍。
在敵方陣地正中央待的時間越久,危險就越是增加。
梅露莉絲似乎回想起自己身處的狀況,只見她立刻上馬為了逃脫而動了起來。
跟來的時候一樣,她以最快速度直線沖過敵方陣地策馬狂奔。
但是跟來的時候不一樣的,是總司令梅露莉絲的狀態缺乏生氣。
不僅如此,每個人都是遍體鱗傷的狀態。
……別動,給我別動。
護衛隊的每個人都在心中吶喊。
要跟所有敵人打,由于人數差距很大因而相當困難……正因如此,梅露莉絲才選擇了偷襲,像敲擊側面般從旁邊進攻。
然後成功了,梅露莉絲確實順利殺了像是敵方總司令的人。
但即使如此,也並沒有打倒所有敵人。
換句話說,就算猛攻成功……要再次離開敵方陣地時,會
變成什麼時候遭到襲擊喪命都不知道的狀態。
然後敵方扣下了那個扳機。
他們看到梅露莉絲一行人,即使沒有明確的指示依然接二連三做出襲擊。
「嗚……」
……護衛隊的隊員們,很快就到了極限。
好似要被人潮擠爛一般……就算這樣也不能放棄,帶頭的梅露莉絲,為了保護大家不斷揮劍。
……還沒、還沒嗎?
還沒有我方援軍的消息嗎?
休雷壓下自己急躁的情緒,用近似祈禱的心情跟在梅露莉絲的後頭揮劍。
一人接一人,倒臥在血泊之中。
那個事實令人感到沉重,感覺自己像被束縛住了。
就在這時候──
敵方陣地受到異樣的氣氛籠罩,眾人爭先恐後逃命。
發生了什麼事嗎……將那樣的疑問擺一邊,不能放過這個機會,于是眾人都集中精神狂奔。
然後終于從敵營逃出來的時候。
「哥哥……!」
聽見梅露莉絲的叫聲,眾人終于明白了情況。
翹首以盼的援軍……更正,是總隊到了現場的這個情況。
安德森侯爵家的嫡子、梅露莉絲的哥哥,冷靜並毫不留情地指揮我軍行動,接連解決敵人。
盡管對手是沒有總司令的烏合之眾,他仍舊准確地指揮士兵行動,接二連三地擊破敵人。
……已經可以放心了。
在到達的草地上,她輕聲說道。
聽見她的話,每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沒錯……再等一下下。你一定會得救的。」
安娜像是在回應梅露莉絲的話,微微睜開了眼睛。
「安娜!」
梅露莉絲在大喊的同時,抓住了她的手。
「……梅露莉絲大人,能讓我在身邊侍奉您……我覺得非常幸福……謝謝您。」
安娜雙眼無神地望著梅露莉絲……然後笑了。
「不行,安娜。你別那樣講……那樣簡直就像在道別不是嗎?不行啊,不行……算我求求你,不要放棄未來。」
梅露莉絲的眼中溢出淚水。
然後那水滴落到了安娜的臉頰上……簡直就像是安娜在哭泣似的。
「用性命……報答救命之恩……梅露莉絲大人拯救的這條命,我想一定要用在您身上……所以,最後能幫上您的忙,真是太好了……我只是覺得,沒能親眼目睹您大顯身手、目睹您想建立的和平的模樣……很是……遺憾。」
「別說了……別說了,安娜!最後什麼的,沒這種事。算我求求你,別說這種話!你一直都在幫助我。而且我今後也需要你……」
聽見那些話,安娜瞬間因驚訝而睜大雙眼……接著滲出淚水眯細眼睛,露出了微笑。
「謝謝您。我就先告退了,請允許我的無禮……恩琲爾先生和埃娜麗奴……請代我向他們問好……」
「安娜……?安娜!」
為了挽留那個生命,梅露莉絲拚命地喊著她的名字。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但是最終她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安娜只是靜靜地……帶著安穩的表情進入了長眠。
「安娜……」
