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八十六話



哪怕是自己輕微的呼吸,聽著似乎都覺得太大聲了。

紅發少年背靠著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四下觀察,同時焦躁地抹掉額頭上滲出的汗水。

一股讓人有些不愉快的暖風吹來。心髒怦怦怦狂跳不止。就算只是一根小樹枝折斷的「啪嘰」聲,也會讓少年無比緊張,屏住呼吸將手放到腰間的劍上。

對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能感覺到皮膚上有種紮紮的魔力的感覺。

嘴里的唾液都一直不敢咽下,他甚至在擔心咽唾沫的聲音會被對方聽到。

那股氣息似乎終于變淡了。讓皮膚感覺如針刺般的魔力逐漸消失。

少年稍微松了一口氣,但仍保持著緊張感,緩緩向後退開。為了避免踩到地上的枯枝,他都盡量讓腳不離開地面,在不發出聲音的前提下輕輕滑步。

來到稍遠的地方,少年終于長出一口氣。一直堵在胸口的那種不愉快的緊張感仿佛也終于隨之釋放出來。心跳的聲音似乎也逐漸放緩,感覺稍微輕松了一些。

「……到底要怎麼辦啊」

感覺自己的精神已經好幾次都要到達極限了。但是絕對不能在這種地方放棄。

大概已經過了五天了吧。雖然說也能看到太陽東升西落,但因為一直保持著極度的緊張,就連對時間的感覺似乎都變得稀薄了。

但肚子還是會餓的。少年從包里抓出幾粒炒豆塞進嘴里,花了點時間將其緩緩咬碎。隨後拿出一小片干肉,同樣是慢慢咀嚼。稍微舔一點鹽巴,打開水壺含一口水,讓水充分浸潤口腔每一個角落後再緩緩咽下。

他搖了搖水壺。昨天遇到泉水時明明將其裝滿了的,如今只剩不到半壺了。但是不喝水又會渴死,實在是沒有辦法。

好想吃熱乎乎的食物啊,他這樣想著,但立刻就使勁搖搖頭,將這種想法驅散。一想到這些肚子又開始叫了。

自己潛入的原本應該是E級的地城。但其內部卻有著一個傳送陷阱。

地城內部積聚了魔力之後,便會構築出扭曲的空間或地形。即使從外面看來不是很大,但內部空間大小卻可以媲美一個城鎮的情況也並非罕見,畢竟內部的空間完全是扭曲的。

在地城內部,一般的常識是無法適用的。藉由魔力的影響,會發生什麼誰都無法預測。對于低階地城來說,內部魔力比較稀薄,所以還不會有太多花樣。但到了魔力濃度很高的高階地城里,魔獸等級的提升自不用說,其內部的錯綜複雜程度和陷阱的惡意度也會完全不一樣。有的時候,即使是在低階的地城里,一點小小的魔力流動變化也有可能引發某種異常。紅發少年這次中的陷阱就是屬于這一類的。

從周圍徘徊的魔獸來看,自己被傳送到的地城至少應該是A級的。對于一個只有E級,且剛當上冒險者不久的少年來說,在這里只要稍有不慎就會立刻喪命。

當然,他不是一個人進入地城探索的。他所在的是一個五個人的隊伍。隊里都是些初出茅廬的年輕小伙子,所以也都有著年輕人那種欠考慮一味蠻干的通病。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少年的那種慎重並不為同伴們所理解,再加上他個性本來就不是太強勢,所以在隊內已經處在一個被排擠的立場上。

「……雖然說已經過去的事情再多說也沒有用,但是」

當時他們在一條岔路的盡頭發現了一個寶箱。地城內偶爾會出現這種非常不自然的東西,有人說這是魔力對人的欲望產生了反應後具象化形成的東西,有人則說這是以前葬身于此的冒險者的所有物,只是魔力令其回歸其原有的形態而已。總之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當他的隊友們興高采烈地打開寶箱時,一個魔法陣突然展開,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傳送了。原本他們潛入的是洞穴系的地城,但身邊卻變成了一片綠色郁郁蔥蔥,所以立刻就反應過來是到了另外的地方。而且眾人似乎是被分別傳送到了不同的地方,周圍看不到隊友的身影。

當時明明就警告過他們「太不自然了,小心一點」,少年想起這些,就感覺心中的怒火又躥了起來。但是現在如果不冷靜的話會非常危險。

小心會死哦。他這樣子強行說服自己,雙手拍了拍臉,長出一口氣。

總而言之,現在要以逃出地城為最優先事項。但如果太過著急的話也容易發生危險,比如撞上高階魔獸,或是迷了路結果食物和水都消耗殆盡等等。

諷刺的是,因為受到排擠,所以當初背行李的任務都交由他負責,現在反倒是一種幸運,至少到目前為止沒有因為食物發愁。但如今食物也已經快見底了,畢竟最開始時候就沒准備要進行長期探索,這也是難免的。他每次盡量少吃,希望能盡量多支持一段時間,但如今也快要到達極限了。雖然說從森林里直接采集食材也不是不可能,但也沒法抱有太大的期待。食物的日漸匱乏也會對精神狀態產生不利影響。

