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章:甯波兒女皆抗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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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紳們很踴躍,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對他們而言,這倭寇一日不除,他們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從前他們主要是靠土地長出莊稼為生,偶爾,也會背後經營一些榨油,釀酒,養桑的買賣.

其實他們之所以對倭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是因為他們所產的絲,往往會被某些莫名其妙的人收購.

據許多人暗地里流傳的消息,這些人,極有可能就是私商.

當初海禁嚴格的時候,其實對于士紳們是有害的.

畢竟這汪洋大海里,自己撈不到一點好處.

可等走私開始出現時,卻對許多士紳或多或少有些好處,因為人們發現,市面上對于絲綢和瓷器的需求增加了.

畢竟走私的商人,需要帶著大量的絲綢和瓷器出海.

一旦這兩樣東西緊俏,為了制度絲綢和瓷器,對于蠶絲和黏土的需求自然而然,也就增加.

蠶絲是需要種桑才能生出來的,誰家地多,誰家的桑樹就多,手里就有蠶絲.

黏土是從山里挖出來的,可誰家有山呢?

所以本質而言,所謂的走私,絕不只是簡單的幾個膽大妄為的走私商的問題.

這是一條隱秘的利益鏈.

在海外,一群活不下去的倭國武士,以及某些亡命之徒,被招攬起來,這些人,是走私的基礎,也是走私船的武力保障.

隨著走私的活動越來越猖獗,越來越多的亡命之徒和流浪武士慕名而來,盤踞于東南諸島,彼此之間,形成紐帶,偶爾,也會因為分贓不勻,爆發沖突,當然,更有不少倭寇,會洗劫大明的沿岸.

可在陸地上呢?因為這些走私商賈,使不少地主和士紳或多或少的得到了好處.

只要有人肯都買自己的蠶絲和黏土,誰管對方什麼來頭啊,倭寇和私商咋了?他們畢竟沒有妨礙到自己不是?

可現在不一樣,對甯波的士紳而言,多賣一點蠶絲和黏土能掙幾個錢,這海里,就有金山銀山啊,每隔幾日,水寨的船就會將這金山銀山搬來,這銀子,就跟撿來的一樣.

就說那鯨油做的蠟燭吧,現在風靡整個江南,到處都在爭搶,價格比尋常蠟燭高一倍,可同樣一根蠟燭,燒的時間,卻比尋常蠟燭要多數倍,而且更亮堂,還是供不應求,處理了鯨,轉手就不知制造多少蠟燭,這錢自己不掙,還有良心嗎?

眾人憤慨了,消息從知府衙門里傳出去,民情沸騰.

不只是士紳,不少商賈也急啊,他們雖然無權無勢,投入了銀子,只能分到利潤的小頭,可這麼好的買賣,即便是小頭,那也可觀.

還有不少的民眾,不少民眾,本來苦哈哈的種地,可因為加工鯨魚,制蠟,制衣,還有負責制造帆布,鐵錨有了營生,這甯波府上下,可謂百業興旺,跟著老爺們去做工,雖然日子還是苦哈哈,可明顯日子好過多了,每月能吃飽肚子,居然還發一點工錢呢.

現在好了,居然因為該死的倭寇,不出海了.


不出海吃什麼?

眾人鬧的不可開交,讀書人們開始陳情,要求知府衙門剿倭,保一方平安.

士紳們請求出錢出力,協助剿倭.

許多的壯丁組織起來,帶著棍棒,三五成群,吩咐著巡守海岸.

有人氣的跺腳,回家給北京的子弟修書,倭寇害人啊,吾兒在朝中,得體恤鄉情,家鄉百姓苦啊,得讓朝廷趕緊剿倭才好.

至後半夜,在後衙廨舍里,溫豔生命人取了炭盆,炭盆里,自京里運來的無煙煤燃燒,他愉快的在這炭盆上,支了一個鐵架子,將早已收拾好的大黃魚去了內髒,里外刷了一層黃油之後,將其架在了鐵架子上.

他徐徐的裝動著鐵架,黃魚便發出了一股莫名的奇香,溫豔生輕輕的在這烤的半熟的魚上撒著鹽巴,還有他最愛的香蔥.

不過這香蔥不好撒,得剁的極碎,如粉末狀,輕輕一撒,使其沾在油上,否則,便容易落進炭盆里.

白日見那些士紳們氣急敗壞的樣子,溫豔生挺開心的,因而特地溫了酒,自顧的在此烤魚下酒.

這大黃魚,已有了三十二種吃法.

可還是不得勁.

這烤魚是最奢侈的,這麼好的魚,一烤,便縮水了大半,可這滋味,尤其是在撒上了胡椒和蔥花之後,嘖嘖……

當然,溫豔生是個講究的人,他故意將鐵架子弄高一些,如此一來,就不怕火焰將這魚烤焦了.

