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介胸前哇哇大哭起來。

平介一邊輕柔地撫摸著女兒的後背,一邊望著大海。遠處出現了一只白色的船。

松任谷由實在唱《暗下來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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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哭,我敢跟你打賭,你一定會哭的!”姐夫富雄滿有把握地說。

“我才不會哭哩!現在有幾個女兒結婚時還哭的父親啊。”平介一邊擺手,一邊反

駁道。

“越是這麼說的家伙越會哭。就拿咱爸來說吧,明明是自己收女婿,又不是往外嫁

女兒,可他結婚典禮時還是哭了。是吧,老爺子?”

“有這回事嗎?”三郎撓著臉問。他已經換好了和服,做好了隨時出發的准備。

富雄也穿好了禮服。

惟有平介依舊一身睡衣,只是洗過臉而已。

噔噔噔,外面傳來上樓梯的聲音一是平介的大姨子容子。她也穿著一身和服。

“哎呀,平介,你怎麼還這身打扮呀!快點兒換衣服,藻奈美都已經出去了!”

“澡奈美剛出去的話,應該還有很多富余時間吧。不是說新娘子的准備時間要花上

兩三個小時嗎?”

“新娘子的父親也不能閑著啊,和客人打招呼什麼的,有很多任務呢。”

“算了算了,”富雄擺了擺手說,“新娘子的父親到時候除了哭鼻子什麼都顧不上

了,還是算了吧。”

“我說了我不會哭的,你有完沒完啊?!”

“肯定會哭的,是吧,容子,你覺得平介能做到不哭嗎?”富雄問自己的妻子。

“啊?你是說平介嗎?”容子看了看平介的臉,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不是一看

就知道,肯定會哭的嗎!”

“你說什麼呢!想不到連你也那麼說!”平介皺起了眉頭。

“行了,別說沒用的了,我們幾個出發吧。平介,你最晚也要在30分鍾內趕到啊。

還沒聽說過誰家新娘的父親遲到這種事呢。爸爸,富雄,我們走吧。”

容子從昨天起就搬過來了,指揮著婚禮的籌備工作,今天也是全憑她來調度。

她帶著丈夫和父親急急忙忙離開了。

靜悄悄的房間里只剩下平介一個人了。他發了一會兒呆,慢吞吞地站了起來,開始

換昨天就掛在衣架上的禮服。

從確定日期那天到今天之間的日子,一眨眼就過去了,連感傷的工夫都沒給他留。

不過他也想明白了,當一個人要失去什麼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飛快。

藻奈美已經25歲了。她現在一邊在大學的附屬醫院里當助手,一邊從事腦醫學研究

工作。平介曾擔心她會因為一門心思搞研究而錯過婚齡,不過現在看來那完全是杞人憂

天。

現在他和藻奈美已經很少提起直子了。對于那次不可思議的經曆,她似乎有了和當

時不同的想法。

上大學時,她有一次曾這樣說過:“其實我覺得那就是雙重人格的一種表現。由于

受了事故的刺激,我體內產生了另一種人格,正是這人格把自己當成了媽媽。過去發生


的那些附體事件,基本上都可以用這種理論來解釋清楚。他們所說的知道了只有本人才

有可能知道的事,做到了原來做不到的事,這些都是很主觀的,根本不可靠。我從小就

直和媽媽在一起,所以模仿起媽媽來也算不上什麼難事。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精神

逐漸向大人發展,所以本來的人格就出現了,另一個人格也就消失了。這種解釋比起靈

魂附體這種神話般的解釋更合理吧?”

