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二章:納稅光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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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

一個個拜帖送至縣里.

而縣尊對此,只有一個態度……不見客.

當初,所有人都以為,歐陽志是個怒目金剛.

卻是沒想到……這一位,是個財神爺哪.

縣里的士紳們都要瘋了.

他們突然意識到,從前哪怕是修個縣學,都要仰仗士紳們的縣令老爺,現在,卻是手握著通天的權力.

路修在誰的地里,未來縣里的規劃是什麼,這一些,能帶來的……是何等巨大的財富.

在所有人搔頭騷耳之際.

歐陽志卻是一臉的心平氣和,他伏在案上,修了一封書信,直接送往西山.

…………

新城里頭,第一座大戲院已經落成.

這大戲院占地極大,有四層高,階梯狀的看台層疊而起,可以容納數千人.

在娛樂匱乏的時代,這樣的戲院,對于百姓們而言,吸引力是極大的,不只如此,在這里,還有一百零八個貴賓的廂房,廂房雖是狹小一些,可只要推開窗,便可看到戲台,位置絕佳.

方繼藩親自領著幾個門生,坐在包廂里,翹著腳,手里抱著茶盞,在自己的腳下,早已是人頭攢動,無數人買了戲票登台.

今日演的,乃是定軍山.

所以朱厚照也來了.

他最近太忙,連喝茶,都是粗鄙之人的模樣,一口喝干,而後對身邊的宦官道:"劉伴伴,倒茶."

其實他身邊的宦官姓不姓劉,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太子愛怎麼叫就怎麼叫.

"這里真舒服啊,價格不菲吧."朱厚照興沖沖的道.

方繼藩搖頭:"也不貴,一晚上,不過三十八兩銀子而已."

"……"朱厚照要跳起來:"這麼貴."

方繼藩微笑:"下頭那些百姓,一張戲票才十文錢,可是,咱們不一樣,咱們是貴人,是在乎銀子的嗎?"

朱厚照沉吟良久:"怎麼聽著,你是將人當牛一般的宰,這是扒皮抽骨,一點肉沫兒都不放過啊."

方繼藩振振有詞的道:"這是劫富濟貧,是替天行道,為了咱們大明,為了皇上,我方繼藩……"

朱厚照覺得腦殼疼,忙是擺手:"別說了,別說了,你再說下去,本宮頓時不想聽戲了."

方繼藩一臉幽怨的看著朱厚照,自己容易嗎?自己這麼做,為了啥?為了啥來著……

方繼藩自己都糊塗了,且不管,反正,是為了崇高的理想,為國為民就是了.


朱厚照則是探出窗去,左右看看附近的包廂,卻見包廂里,一個個亮起了燈,似乎都有人,朱厚照咋舌道:"原來還真有傻瓜上這當啊."

方繼藩翹腿坐在一旁,心里冷笑,太子殿下,這是不懂得自己臣民們的心理啊,想想那些貴人們,他們會跟一群泥腿子混在一起嗎?這包廂,就是給他們准備的.

一面是十文錢,一個是三十八兩銀子,這完全是根據貧富差距,算出來的定價.

這樣的價格,看上去嚇人,可對于許多想要邀上朋友,或者上官,擺擺闊,或是想顯出自己對受邀之人重視的人而言,這點錢……還真不算什麼.

…………

朱厚照呼出一口氣:"本宮還是不明白,他們這樣有銀子,干嘛不自己請個戲班子到家里去唱."

方繼藩搖頭:"第一,天底下,最好的劇團,都在咱們西山.第二,在家里聽,多冷清啊.可在這里不一樣,殿下感受到了嗎?尊貴呀,看看窗下頭,人頭攢動,那些……都是尋常的小老百姓,而自己呢,看著他們揮汗如雨,雖然和他們聽著一樣的戲,他們在那人挨著人,自己卻翹著腳,落座在這清幽所在,一旁有人是伺候著自己喝茶,這是什麼樣的感受?免費游戲你知道吧?"

"免……免費游戲……"朱厚照瞠目結舌:"啥免費游戲."

方繼藩頓時覺得自己竟是得意忘形,說漏了嘴,忙是搖頭:"沒什麼,總而言之,這個世上,有了綠葉,就有人搶著做鮮花.自然,這也並非是爭做鮮花的人蠢,殿下心疼人家土豪,卻殊不知,對于那些腰纏萬貫之人而言,這只是日常而已.好了……聽戲……"

正聽著,站在方繼藩身後的劉文善被人叫了出去,隨即匆匆的回來:"恩師."

方繼藩抬眸,看了劉文善一眼.

劉文善低聲道:"學生的一個朋友,聽說,有人暗中串聯……已有三十多人,彈劾歐陽大師兄……"

"都是誰?"方繼藩道.