淚珠從梅露莉絲的雙眼湧出,並且沿著臉頰撲簌簌不斷滾落。
令人郁悶的沉默支配了這個地方。
「原來你在這里啊,梅露莉絲……」
像是要打破這沉默,帶著幾名護衛的帕克斯出現了。
「哥哥……」
「她是……安娜嗎?」
「嗯……不光是安娜。我重要的同伴們還倒在那邊……哥哥您戰斗結束後,我得立刻去迎接他們。」
梅露莉絲用看不出任何情感的眼睛,注視著戰場。
她全身上下散發出沉靜又深切的悲傷感。
「對不起……強迫你打這麼艱辛的一場仗。」
帕克斯用強忍著悲傷的表情向她搭話。
「不……我是以自己的意志做出決定的,所以您不必覺得有責任。我只不過是因為自己的能力不足,感到羞愧不已。」
梅露莉絲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哥哥,雖然已經解決了科迪司,但沒有找到這起事件里的商人。應該立刻去搜查。」
「……諾爾德他潛伏在安德森侯爵家。父親大人已經將他解決掉了。」
「諾爾德是在不清楚斯曆卡公爵家的狀況下執行了任務……應該是這麼回事吧,然後科迪司才是失控的那個人。」
配合梅露莉絲的話,護衛隊的隊員出示帶來的科迪司遺體。
帕克斯看見之後,訝異地睜大雙眼。
「怎麼會……科迪司應該是由恩琲爾等人在監視……」
「……恩琲爾先生嗎?」
「是啊……恩琲爾的職責是潛入斯曆卡公爵家,負責監視卡提司和科迪司……難道是他發現了羅玫爾閣下,要讓邁魯茲當上下任斯曆卡公爵家主人計策的行動嗎?」
「有可能。在斯曆卡公爵家的行動成功了,科迪司已經無法坐上當家寶座的話……也能夠理解他這次的行動了。來自恩琲爾先生,科迪司加入這個支隊的報告呢?」
看見梅露莉絲壓抑情感、舉止冷靜的模樣,以帕克斯為首,在場所有人都悲傷地注視著梅露莉絲。
「不……沒有。」
耳聞帕克斯的話,梅露莉絲忽然騎上馬。
「怎麼了?梅露莉絲……!」
「我覺得有點在意,去看看狀況。」
「等一下……!」
帕克斯急忙制止要前進的梅露莉絲。
「夠了……之後的事就交給我們,你休息吧。」
「不,我還不能休息……她最後說了『要我代她向恩琲爾先生問好』。所以恩琲爾先生要是沒能平安回到塔斯梅利亞王國,我會很傷腦筋……然而他似乎被逼到連科迪司的事這麼重要的報告都沒法做的情況……哥哥您應該無法離開這里,那就只能我去了吧?」
梅露莉絲拒絕帕克斯的提議,毫不猶豫地策馬疾馳而出。
「我跟著她去!」
在眾人都錯愕目送梅露莉絲離去之際,只有休雷早一步回過神連忙追上她。
她以絲毫不顯疲態的動作,一直往北邊走……前往斯曆卡公爵家。
不知不覺間太陽漸漸西沉,紅光照耀西方。
她身上一度放松下來的氛圍,也隨著接近城鎮變得冷淡犀利。
休雷在後頭追著她的同時,觀察到她的變化。
隨著逐漸接近城鎮,漸漸變得更加喧鬧,慌張的氣氛也變得更濃厚。
簡直就像發生了什麼事件。
他們兩人暫且一聲不吭,一邊保持戒備一邊觀察情況。
不久後太陽完全西沉,就在這一帶陷入一片黑暗時──
氣氛忽然為之一變。
「……有什麼靠近了。」
敏銳地做出反應的梅露莉絲,喃喃自語。
「咦……梅露莉絲大人……?」
聽見細微的聲響擺出警戒姿勢之後,出現在那里的是阿爾夫和恩琲爾兩人。
恩琲爾似乎受了重傷,阿爾夫一路拖著他。
「阿爾夫先生,過來這邊。休雷先生你立刻保護恩琲爾先生。」
「是。」
她為了保護他們兩人站在前方。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她准確解讀出朝著她來的氣息,接二連三地砍殺。
阿爾夫則是以不妨礙到她的方式掩護她。
「……似乎沒有追兵了。」
