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子的真琴叫自己,菜穗子也走了過去。真琴的手里拿著個就跟保齡球瓶似的東西,湊近一看,才發現那其實是個用木頭雕成的人偶,其大小就跟一升裝的可樂瓶差不多。

“這是聖母瑪麗亞嗎?”

“哎?”

聽真琴突然這麼說,菜穗子並沒有立刻明白她這話的意思。瑪麗亞……何時歸家?……哥哥的明信片……

“讓我看看。”

菜穗子接過人偶來看了看,感覺它似乎已經有些年頭,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人偶的頭上嚴嚴實實地裹著一層布,臂彎里還抱著個嬰兒。

“是聖母瑪麗亞,錯不了的。”

“公一那樣明信片上提到的聖母瑪麗亞,莫非就是它?”

“不清楚……”

菜穗子再次看了看手里的瑪麗亞像。瑪麗亞的表情看上去很安詳,如果這人偶是出自外行之手的話,那麼這人的技藝倒也可以算得不錯。但沒過多久,菜穗子便發現這尊瑪麗亞像上有處奇怪的地方。不管走到哪里,這世界上都不可能找得出與它相似的瑪麗亞像來的。

菜穗子說:“這瑪麗亞……頭上怎麼會長著犄角?”

“哎?不可能吧?”

或許是因為聖母瑪麗亞與犄角這樣的組合實在是太過突兀,甚至就連真琴自己也沒有留意到。菜穗子把那尊瑪麗亞像遞到了真琴的眼前。

“你看,額頭上有處突起的地方對吧?這會不會是犄角啊?”

“怎麼會……這世上哪兒有長犄角的瑪麗亞嘛……”

大概是覺得自己也無法解釋出個所以然來的緣故,真琴的話只說了一半,就再沒有往下接著說了。她用手指輕撫著那處突起,說:“我也搞不明白,大概是個裝飾吧?可不管怎麼說,這犄角的確有點怪異啊。”

“這話說的也是。”

菜穗子把瑪麗亞的臉轉朝向著自己。瑪麗亞的額頭上,有處米粒般大小的突起。這東西真的是件裝飾嗎?就算再繼續討論下去,估計也是沒法得出任何能夠令人信服的答案來的。菜穗子一邊喃喃地說首“好奇怪”,一邊把那尊瑪麗亞像放回了原位。

沿著走廊往左拐過彎去,眼前就是這家旅館的最後一間房了。深褐色的木門上,掛著一塊寫著Jack and Jill字樣的牌子。

“‘杰克與吉爾’啊?”

“估計這間就是江波的房間了吧?”

不知何時,真琴已經把這些事都調查了個一清二楚。


菜穗子和真琴兩人回到房間里查看俯瞰圖時,高瀨把新來的客人帶進了旅館里。就在她們為高瀨所畫的俯瞰圖的細致與准確贊歎不已的時刻,大廳里傳來眾人交談的喧嘩聲。十分鍾後,高瀨嘴里念著“打擾一下”,敲響了房門。真琴站起身來,打開了門鎖。

“今晚我們打算組織一場派對,如果兩位有興趣的話,就一起來參加吧?”

高瀨盯著兩人說。“現在常客們全都到齊了,這也是種慣例。而且明天一早,大木先生就要離開這里,所以機會就只有今晚這一個了。”

“大木先生嗎?”菜穗子問道,“我怎麼沒聽他說起過這事?”

“之前他預約的時候還打算在這里多呆一陣的,可今天卻突然提出說要離開。”

高瀨對大木的預定變更似乎也感到有些困惑。

答應了參加晚上的派對之後,兩人和高瀨說,讓他載著她們到附近的滑雪場去一趟。之前她們早已商量好,回東京的時候,還得帶張兩人站在雪坡邊上的照片回去,給父母一個交代。

前往滑雪場的路上,三個人在面包車里交談了起來。

“有什麼收獲沒?”

雙手握著方向盤,高瀨兩眼盯著前方說道。這樣的問話,恰巧戳中了菜穗子的心痛之處。坐在後排座位上的她,根本無法看到高瀨此時的表情。

“目前還不清楚。”

真琴回答說,“情況倒是打聽到了不少,但能不能算得上是收獲,那就不得而知了。搞不好其實我們就只是在白費心機罷了。”

“那有關鵝媽媽的咒語這方面,有沒有查到些什麼呢?”

畢竟她們昨晚曾讓高瀨畫過俯瞰圖,就連他,似乎也開始關注起這事來了。

“暫時還沒有。”

“是嗎?”

