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太子賢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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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閣.

外頭的雨水,猶如水簾雨幕.

弘治皇帝負手,焦灼等待.

這兩個家伙,還沒有來?

弘治皇帝氣的牙根癢癢的.

可轉而又駐足,不禁有些擔心,這麼大的雨,地面上這麼多積水,此時召他們入宮,是不是太為難他們了,不會……出什麼事故吧.

他坐下,已有宦官來回的飛報自東宮的情況了.

方繼藩和朱厚照肯定是坐著車駕入宮,到了午門之後,要步行.而刺探情況的宦官,卻是飛馬至紫禁城,再小跑著進宮.

所以,他們的速度更快一些.

見一個小宦官渾身濕噠噠,冷的顫顫的入閣道:"陛下,奴婢有奏."

弘治皇帝微微皺眉.

太子和方繼藩,這般入宮,豈不也淋成了落湯雞,是否格外開恩,准他們坐著車駕入宮.

他們畢竟……還是孩子啊,正在長身體的時候.

可這念頭,轉眼之間,就消失不見.

不可!不能慣著他們.

方繼藩的門生,考了二甲進士,還被打的死去活來呢,求了雨就了不得了?就給這麼大的關照了?從前就因為這太子過于寵溺,才飛揚跋扈,成日惹事生非,這都是慣的!

于是,他氣定神閑,看了一眼左右跪坐的劉健,李東陽,謝遷,以及蕭敬和牟斌.

五人默然無聲,有點發懵.

到了他們這個層次的人,顯然不認為,大明真有仙人幫助,倘若這世上真有呼風喚雨的仙人,先帝怎麼會煉了這麼多年的仙藥,結果還是駕崩了?若有人真可以做到呼風喚雨,那還要自己做什麼?請個人來呼風喚雨,不就國泰民安了嗎?

可事實,就在眼前.

世上,當真有此巧合嗎?

所以,眾人都看向來奏報的宦官.

"說!"

弘治皇帝急切的道.

"求雨的道人,叫李朝文,乃方繼藩師侄……"

這個,弘治皇帝事先知道,不過這個叫李朝文的道人,弘治皇帝早就忘了.

"到了午時,雖是李道人做法,可雨水依舊顆粒未下,太子殿下,突然滔滔大哭……"

弘治皇帝繃著臉.

這太符合自己兒子形象了,卻不知,又在做什麼怪.

小宦官繼續道:"太子殿下,悲痛欲死,說上天不仁,百姓苦不堪言,他身為太子,如坐針氈,痛不欲生,若是上天要懲罰大明,太子殿下願以死而謝上天,只請上天能降下雨水,拯救軍民百姓.當時太子殿下真欲去死,幸得新建伯拼死攔住……此後,天降甘露,詹事府上下,俱都感慨,眾人皆哭,轉眼之後,大雨傾盆而下……"

啪……

弘治皇帝豁然而起,這一次,連他也已失態了.


他狠狠拍著禦案,站起來,死死的盯著宦官:"當真如此?"

"千真萬確,消息……已傳開了."

弘治皇帝抬頭,看著房梁.

眼睛通紅起來,嘴唇亦在顫抖.

劉健諸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而蕭敬與牟斌對視了一眼,心里似乎了然了什麼,露出了狂喜之色.

太子殿下,賢明哪.

當今之世,不比往朝,陛下的心思,作為宮中第一宦官的蕭敬,怎麼會看不透呢?

曆朝曆代,太子都是苦命活,他必須得賢明,卻又不能賢明,君臣父子之間,固然有骨肉之情,可也互有戒備和提防.

可唯獨是在弘治朝,這些是根本不存在的.

當今皇上,只有太子一個兒子.

當今皇帝,不只有太子一個兒子,而是將自己所有的期望,都放在太子殿下身上.

當今皇上這輩子,也只有一個妻子,連一個嬪妃,都不曾有過.此等舐犢之情,可想而知,他對家庭的責任感,遠超任何的帝王.

所以,在任何時候,皇帝或許都害怕太子羽翼過于豐滿,都害怕臣民對太子過于熱愛.

可在當今,陛下只恨臣民們對太子還不夠熱愛,恨太子殿下賢明的不夠.

這一場滔滔大哭,這一次的尋死覓活,瞬間,將這求雨的功勞,落在了太子身上,而不是一個道人.

太子為皇帝分憂,這是孝心.

太子殿下不忍百姓受干旱之苦,這是賢明.

就在一個時辰之前,百姓們還被人煽風點火,表現出了對朝廷的不滿,而現在,一旦此事流傳,不但太子殿下愛民的形象樹立了起來,也將這上天之子受上天眷顧的事跡傳播到了宇內.

所有的流言蜚語,一切的造謠生非,只在瞬間,不攻自破.

弘治皇帝怎麼能不激動.