最終當來襲的敵人消失時,梅露莉絲收起了劍。
「你們沒事吧,恩琲爾先生、阿爾夫先生?」
「謝……謝謝您,梅露莉絲大人。」
就在那一瞬間,恩琲爾搖晃後倒地。
「等……等、等一下。恩琲爾先生?」
她接近倒地的恩琲爾,觸摸他的身體。
那黏稠、溫熱又有鐵鏽味的液體,沾染上她的手。
她對于直至剛才觸碰到的那些,起了誇張的反應。
彷佛厭惡那種溫熱,她的身體正瑟瑟發抖。
「恩琲爾先生……?恩琲爾先生!」
「請讓開,梅露莉絲大人。」
休雷撕破衣服打算做急救措施,但他手邊很暗,什麼都做不了。
「阿爾夫!立刻弄盞燈來!休雷准備醫療器具!」
為了阻止下達指示的梅露莉絲,恩琲爾用鮮血淋漓的手抓住她的手臂。
「……非常……抱歉。在來到這里以前我搞砸了……阿爾夫先生總算是帶著我來到了這里……」
「別說話!沒事的!只要馬上治療就還來得及!」
「不可以點燈。追兵會察覺我們的所在地……請立刻丟下我離開。」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辦得到!」
「把這個……」
恩琲爾從懷中掏出一疊紙遞給梅露莉絲。
沾染了些許血液的紙。
「這是……」
他說這是顯示
斐爾斯和科迪司關系之物。
還一並包括了除了斐爾斯以外的貴族跟科迪司有關系證據的信件。
「……請不要屈服于……想要讓安德森侯爵家垮台的……那些家伙。請這樣告訴卡傑爾閣下。現在要是沒有那位大人……誰來保護那個國家?有那位大人在……即使是騎士和國軍也變得能互相合作。就因為有那位大人在……多瓦伊魯國才會停止行動。其他國家也是……一樣的。塔斯梅利亞王國還不能失去那位大人……所以把這個……」
梅露莉絲戰戰兢兢地接下恩琲爾遞出的那些。
「絕對要交給卡傑爾閣下和帕克斯閣下……他們不會輕易收下這些吧。因此告訴他們,請不要枉費我的性命。」
咳!他的口中溢出了鮮血。
「你自己去說不就好了!叫他們不要枉費你的辛苦。」
「……就因為是自己的身體,自己是最清楚的。」
恩琲爾說著露出無畏的笑容。
明明性命垂危,卻從容不迫到令人感覺不到。
「為什麼……那樣……」
她似乎有些焦躁地對恩琲爾拋出話語。
「……我並不是輕視自己的性命。其實……咳,我仍有留戀。但是……我可以進一步……將……」
咳咳咳──恩琲爾很辛苦似的咳個不停。
他在咳嗽的同時,血也溢出口中流了下來。
就算停止咳嗽,還是能聽見他很辛苦的呼吸聲。
「……國家的未來……托付給……有同樣志向的人。所以……我可以……放心地走了……」
或許是已經看不見了,他並沒有跟梅露莉絲對視。
他生命的燈火似乎終于要消逝了。
梅露莉絲握住了他的手。
「就算托付給我也沒用……那麼沉重的事物。不是向誰發誓就能延續下去的事物。」
她一邊說,一邊流著淚露出笑容。
「我以我的意志向自己發誓……我會守護祖國的和平。」
「……那還……真令人安心。」
(插圖011)
他聽見她的話,面露微笑。
盡管臉色蒼白痛苦地皺著眉頭,但他的嘴角確實是上揚的。
「……安娜她在等你。她拜托我帶口信向你問好……可是看樣子,也許還是讓她自己說比較好吧。」
一瞬間,恩琲爾似乎很吃驚地睜大雙眼。
不過,馬上又泛起了笑容。
「嗯……我會……這麼做的……謝謝……您……梅露莉絲大人……路易……大人……」
接著他靜靜地闔上了雙眼。
她在那樣的他面前……憋住聲音一直哭泣。
天空中滴答滴答地落下水滴。
接著間隔越來越短,不久形成了一場小雨。
冷冷的雨水打在他們身上。
就像是要洗掉周身的血紅……並且,也像是在呼應她的悲傷。
……究竟過了多久呢?