言下之意,似乎是他早已預料到結果會如此。不知在這名看似純樸青年眼里,這樣兩個對一場已經過去的自殺案件糾結不己的女大學生,又是怎樣的一種感覺——菜穗子最後決定還是別再妄自猜測了。

“高瀨先生你在‘鵝媽媽’這里干了幾年了?”

菜穗子突然若有所思似的問道。高瀨稍稍停頓了一下,回答說“兩年了吧”。菜穗子心想,他剛才停頓的那一下,或許是在計算年數吧。

“你就一直都住在旅館里嗎?”

“大致可以算是吧。”

“大致?”

“我偶爾會到靜岡去,我老媽在大學宿舍給人燒飯。只不過我很少回去。”


“你老家是哪里的呢?”

“之前我曾經在東京呆過一陣子。但因為除了老媽之外我就再沒有其他親人了,所以也就不存在什麼老家了。”

從高瀨的年齡上來看,估計他是在高中畢業後,過了一兩年就到“鵝媽媽”旅館來了。而高中畢業後的兩年時間,他應該也沒閑著。盡管如此,毫不發怵,淡淡地講述著自己其後的經曆的高瀨,卻讓菜穗子見識到了與之前所認識的他不同的一面。

“兩年前的話,那正好就是墜崖事件發生的時候啊?”

真琴說道。高瀨再次停頓了一下,小聲回答說:“是啊。”

“事故發生的時候,你就已經在這里上班了嗎?”

“還沒……”

車子猛地往左劃出一道弧線,菜穗子的身體不禁向右甩去,真琴也從左邊靠了過來。高瀨連忙向兩人道歉。

“我是在那場事故過去很久之後才到這里來上班的。記得大概是在那件事發生了兩個月之後吧……”

“是嗎……”

菜穗子扭頭看了看真琴,每當她在思考什麼事的時候,她就會緊緊咬住自己的下唇。

面包車最終停在了沿著緩坡向上的升降機的出發點旁。道路的左邊是升降機的登機口,外邊排著十幾個滑雪者;右邊則是一片停車場,估計同時可以容納幾十輛車。

“我五點時會來接你們的。”

說完,高瀨把車子調了個頭。眼望著那個四角形的車子背影漸漸遠去,真琴似乎有些話想說。菜穗子問她想說什麼,她也只是回答說“沒什麼”。

從附近的小賣部租借了滑雪用具之後,兩人坐上升降機,沿著斜坡緩緩而上。離開家時,菜穗子為了向家人隱瞞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也曾把自己的滑雪用具給扛了出來,但因為背著實在太沉,所以最後還是扔在了真琴的公寓里。

坐在升降機里,菜穗子看著那些身穿五顏六色的滑雪服的滑雪者們,就像彩色的玻璃球一樣,不停地從坡上滑下。盡管直到念了大學之後才開始接觸滑雪,但她立刻就被這種運動所深深吸引,每年都會往雪山跑個五六趟。換作是往常的話,或許她會滿心期待地眺望著眼下的景色。

兩人先用菜穗子帶來的口袋相機互相拍了三張滑雪時的照片,之後又在主滑雪道下的小木屋前,請一位貌似學生的男孩給兩人拍了一張合影。那男孩似乎本想在把相機還給菜穗子時說點什麼,但扭頭瞥見真琴之後,男孩又把話給咽了回去。或許是因為他無法對真琴的性別,也就是真琴是否是菜穗子的戀人這一點做出判斷的緣故。站在一旁的真琴,不僅臉上架著太陽鏡,而且因為身材魁梧,所以穿的滑雪服也是男式的。

坐在山間木屋的咖啡廳里,兩人一邊喝啤酒,一邊點了些吃的。打發了一個小時的時光,滑了兩個小時的雪之後,兩人又到另一家咖啡廳里喝了些咖啡。隨後又接著滑了兩個小時,時間剛好到五點。

“玩得還算開心吧?”

剛一上車,高瀨便開口問道。真琴回答說“還行”。不管是問的人還是答的人,說話的聲音中都沒有絲毫的感情。

六點,派對開始。大廚引以為豪的料理全都被擺放在桌上,而椅子則被挪到了牆邊,完全就是一種自助餐的形式。用香檳干了一杯之後,眾人又接連不斷地扳開葡萄酒的瓶栓。

直到這時,菜穗子她們才第一次與今天到達旅館的芝浦夫婦見面。丈夫芝浦時雄年紀約莫三十四五歲,說話隨和,感覺似乎是個老好先生,鼻梁上架著一副比他的臉要稍小一圈的圓框眼鏡。妻子佐紀子是個長著張瓜子臉的美人,但是卻不大愛說話,始終躲在時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