"殿下仁德至此,臣民若知,無不歡頌,恭賀陛下."蕭敬拜倒,你看,一場大雨,那朱厚照和方繼藩愉快的將整碗功勞端了去,可蕭敬,也想跟著喝一口湯.

牟斌亦是不敢猶豫:"恭喜陛下."

劉健等人紛紛喜笑顏開,太子殿下,真是愈發有明君氣象了.

當然,文臣和廠衛的解讀卻是不同的.

劉健,謝遷和李東陽,更關注的乃是太子的表現,本來,這是一場私下里的祈雨,說實話,百官對此,都是捏著鼻子繞著路走.

可現在看來,這已不是一場純粹的祈雨活動了.

這祈雨,更像是告天罪己.

以太子的名義,向上天承認自己的疏失,接著,便是萬方有罪,罪在朕躬,請上天只責罰自己一人.

非常標准的罪己模板,教科書式的典范.

那麼,這對于劉健等人,就有了新的認識.

會笑的女孩子運氣都不會太壞.

啊,不,對于文臣們而言,懂得認錯和罪己的皇帝和儲君,都不會太壞.


劉健激動的看著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抬頭,看著房梁,似乎是因為失態,所以不願在臣子面前失儀,他喉頭似要堵住了的,清了清嗓子,才道:"很好,太子辦事,朕可以放心一些了."

自然……知子莫若父.

太子是什麼尿性,弘治皇帝怎會不知.

那宦官不是說的很明白嗎?

方繼藩眼疾手快,將太子一把抱住,這才沒有釀成大禍.

弘治皇帝心如明鏡,他心知,而今,這一場及時雨,所有的稱頌,所有的功勞,粉碎了丐幫陰謀的一切之一切,而今,都集在了朱厚照的身上.

"方繼藩……也很好."情緒激動之下,弘治皇帝沒有用太多的詞彙去誇贊褒獎.

"他們,還沒有來?"弘治皇帝看著暖閣外的瓢潑大雨,更顯焦慮.

…………

朱厚照和方繼藩二人到了午門外頭,便下了車,步行.

雖然迎接的宦官,早就給二位預備了蓑衣,可方繼藩依舊冷的顫抖.

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啊,雨是求來了,自己卻成了落湯雞.

朱厚照見方繼藩顫顫,他畢竟自幼騎射,身子結實:"老方,冷嗎?本宮脫衣給你……"

"不要."方繼藩心里想,你這尨袍,我敢穿嗎?

"要不你靠近一些,本宮捂著你."

方繼藩迎著風,踩著積水,腳步更快.

朱厚照疾步追上來:"你看這雨,真是我們求來的?呵呵……呵呵……"

到現在他還不可置信,雖是淋成了落湯雞,身上的蓑衣被雨浸的沉重,卻是樂了.

方繼藩沒理他,好不容易趕到了暖閣外頭,一面等宦官通報,一面脫下了斗笠和蓑衣,可衣衫,早就濕透了,連頭上的挽著的發髻,也都被打散,披在腦後.

于是勉強整了整衣冠,便聽里頭道:"請太子殿下,新建伯速速覲見."

二人入了暖閣,立即成了閣中之人的焦點.

弘治皇帝見二人淋成了落湯雞,方繼藩捂著鼻子,差點要打噴嚏,便皺眉:"先去換一身乾淨的衣衫,還有,燒地龍."

夏日,弘治皇帝是舍不得燒地龍的,這暖閣之所以是暖閣,正是因為它的夾牆和地底都設置了專門的煙道,一到了冬天,便開始燒炭,大量的熱氣自地底和夾牆中冒出,再寒冷的天氣,暖閣里頭,也能溫暖如春.

只是這樣所需的燃料十分巨大,一般時候,弘治皇帝也舍不得燒,遑論是現在這個時候了.

他是個極小氣的人.

難得今日大方了一回.

于是方繼藩和朱厚照二人領到了偏殿,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衫,才又回到了,這一下子,舒坦了,方繼藩煥然一新,行了禮:"臣方繼藩,見過陛下,吾皇萬歲."

一旁的朱厚照,也行了禮,可情緒好不容易平複的弘治皇帝,顯然沒功夫搭理朱厚照,而是盯著方繼藩,一字一句道:"此雨,到底怎麼回事,你細細報來."

方繼藩深吸一口氣,他心里知道,對外頭的人,是一套說辭,可到了宮里,站在這里的人都是天下最聰明見識最卓越的人,還用那一套來解釋,就說不通了.

"臣……遵旨."

…………………………

說出來,你們可能都不信,老虎在讀書的時候,襪子幾個月都不洗的,被褥幾年都沒有洗過,懶.如今卻每天五更,每天坐在電腦前十幾個小時,一天一萬五千字,到現在都沒有間斷,那啥,也算是良心作者了吧,可為何支持這麼少呢,不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