從頭到尾靜靜看著的休雷和阿爾夫,無法向那樣的她搭話,只是一直背向她。
然而不久以後,她默默地站了起來。
「……走吧。休雷帶上阿爾夫,我……帶上恩琲爾走。」
「……您要帶上恩琲爾走嗎?」
梅露莉絲用不帶感情的眼神,望向露出意外表情如此詢問的阿爾夫。
「嗯……我想讓他在祖國的土地安眠。」
「但要是追兵追來,帶上恩琲爾先生的話……」
如果帶上一動不動的他,行動力肯定會下降。
所以阿爾夫才這麼問。
「……我會收拾掉所有的追兵。」
她浮現出一記像花朵般輕柔的笑容。
但那種壯烈又無邪的笑容,使得休雷和阿爾夫都冷汗直流。
就連呼吸都有所顧慮般的……沉重壓力。
心髒跳動的聲音,狠狠震動著耳膜。
「為此我一定要帶他走……不接受其他意見。總之,我們回家吧。」
那種沉悶的氣氛,在她動起來的那一瞬間煙消云散。
休雷和阿爾夫同時松了一口氣。
「……走吧。」
接著包含她在內的三個人,朝著戰場策馬疾馳。
如同阿爾夫所擔心的,對方派遣了追兵。
但那全都如同宣言一般,她反過來將他們殺了。
甚至阿爾夫和休雷都沒有機會出場,她一個人打倒了所有來襲的敵人。
✝✝✝
在霖梅洱公國殲滅完敵人以後,我們跟哥哥的隊伍會合回到了塔斯梅利亞王國。
將恩琲爾先生的遺體托給阿爾夫,在王都暗中舉行了安娜與護衛隊隊員們的葬禮之後,我造訪了安德森侯爵領。
盡管先前的騷動沒有公開,然而安德森侯爵家領內,還是籠罩在緊張的氣氛之中。
「回來得好,梅露莉絲。」
「我回來了,父親大人。」
一在宅邸露臉,父親大人就帶著有些疲倦的表情來迎接我。
「父親大人……您辛苦了。」
「嗯……你才是。做得非常好。」
我坐在父親大人面前的位子上喝紅茶。
「……斐爾斯叔父大人跟莎樂美怎麼樣了?」
「斐爾斯他……在戰斗途中解決掉了。莎樂美還活著……但預計明天會賜她毒酒。」
「這樣啊……」
「……你最後想見莎樂美一面嗎?」
「不了……即使見面也無濟于事對吧。」
我腦中沒有關于莎樂美的記憶。
即使是莎樂美,也不想把時間花在跟我見面上吧。
「這是出于我個人興趣問的……莎樂美她為什麼會與諾爾德合謀?」
「……她說,她很羨慕你。」
我聽見父親大人的話,忍不住笑了。
對于完全沒想像過的答案,雖然這麼說不莊重,但我覺得很有意思。
「我嗎?到底是為什麼呢……?」
我自己很清楚,身為安德森侯爵家主人的女兒,我是非常幸運的人。
雖說是很幸運的立場,但我並非一直都享受著幸福。
我嘗過苦澀,為了追求的未來支付過代價。
不了解那所有的一切,只是羨慕我表面上幸運的立場……不過他人的眼里容易看到的就是那種部分,那也無可奈何吧。
「似乎是身為老夫女兒的立場,以及成為了阿爾梅利亞公爵家嫡子路易閣下的未婚妻這件事喔。」
「真是一如預料的答案呢……也無所謂了。先不說那些,做完所有善後處理以後……父親大人您有什麼打算?」
「嗯?喔,啊……哎呀。」
父親大人支支吾吾地躲開我的視線。
「……這個。」
我將恩琲爾先生交給我的那疊紙交給父親大人。
父親大人起初不感興趣地看著,但不久後可能是理解了這疊紙的真正內容,他便認真地從頭到尾一直看下去。
「這……究竟是從哪里拿到的……不,是恩琲爾嗎?」
「是的,沒錯。他說了『請不要枉費我的性命』。」
我說出這句話的一瞬間,父親大人的雙眼落下了淚水。
「……這次的事,全是老夫的責任。不論是斐爾斯的造反,或是利用了那一點結果造成跟霖梅洱公國一戰都是……並且有許多生命逝去。恩琲爾也是、安娜也是、護衛隊的隊員們也是……即使如此,老夫卻連負起責任都做不到嗎?」
……果然是這樣啊。
父親大人和哥哥打算負起這次的所有責任……帶上整族人選擇一死嗎?
