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從哪里傳來了奇妙的聲音,像笛聲。平介豎起耳朵,來到走廊里。

聲音是從二樓傳來的。那不是笛聲,而是抽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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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新年,轉眼已是1月中旬。好久沒有到過噴槍生產車間的平介,在休息室里和

組長中尾一見面,中尾就問:“平介,你怎麼瘦了這麼多啊?”

“啊?有這種事嗎?”平介不禁摸了一下自己的腮幫子。

“真的瘦了。大家說是不是?”

中尾這麼一問,其他人也都點頭。

“臉色看起來也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最好還是到醫生那里看看。”中尾

說道。

“我沒覺得身體怎麼不舒服啊。”

“這樣可不行,等你有感覺了就晚了。我這麼說也是為你好。趕緊去看看醫生吧,

你已經歲數不小了。”

“啊,我知道了。”平介說完繼續摸著自己的腮幫子。

可能真的瘦了吧,平介心里想。他也知道原因,那絕不是什麼病。理由很簡單,最

近他沒有好好吃過飯。

並不是沒有飯吃。

每天到家時,晚飯都已經准備好了。即便是休息的日子,也是一日三餐頓頓不少。

但是,他吃不下去。和直子在一起時,他總覺得心里堵得慌,什麼都吃不下去。

自聖涎節前夜以來,直子變得很少開口說話了,就連表情似乎也定格在了那個時

刻。除了做家務,她一直都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幾個小時都不出來。

一開始還以為她只是在自己面前才這樣,最近平介才得知,並非如此。那天直子的

班主任打來電活,問藻奈美的身體最近是不是不舒服。看來她在學校里也同樣沒有精

神。另外,新年一過,她就向網球俱樂部提出了退部申請。

看來聖誕節前夜發生的事情對她打擊太大了。平介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深深傷害

了她,但該如何彌補,他也很茫然。

下班鈴一響,平介就出了公司。進入新的一年之後,平介盡量不加班,因為他惦記

著直子。

回到家里打開家門,他先看了看門口放鞋的地方。確認直子的鞋脫下來後整齊地擺

在那里,平介算是松了一口氣。看來她今天也平安地回到家里了。

他常常擔心直子有一天會離家出走,從此不再回來。如果逃到一個他找不到的地

方,在那里生活下來,她就可以像一個普通的16歲少女那樣活著,可以戀愛,也可以結

婚,開始真正的另一個人生。

雖然她現在還沒有離家出走,但那有可能只是她還沒有下定決心而已。或許她是擔

心出走後的住處和生活費用問題。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已經下定決心了,現

在只是考慮著何時付諸實踐。有可能明天下班回家時,她的鞋就已經不在走廊門口了。

直子不在日式房間里。平介上了樓梯,敲了一下直子的房門。里面傳來微弱的回

應:“進吧。”

至此,平介又松了一口氣。

其實還有比離家出走更讓平介擔心的事情,那就是直子會不會時想不開而選擇自

殺。想來那或許是她從目前的痛苦中解脫出來的最簡單方法了。不,不應該這麼說,應


該說是就怕她會這麼想。

不過看來,今天她至少還是抵擋住了這一悲涼的誘惑。

平介打開門:“我回來了。”

“回來了。”直子面對著書桌,頭也不回地答道。她好像在看書,最近她除了看書

什麼事都沒有做。

“在看什麼書呢?”平介一邊向她身邊走去,一邊問道。

直子沒有回答,取而代之,她向後撤了一下身子,以便平介能夠看到她手頭的書。

她翻開的那頁頁眉上印著那本書的名字。

“是《紅頭發安妮》啊,讀著有意思嗎?”

“還可以。不過,現在看什麼書都一樣。”直子說道。潛台詞是只要可以忘記現實

就行。

“該准備晚飯了吧?”直子說著合上了袖珍小說。

“啊,不用那麼著急。”

平介發現垃圾筒旁邊有一張紙,一張折疊起來的白紙。平介將其撿了起來,直子見

狀失口“啊”了一聲。

打開一看,“一年級二班滑雪之旅邀請函”幾個字撲人眼簾,好像是用電腦打出來

的。

“這是什麼?”平介問道。

“看了不就知道了嗎?我們班同學在計劃著利用今年的春假去滑雪,現在正在征集

參加對象。”

“這麼說,不是學校的統一活動了?”