平介並沒有反駁她的觀點,只是默默地聽著。他在心里想,如果藻奈美認為這樣可

以解釋得通,那麼對她自身也有好處。

當然了,平介並不認為那單單是雙重人格的問題。畢竟在一起生活了5年,他不會

連她是不是真正的直子都判斷不出來。

于是平介心想,看來歸根到底,當時的直子只活在我一個人心里。

禮服下身的腰部有點兒緊了,平介邊摸著自己的小肚子一邊想,看來我也胖了。

打完領帶後,平介又拉開衣櫃下面的抽屜,從里面取出一只懷表。那是梶川幸廣的

遺物。他之前就決定要在今天把它帶到婚禮上。

可是……

上了發條之後,懷表卻沒有一點走動的跡象。貼在耳邊一聽沒有任何聲音。

他咂了咂嘴,心想怎麼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出現這種情況。

他看了看鬧鍾,確認了—下時間,之後在腦子里計算了一下。

好,再做最後一次努力,拿過去看看吧。

平介拿著懷表,急匆匆出了家門。

舉行婚禮的地方在吉祥寺,因而離荻漥不是很遠。他決定在去婚禮會場之前,先跑

一趟位于荻漥的松野鍾表店。之前,懷表蓋就是在那里修好的。

店主松野浩三看到平介的打扮後睜大了眼睛。

“哎呀,這麼說來今天要舉行藻奈美的結婚儀式了?”浩三問道。

“咦,您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她的結婚戒指是在我這里做的呀。”

“哦,原來是這樣啊。”

這是平介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這次准備婚禮,平介沒有插過一句嘴,藻奈美也沒有來找他商量過什麼,所有事宜

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張羅的。

平介將懷表遞到浩三面前。雖說是個老行家,可他還是皺起了眉頭。

“這可有點兒困難,至少今天之內是不行了。”

“果然是這樣啊,要是能早點兒牲現就好了。”

“莫非你要帶著這個懷表去參加婚禮?”

“是啊,因為,這只懷表主人的兒子,就是藻奈美的新郎!”

聽了平介的話,浩三撅起了嘴。

“因為那個人已經死了,所以我像讓他的遺物代表他出席。沒辦法,就請它這麼壞

著出席吧。”平介說道。

“是呀,婚禮結束後再拿過來吧,到時候一定給你修好。”

“那就一言為定了。”平介接過壞了的懷表。

“這麼說來——”浩三說,“兩邊都是以遺物的形式出席啊!”


“啊?”平介重複了一遍,“‘兩邊都是以遺物的形式出席’什麼意思?”

浩三先是皺了皺眉頭,之後舔了舔嘴唇。

“這個呀,本來藻奈美不讓我說,不過我還是告訴你吧,因為我覺得這也是件好

事。”

“什麼事?這我可真的很想知道。”

“我剛才不是說過戒指的事嗎,結婚戒指。”

“對啊。”

“藻奈美來我這兒定做戒指之事不假,不過,當時她還帶來了一樣東西。”

“一樣東西?”

“是戒指。喏,就是你手上戴的那只的另一只。”

平介將目光投向自己的手。他無名指上戴著和直子結婚時的戒指。這麼說來,這只

戒指也是在這個店里做的。

“你是說直子的戒指?”

“嗯。她把它拿來,說這次新打的結婚戒指中,新娘戴的那只想用它來改做。她說

因為它是媽媽的遺物。”

“用那只戒指……”

平介的心猛地一跳。之後,他的脈搏開始劇烈加快,全身都熱了起來。

他心里想著,這怎麼可能!

“于是我當然就按照她的要求去做了。我覺得好感動啊。只是有一點我想不明白,

這件事為什麼不能告訴你呢?藻奈美不肯告訴我原因,只是要求我絕對不能跟爸爸說,

甚至還說,你知道了會恨她。不過,這沒什麼關系吧?你也沒有因此而心情不好吧?”

平介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答浩三的了。待他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從店里出來了。

“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平介一邊走,一邊念叼著。

那只戒指應該一直藏在泰迪熊里,是直子親手放進去的。

藻奈美為什麼把它取出來了呢?不,應該是她為什麼能把它取出來呢?

藻奈美不可能知道那里面藏著戒指這件事。那是他和直子之間的秘密!

難道是直子通過日記告訴藻奈美的嗎?就算是那樣,那她又有什麼必要將戒指重新

做了呢?她又為什麼要隱瞞這件事



呢?

平介打了一輛出租車,告訴了司機舉行婚禮的賓館名稱。

他觸摸著戴在自己手上的戒指,內心變得越來越熱。

直子——

難道你沒有消失嗎?難道你只是在裝著已經消失了嗎?

平介回憶起了藻奈美第一次出現時的情形。之前的一天,平介下定了決心決定把直

子當自己的女兒來對待,自己決定成為她的父親。他通過將她的名字喊為“藻奈美”這

一行動表達了這一決心。

面對自己的這個決心,直子是怎麼考慮的呢?會不會是在領悟到丈夫的決心後,也

下定了一個決心呢?是決定裝出藻奈美重新蘇醒過來的樣子,最終讓自己完全變成藻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