為了讓父親大人注意到我,我拍桌發出特別大的聲響。
父親大人似乎嚇到而瞪大雙眼,愣愣地注視著我。
「如果要負起責任……就請您活下去。邁向未來。父親大人和哥哥都是……要活下去!就因為這樣,才應該活下去背負那份責任不是嗎?用死亡逃避……是對犧牲者的褻瀆。」
「……梅莉。」
「恩琲爾先生他希望父親大人您能成為塔斯梅利亞王國舉足輕重的人物。調停騎士團與國軍的關系,繼續利用對于多瓦伊魯國與霖梅洱公國的威懾力保護國家……我想那就是只有您才做得到的事情了。還請您不要輕視他的、她的……還有大家的願望。」
聽著我的叫喊,父親大人只是茫然地佇立原地。
不久,他閉上雙眼,緊咬嘴唇,默默地流下淚。
打從母親大人去世後第一次見到的,父親大人的眼淚。
就連看見的我也受到影響流下淚來……他這樣的身影,令我百感交集。
「我就只有這個請求了。」
「……恩琲爾……真是殘酷。不對,大家都是……背負的願望太過龐大,要把老夫壓垮了。」
「不……父親大人。」
父親大人看見我的笑容感到疑惑。
「您沒有必要背負願望。打從一開始,父親大人、哥哥、路易和我……還
有逝去的人們,大家都是有相同志向的人,都是已經向自己起誓的一群人。就因為這樣,您若是不違背自己的誓言……那就等同于達成了他們的願望。」
聽見我這麼說,父親大人輕輕笑了。
「是嗎……」
他如此小聲低喃。
✝✝✝
在安德森侯爵家參加完在這次戰斗中犧牲的護衛隊追悼儀式後,我再次回到了王都。
「……歡迎回來,梅露莉絲大人。」
「埃娜麗奴。」
見到跟失去的她容貌酷似的埃娜麗奴,老實說我現在還是很心痛。
不過……痛苦的不光是我一個人。
不如說,打從生下來就在一起的她才更加痛苦吧。
正因如此,我無法避開她的視線。
因為那是我沒能保護的事物。
是我必須背負的事物。
「……總覺得很久沒在安德森侯爵家見到你了。」
「梅露莉絲大人您才是吧。」
「……也是。」
我一回到自己房間,埃娜麗奴就從後頭追過來了。
「……梅露莉絲大人,新的隨從您打算怎麼辦呢?」
在我坐下的時候,埃娜麗奴拋出了出乎意料的問題。
「……那是你的工作嗎?」
「不……可是我想……安娜她肯定很掛念。」
「……對不起。」
沉重的沉默壓在我們身上。
「我不打算雇用新的隨從。」
「……那麼……」
「我日常生活基本上都可以自己打點。唯獨晚宴時之類的准備,還是要請人幫忙……我依自己的心意雇用的隨從,只有安娜一個人。」
一瞬間,埃娜麗奴的表情扭曲。
是似乎很痛苦……很艱辛,但還是忍著不沉溺在那些情感之中的表情。
看得我都要覺得難過了。
「……梅露莉絲大人。」
「什麼事?」
「……我……無法原諒。那麼強的您,卻沒能保護她。」
……但是我已經決定不避開目光了。
因此我直直地凝望著她。
為了當面接受……她那理所當然的責罵。
「……您為什麼不生氣?」
她的眼角蓄著淚問我。
不了解那個問題的含意的我,只是一味地凝望著她。
「她……安娜曾經盼望。她盼望能夠追上您的背影,跟您一起戰斗。當然,她應該是已經有了賭上自己性命的覺悟……因此,我所說的才是,除了貶低身為戰士的她以外什麼都不是……」
聽見埃娜麗奴這麼說,我回想起令人懷念的旅行。
是埃娜麗奴和安娜剛成為我隨從那時候的事。
曆經跟那場與山賊間的戰斗……她們哀歎著自己的弱小。
接著在後來的武術訓練中相當陰氣逼人。
就因為這樣……我很能理解埃娜麗奴的主張。
拿起劍便是對死亡有所覺悟。
會奪走某人的性命,接著自己也會被某人奪走性命……為了不輕視此事。
話雖如此,我太過擔心她……在她看來,會有種彷佛那份覺悟被輕視的感覺吧。
「確實是那樣呢。沒能保護她的我……這是對她的一種侮辱吧。因為她是以一名戰士的身分站在那里的。我不可能會帶必須保護的人到那里去。」
我……其實明白那些。
可是,即使如此──
「不過……那就代表你有多麼珍惜她對吧?所以你不用原諒也行……對象並非是沒能保護她的我,而是將她牽扯進來、帶上戰場的我……然後,你好好監視吧。看我能不能持續是值得她保護的人物。」
埃娜麗奴的雙眼像潰堤一般掉出了眼淚。
她一直在忍耐吧。
肯定是那樣。
「……非常……抱歉……」
她一邊放聲大哭,一邊不斷道歉。
我向那樣的她悄悄伸出手,抱住了她。
然後當她的溫暖撫慰我心靈的同時……我流出了眼淚。
✝✝✝
隔天,我前往阿爾梅莉亞公爵家別邸。
我本沒打算離開那麼久,現在覺得非常懷念。
沒有半點汙穢的純白建築物並排的模樣,非常耀眼且美麗。
「……梅莉。」
一進入宅邸,我心愛的未婚夫便以張開雙手的狀態來迎接我。
我忘記他人的目光,撲進了他的懷里。
「路易……!」
(插圖012)
路易的手環上我的後背,一下子用力抱住了我。
我們暫且保持著這個姿勢。
他的溫暖、氣味……跟記憶中的那些分毫不差,因此我放心地吐了口氣。
……我們維持這樣多久了呢?