“不是,所以我是不會參加的。還是這樣比較好吧。”直子從他手中奪過紙,撕得

很碎之後重新扔進了垃圾筒。

“我去做飯。”說完,直子站起身來。

“直子!”平介喊住了她,”你在恨我嗎?”

直子先是低下了視線,之後將頭也深深地埋了下去。

“我有什麼理由恨你呢?”她低聲說,“我只是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

?”

平介點了點頭:“是啊,我也一樣,應該怎麼做,心里一點兒主意都沒有。”

兩個人都陷入沉默,空氣的溫度似乎一下子降了很多。窗外傳來冬天的風陣陣吹過

的聲音,這讓平介產生了一種幻覺:一片茫茫的荒野正中央,只有他們兩個人孤零零地

站在那里……

平介忽然回憶起了直子的樣子。不是現在的這個直子,而是擁有原來軀體的那個直

子,一個愛笑、愛說話的女人。可是,現在的這個家里沒有笑聲。

“要不,”直子說話了,“我們那個吧。”

平介向她望去。她低著頭,盯著腳下,富有光澤的長發之下露出白皙的頸部。

“你是說……那個?”平介確認地問了一句。

“我覺得最終的解決辦法也只有這一個吧。只是精神上的話,有時還是難免陷入窮

途。”

“也許你說的對吧。”

平介已經把現在的直子看做一個女人了,這是事實。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對相馬

春樹產生超乎尋常的嫉妒心。但在對性生活的期待上,則是另一回事了。他從未考慮過


這方面的事。最重要的是,他對于考慮這方面的事有一種本能上的排斥。

他的手心沁出汗來,直子也很緊張。

時間還在一分秒地流逝著,黑暗中,平介和直子都完全靜止了。

“直子,”平介開口了,“算了吧。”

她吸了一口氣之後回答:“是啊。”

窗外的風依舊很強烈,可以聽到空易拉罐滾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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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介桌子上的外線電話鈴響了。之所以知道是外線,是因為內外線的電話鈴聲不

同。因為下屬公司說好要給他打電話,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拿起了電話。不過,接線員的

話讓他多少感到有些意外。

“杉田先生,有您的外線電話,是一個叫根岸的人打來的。”

“啊,謝謝。”平介一邊答應著,一邊在腦子里想著誰是根岸。很快,他眼前浮現

出了在劄幌看到的那家拉面館的招牌。

是根岸文也吧?他想。

“你好,請問是杉田先生嗎?”電話里傳來的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有點

上了年紀。

“啊,我是。請問您是……”

“我叫根岸典子。您可能已經不記得了,我兒子以前曾和您見過面。”

“啊……”平介把電話換到了左手,“我當然記得了。哎呀,這都有好幾年了。”

“真不知道該怎麼說。那時候我兒子對您很不禮貌,真是太抱歉了。我也是最近才

知道這件事的。”

“啊,沒有啊,他沒有怎麼對我不禮貌。原來您知道這件事了啊。”

“是啊,我聽了之後特別吃驚……”

“是嗎。”

記得文也當時說過,絕對不會把見到平介的事情告訴媽媽。難道是時間久了,他又

想說了,還是因為一時說走了嘴?

“我給您打電話,其實是因為有一件事無論如何都想告訴您。雖然我猜杉田先生一



定很忙,不過還是希望您能抽出一點時間。”

“啊,那倒沒問題。您現在是在劄幌吧?”

“是這樣的,我現在正好來到了東京,因為有一個朋友要舉行婚禮。”

“啊,是這樣啊。”

“有30分鍾就足夠了,今天或者明天都行,您看可以嗎?只要您告訴我地點,多遠

我都能趕過去。”

“那您現在在哪里呢?”

“東京火車站旁邊的賓館里。”

之後,根岸典子說出了那家賓館的名稱。聽她說,婚禮周日將在她現在住的賓館里

舉行。本來她可以明天來的,之所以提前一天來,就是因為想和平介取得聯系。

“那,我去您那邊吧。您明天白天有時間嗎?”

“啊,我什麼時候都行。倒是您那樣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