劉文善壓低聲音:"可能和吏部天官王鼇有關."

方繼藩籲了口氣.

看了朱厚照一眼.

朱厚照似乎也聽到了什麼,朝這邊看來:"王鼇怎麼了?"

方繼藩痛心疾首:"真是欺負老實人啊,歐陽志這樣老實忠厚的人,自打做了官,就沒一日不被人欺負的,他們是看我們好欺負,是將我們當做了面團,想捏就捏,想揉就揉."

方繼藩站了起來:"去查一下,王鼇有幾個兒孫,打聽清楚."

劉文善臉色一變:"恩師……這是……"

方繼藩怒氣沖沖的道:"王鼇乃是帝師,為師比較耿直,我確實不敢動他,我欺負他兒子和孫子不成?"

"……"

劉文善哭了……

恩師確實是耿直的過了份……

他啪嗒一下子拜下.

站在一旁本沉浸在戲中的唐寅一聽,也幾乎炸了.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啊.

"恩師……"唐寅淚流滿面:"廟堂只爭,豈可禍及家人.恩師若是看王公不順眼,學生們便是粉身碎骨,也為恩師充作馬前卒,可是……可是……王鼇老年得子,他兒子……還是個孩子啊."

方繼藩怒氣沖沖坐下,瞪了他們一眼:"狼心狗肺的東西,為師也是孩子的時候,有人欺負為師,也不見你們這樣說."


"……"

朱厚照在一旁,倒是勸道:"好了,好了,不要爭,先聽完戲,聽完戲之後,明日去見駕便是,王鼇咬歐陽志,就是咬你,咬你,就是咬本宮,本宮幫你咬回去."

方繼藩歎了口氣,他心里何嘗不明白,禍不及家人,方才只是氣話罷了,難道真讓自己去腳踢幼兒園,我方繼藩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是這樣的人?

………………

"太爺,老太爺……"

周武上氣不接下氣,眼睛都紅了,沖到了老爺的房里.

這方老太爺,正握著一女婢的手,龍精虎猛的給這女婢看著手相,一聽周武在號喪,臉都綠了,將女婢放開,便要摸手邊的杖子:"畜生,你號什麼喪?"

"不好,不好了."周武跪下:"老爺啊,這下不好了."

方老太爺臉色鐵青:"快說,不說個子丑寅卯,老夫剮了你."

周武道:"小人剛剛聽來了消息,說是……說是……地價,有下跌的趨勢……"

方老太爺正待價而沽呢,一聽,豁然而起:"為啥?"

"路……路啊."周武哭喪著道:"咱們這路,不是從定興縣修去新城的嗎?可是……這一路修過去,卻是需途徑房山縣和涿州縣的,那兩個縣的人,也聽到了消息,說這路也不是定興縣一家人的,定興縣人可以用,他們也可以用,他們……他們四處在招攬商賈呢,那新修的路上,到處都是進出涿州和房山的車馬,一車車的糧……往那京師里送哪,還有人,厚顏無恥,打出了招牌,也說要建新城呢."

方老太爺一聽,面上頓時蒼白如紙.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啊.

最近方家,可偷偷摸摸的收了不少的糧,就等商賈來收呢.

可現在……

方老太爺嚎叫道:"該死,這路,乃是咱們定興縣的稅銀修的,歐陽青天大老爺,他早說了,這是取之于民,用只于民,路是定興的,這便宜,卻讓房山和涿州人占去了?他們又沒交稅,憑什麼就便宜了他們?"

周武哭了:"是啊,現在各家都急紅眼睛了,楊家人正在組織莊戶呢,咱們定興縣,得護路啊,不能平白交了稅,讓別人占了便宜."

方老爺子眼里布滿了血絲,跺腳道:"當然要護路,不是咱們定興縣的車馬,其他人統統都不准用,來,召集莊戶,咱們得護著咱們交的稅."

周武頷首點頭,忙是去准備家伙和召集莊戶去了.

方老爺子也不閑著,再沒心思跟小婢女去研究命理玄學的問題了,拄著拐杖:"去縣里,要討個說法."

定興縣外頭,已是人滿為患.

不只是士紳,為數不少的百姓也都來了,烏壓壓的.

路是定興縣的,自修好了,莫說是士紳,便是尋常的百姓,也都利益均沾,現在士紳們急著種糧,畢竟糧價漲了,所以給予了莊戶不少的讓利,突然之間,有了許多商賈,到處都有人在招募做工,三十錢日結,而今,卻成了五十錢日結.

還有定興縣的買賣人,突然湧入了這麼多客商,更是受益匪淺.

這路……能讓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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