最終他稍微放開了我,像是護送那般,帶我離開了這里。
接著我們在室內像是沒有半點空隙地,貼得緊緊地坐在椅子上。
「……你總算回來了。」
「謝謝你,路易。多虧有你……多虧有你迅速送物資過來,我才能在敵方陣地潛伏。然後正因如此,他們才會停止行動。」
「有幫上你的忙真是太好了。」
我像是依偎著他的胸膛坐著,像在側耳傾聽他的心跳。
「不過,對不起……我沒能保護你重要的人……到最後……」
我用力揪住他胸口的衣服。
「嗯……嗯,我聽說了。如果要我再說些什麼,就是那不是你的錯。那是琲倫他自己選擇的結果。」
「……琲倫?」
沒聽過的名字讓我歪了歪頭。啊……難不成那是……
「是那家伙的名字喔。是只有我、阿爾夫和父親大人才知道的名字。然後今後也是……」
那果然是他真正的名字嗎?
我終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我絕不會忘記。
雖說絕對不會……但為了銘刻于心,我在內心輕聲念著他的名字。
「……我說,路易,琲倫的喪禮沒辦法對外公開對吧?」
「嗯。只有父親、阿爾夫和我參加了葬禮。以職務而言,果然還是無法公開呢。」
「墓地在阿爾梅利亞公爵家的公墓吧?」
「沒錯。原本應該要在國軍忠烈祠的墓碑上刻下名字……但是也考慮到今後入隊的人們,就把他葬在阿爾梅利亞公爵家的公墓了。」
別說琲倫,其他人員的來曆,基于隱匿性,因此至今我也不知道。
說不定其中像埃娜麗奴那樣的女性入隊的機會也會增加。
因為不可能在禁止女人的國軍忠烈祠的墓碑上刻下女性的名字,也是為了今後入隊的人員們,他的名字似乎會刻在阿爾梅利亞公爵家公墓的墓碑上。
他名字的旁邊是安娜的名字。
「……那我接下來也去吊唁吧。接著在那之後……就告訴你他跟安娜的事。為了緬懷他們。」
「嗯……我知道了。」
然後我們就直接前往了琲倫和安娜的墓碑。
✝✝✝
那之後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日子一天一天過。
然而確實發生了許多變化。
在安德森侯爵家療養的婆婆去世了。
因為正值與霖梅洱公國戰斗的期間,我沒能見她最後一面。
懷著對婆婆的歉意和悲傷……我向學園請假回到安德森侯爵領,去墳前祭拜。
由于累積了很多事情,一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向學園請了很多假,通過考試才總算是讓我升了級,這可真是個難受的回憶。
……不過在確定升級之後,我不學乖再次從學園溜出去,按照約定跟一同戰斗的護衛隊隊員們一起來到卡琉伊夫人的店。
不知為何路易也一起來了。
「那麼各位!按照約定我今天包下了夫人的店……大家就盡情吵鬧吧!」
我努力用開朗的聲音率先開口。
「喔!今天來喝吧!」
大家都配合我,鬧得更起勁了。
對話的大半內容,都是在緬懷死者的回憶。
「……據說是這樣子吊唁死者。」
我小聲地向路易這麼說。
「為了不要忘記死者……並且也是為了讓他們安心長眠。大家就像這樣舉止更加開朗,談論愉快的回憶。」
「……是嗎?」
由于小聲說話,我跟路易的距離很近。
眼力好察覺這件事的姊姊們戲弄我。
「小梅露帶男人來了呢……」
「他就是讓小梅露想變漂亮的那個男人嗎?」
「真的變漂亮了……你要是害小梅露哭,我可不會留情喔。」
面對接連拋出的言語,路易罕見地反應不及語無倫次。
「哎呀……果然注意力還是在小梅露身上呢。」