反正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慢慢的用文火來烤,這才叫人間美味.

轉動了幾下鐵架之後,溫豔生便取了一旁的熱騰騰的黃酒,輕抿一口,口里哈氣,接著搖頭晃腦的開始哼曲兒:"當哩個當,當哩個當,當哩個當哩個當哩個當……話說山東好漢武二郎,回家路過景陽岡,景陽岡啊景陽岡……"

他唱的,乃是山東快書,不過用得卻是河南口音,許多地方,有些含糊不清.

反正他也不賣藝,只圖自個兒樂.

唱了幾句,便抿一口黃酒,肚里便有些燒了,渾身血液沸騰,通體舒泰.

接著,繼續烤魚.

他享受的是過程,當然,也期待著這個結果.

卻在此時,有人急急進來:"老爺,那陳太公,求見."

"什麼?"溫豔生微微一笑,雖然口氣里,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可眼里,卻帶著似笑非笑:"他白日說了那麼多話,咋夜里還來,莫非知道本府在烤魚乎?"

"他說有要事."

溫豔生遺憾的先取了油刷子給魚上了一遍油,才道:"叫進來吧."


片刻功夫,陳太公微微顫顫的來了.

溫豔生還認真的烤魚.

陳太公臉拉下來:"溫知府,大敵當前,這深更半夜,溫知府怎還烤魚?"

"餓啊."溫豔生輕描淡寫的回答.

"……"

這個理由,確實很強大.

"來,請陳老先生坐下,陳老先生,喝酒嗎?"

"老了."陳太公唏噓道:"不能吃了,身子不利索."

溫豔生松了口氣的樣子,看來,年紀大了,酒不能喝,這烤魚,怕也不能亂吃吧,別吃出事才好.

"陳老先生來此,有何賜教."

陳太公一見溫豔生美滋滋的取了蔥花往魚上頭耐心的一點點的撒,便想齜牙,可他還是壓住了肚子里的怒火:"老夫來此,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海外倭寇橫行,可在陸上,難保沒有勾結倭寇的人啊,否則,區區一群倭寇,能成什麼氣候."

"嗯……"溫豔生忙不迭頷首點頭:"說得有理."卻手忙腳亂,轉動了鐵架子,生怕魚烤焦了.

陳太公耐著性子:"老夫又在想,在咱們甯波府,可有這樣的賊人呢?老夫想到倭寇肆虐鄉里,心里就難受啊.咱們都是大明的士宦之家,久受國恩,理應上報朝廷,下安百姓,此乃紳士人家應有之義也."

溫豔生朝陳太公翹起拇指:"陳老先生此乃謀國之言啊,佩服."

陳太公想了想:"老夫久在甯波,倒是覺得有一戶人家,甚為可疑,他在甯波,長年累月的收購蠶絲或是成品的絲綢,幾乎是有多少,要多少,也從來不跟人談價錢,收了之後,這些絲綢和蠶絲的去處,便不知了.當然,老夫並沒有指責他為倭黨的意思,都是鄉里鄉親的……對吧?"

"是,是,是,還有什麼可疑?"

"還有一次,他兒子成婚,老夫年長一些,自是受邀,坐在上座,卻不勝酒力,于是乎,被抬去了後房里休息,可你猜怎麼著?"

"那里定有許多平時根本不曾見的海外寶貨,琳琅滿目?"

陳太公一拍大腿:"溫知府說對了,還真就如此,居然見了許多犀角,還有不少奇奇怪怪的東西.老夫從前看他,也算是讀書人,世世代代,都是積善人家,是忠良之後,按理而言,不該勾結倭寇啊,因而,就沒有往深處去想,可事後回想,就越來越覺得可疑了."

"哎呀……"溫豔生見魚熟了,心急火燎的將烤魚取下來,卻因為不小心挨著了燒紅的鐵钎,燙的齜牙咧嘴,忍痛取下魚,一臉痛不欲生的道:"陳老先生早說啊,這家人可疑,查一查就知道,若是私商,肯定還能查出點什麼來."

陳太公笑吟吟的道:"是啊,把他家翻個底朝天,就什麼都明白了,所謂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嘛.噢,這人姓張,是咱們鄞縣老塘人.老夫累了,誒,年紀大了,容易犯瞌睡,得回去歇了,溫知府,甯波上下軍民百姓,可都托付給溫知府了."

說了地名,又說了姓什麼,溫豔生便有數了.

溫豔生道:"陳老先生檢舉私商,真是壯舉,將來……本府要為陳老先生請功."

陳太公有些尷尬,忙是搖頭:"可不敢,可不敢,這都是溫知府的功勞,這都是本鄉人,咳咳……若不是因為倭寇肆虐,屠戮咱們百姓,老夫還真開不得這個口,溫知府還是代為保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