「硬要說的話
,我覺得比起我,她們更關注路易。」
聽見護衛隊隊員的牢騷,我不禁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苦笑著一起加入話題。
「姊姊們只是把我當成妹妹疼愛。肯定姊姊們也都覺得,我不如各位那麼有男人味喔。」
「哎呀,在老爺面前公開發表外遇宣言嗎?」
夫人聽見我說話,浮現出像個愛捉弄人的孩子般的笑容說道。
「非常抱歉……對我來說老爺是最棒的!……不過我覺得再也沒有比各位更可靠的同伴了。能讓我托付背後去戰斗的,也肯定只有你們大家。」
他們聽見那句話,紛紛露出溫柔的笑容。
接著在那之後,我們也熱烈地談論著回憶的話題。
✝✝✝
在夫人的店跟大家道別後,我跟路易前往阿爾梅利亞公爵家。
如今暫住王都的安德森侯爵家的人,只有我一個。
父親大人和哥哥都為了替斐爾斯那件事善後,無法離開領地。
盡管有仆役,但沒有家人或親近之人在的宅邸我不想回去……路易也察覺到我的心情替我擔心,于是就決定讓我暫住阿爾梅利亞公爵家了。
「謝謝你今天陪我……而且還像這樣讓我在阿爾梅利亞公爵家暫住……」
「這兩件事都是我自己要做的……總之你不用在意那些。」
我們現在人在交誼廳。
我睡不著去圖書室的時候,偶然遇到了路易,我們倆就這樣在交誼廳里面對面。
「……你很幸運有出色的同伴呢。」
我馬上就知道他在說誰了。
「嗯……是啊。就算知道我是梅露莉絲,他們也沒變。當然我也是這樣希望的……」
「不過他們能回應你的願望,是因為他們是好人,以及你就是贏得了他們那麼多的信賴吧。」
路易悄悄地撫上我的臉頰。
「……你想睡了嗎?」
「嗯……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內心。」
最近我都睡得很淺。
「你才是……還以為你工作告一段落了,結果你又在過不睡覺的日子嗎?」
然後那一點,他也是一樣的。
他的眼睛下方,有淺淺的黑眼圈。
「是啊……父親大人肯定也是一樣的。母親大人去世,他的心中積累了很多後悔。」
奧蕾麗婭夫人去世了。
據說在跟霖梅洱公國戰斗之前,她身體的狀態就已經不好了。
然後就在最近,在肅穆的氣氛中舉行了喪禮。
聚集了很多吊唁者,是宛如能窺得奧蕾麗婭夫人的人望有多高的情景。
羅玫爾大人說「光是顧著政務,什麼都沒能為她做」,整個人好一陣子相當沮喪……不過他似乎跟父親大人聊了什麼,跟父親大人聊個通宵以後又回到政務上了。
盡管很好奇他們聊了什麼……不過同樣身為鰥夫,說不定有什麼能互相理解的地方。
總之雖說只是表面上,但當我看到羅玫爾大人神采奕奕的樣子,就覺得放心多了。
起初是連要掩飾都掩飾不了。
路易也非常沮喪,到了我都看不下去的地步。
……不過我也因為奧蕾麗婭夫人去世而大受打擊。
因為對我來說,奧蕾麗婭夫人是宛如母親的存在。
……我還沒能擺脫安娜、恩琲爾先生、護衛隊的隊員們和婆婆去世的悲傷,不僅如此,連奧蕾麗婭夫人都去世了……我好一陣子都睡得很淺。
因此路易才會因此擔心我,勸我不要待在安德森侯爵家,而是暫住阿爾梅利亞公爵家的宅邸吧。
「……不過參加了今天的聚會之後,我覺得不要光顧著後悔,我希望能笑著說起與母親大人之間的回憶。」
「嗯……是啊。我也終于能那樣想了。」
不知道是誰先開口,我們聊起了奧蕾麗婭夫人的事。
我們不時笑成一團,懷念著過往。
「……話說,你是明天要去學園嗎?」
「嗯,我是如此打算的……畢竟不能直接從這里去,我打算先回安德森侯爵家一趟。」
「是有什麼行李非得回去拿嗎?」
「不……需要的東西我都帶來了……」
直接從阿爾梅利亞公爵家前往學園,會嚇到別人。
雖說有理由,但住在未婚夫的家這件事要是被發現會不太好。
「那你跟我一起搭馬車就行了……去未婚妻家里接人,也是常有的事吧?」
「……是啊。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吧。」
不過,如果有人問起我確實可以那樣說明……于是我決定恭敬不如從命。
「說到學園……艾多嘉王子的未婚妻決定了呢。」
「嗯……是我重要的朋友呢。」
就在阿爾梅利亞公爵家、安德森侯爵家專心處理霖梅洱公國的糾紛時,定下了夏莉亞的婚約。
並且還有將耶露麗雅立為側室一事。
「對于艾多嘉王子的奇襲……父親大人他很不甘心喔。」
「嗯,我想也是……如果艾多嘉王子不是獨自設法解決,而是委托羅玫爾大人的話……他會思考即使不將耶露麗雅納為側室,還是能讓夏莉亞成為正妃的方法吧。」
艾多嘉殿下的行動,對于包含我在內的阿爾梅利亞公爵家來說……正是所謂的奇襲。
在我們處理霖梅洱公國事情的時候,艾多嘉王子一個人和其他貴族周旋,成功按照自己的希望讓夏莉亞成為正妃。
……代價就是要接受讓耶露麗雅成為側室。
然而,那是個下策。
耶露麗雅是現在當紅的馬艾里亞侯爵家的女兒。
相對的,夏莉亞雖說有伯爵的地位,卻沒有馬艾里亞侯爵家的權勢。
然而夏莉亞是正妃,耶露麗雅卻是側室。
其中潛藏著勢力斗爭的火種,可說是顯而易見。
話雖如此,這件事已經確定下來了。
只要沒有發生什麼事件……都無法顛覆這個決定。
然而如果發生那種事件,不僅夏莉亞的名譽可能受損,也會關乎王家的威望。
因此我們無法出手。
「天知道……如果考量到今後的事,父親大人說不定會駁回艾多嘉王子的要求,就某種意義上來說,艾多嘉王子的行動對于他自己來說應該是正確的吧。」
「『對于』艾多嘉王子來說啊……」
我不禁發出一聲歎息。
「不過事已至此……我會采取行動擁護夏莉亞,以取得王宮內的平衡。」
「嗯,那就好……差不多該休息了,你明天要去學園對吧?」
「嗯,是啊。」
我對他送上一吻,跟著回到了寢室。
✝✝✝
那之後也發生了很多事。
我跟路易結婚。
夏莉亞跟艾多嘉殿下結婚。
我跟艾多嘉王子的婚約明明順利消失地無影無蹤……不知為何艾伊麗女王還是很中意我,後來偶爾會找我去參加茶會。
既然能成為今後跟社交界眾人交鋒時的加分項,我便爽快地接受邀請。
除此之外,還為了讓夏莉亞輕松一點而鞏固勢力。
……時間就這樣子不斷積累。
很多事情都逐漸變化。
偶爾想到已經消逝的過往,就會回想起從雙手之間溜走的事物而感到心痛。
那種痛楚肯定就算到了未來,也會一直留在我的心底吧。
……但是正因為活著,才能感受到那種痛楚。
而且最重要的是,但願為了保護國家而消逝的……真正的影子英雄們的願望不要斷絕。
我今天也活在世上,懷念著他們。
我今天也活在世上,跟他們並肩作戰。
在名為社交界的戰場上。
然後有時是單手拿劍的戰場上。
……但願不會有重要之人突然被奪走而悲歎的「某個人」出現。
並且「任何人」都能放心地在這個國家生活下去。
我今天也活在世上,跟他們一起戰斗。
在我奔馳過這條路後,我相信還會再繼續交棒給某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