帶著行李的自己尚且如此,其他人怕是凶多吉少,少年歎了口氣。更何況他們都是些憑著氣勢就一味猛沖的家伙,只怕是會直接挑戰高階的魔獸,或是被嚇到根本動不了吧。雖然說對他們沒有多少好感,但畢竟也算是在一起相處過一段時間的人,他們死了的話心情果然還是不好受。

紅發少年將行李重新背好,慢步走了起來。

他倒是很習慣森林。他故鄉的村子離森林很近。雖然沒有去過森林最深處,但他時常會去森林里采集草藥和蘑菇等東西,有時也會去森林里打獵,所以關于如何在森林里隱蔽自己,以及行走時的注意事項等知識他倒是很清楚的。

少年靠著他那份天生的謹慎躲避著魔獸,重視安全小心前進。

認真觀察地面上的野獸足跡和樹木上留下的刮蹭痕跡,盡量避開新鮮足跡和痕跡所在的方向,有時視情況甚至需要繞個大圈子。

他時不時地會爬上樹梢觀察四周,調整自己前進的方向。或許是因為空間扭曲的緣故,明明是在踏踏實實地前進,但每次觀測時作為目的地的平原都會改變方位。

一陣「唧、唧」的鳴叫聲傳來。

少年緊張地將手伸向劍柄。

一陣撲棱撲棱的飛行聲逐漸遠離,大概是鳥兒吧。

天色逐漸變暗,周圍黑了下來。

少年停止前進,找了一棵合適的樹爬了上去。除了確認方向外,他晚上都會在樹上睡覺,這樣一來就能避開大部分的魔獸。

在樹上吃了一些炒豆和肉干,喝了一口水。水壺里的水只剩最後一口了,能不能找到補給的地方呢,少年考慮著這些皺起眉頭。實在不行的話只能是靠嚼嫩樹枝來解渴了。

太陽終于完全沉了下去,森林被籠罩在令人壓抑的黑暗中。

天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只有零星的不可思議的磷光如螢火蟲般忽明忽暗。四周到處都傳來各種生物的叫聲,也不知道是什麼動物,是魔獸還是野獸。

少年昏昏欲睡,身子微微晃動,偶爾驅趕一下臉旁嗡嗡飛過的小蟲子。

雖然沒有解除警戒心,但疲勞帶來的倦意還是不住地襲來。到了這種時候,似乎就連周圍的黑暗都在溫柔地籠罩著自己,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在半夢半醒的朦朧中,他似乎聽到有某種沙沙的聲音。

一股突如其來的讓人渾身不舒服的感覺,讓本來迷迷糊糊的少年突然汗毛倒豎,跳了起來。

應該說是運氣非常好吧。一團黏糊糊的東西粘在少年到剛才為止一直呆著的地方。


困意一下子消失了,少年將手放到腰中的劍上。放著紅光的八只眼睛滴溜溜地打著轉盯住少年。

○○○○○

貝爾格里夫停下來歇了一口氣,將茶杯端到嘴邊。臉頰微紅甚是興奮的安潔琳探出身子來。

「然後呢然後呢!?」

「是蜘蛛嗎!?干掉了嗎!?」

瑪格麗特也雙手握拳敲打桌面催促他繼續講下去。貝爾格里夫稍微思考了一下,視線游移。

「干掉了……那當然是不可能的。總之當時就只想著要快點逃,最後總算是逃掉了」

「咦—,什麼嘛,真無聊」

「但真虧您能逃掉呢。在樹上對上蜘蛛系的魔獸,形勢可是相當的不利啊」

對于安奈莎的話,貝爾格里夫點點頭。

「我當時也覺得沒戲了。總之是先把行李扔了下去,然後拼命思考要怎麼才能下去。還好是因為一直處在黑暗中,所以眼睛已經基本習慣了,勉強能看清樹枝的輪廓,所以一邊躲避蛛絲一邊慢慢往下面的樹枝移動……最後用了僅剩的一個發光彈拖住了蜘蛛的動作,然後趕緊跳了下去。當時腳都麻了,但也顧不上,抓起行李就猛跑……要用一個詞來概括當時的樣子,應該就是連滾帶爬了吧」

「遇上比自己厲害的對手時,時刻做好逃跑的准備,一邊確保退路,一邊攻擊對手的弱點以減緩對方腳步……」

「哈哈哈,你還都記得呢,安潔」

安潔琳將當初她小時候他教過的內容背了出來,貝爾格里夫高興地笑了。安潔琳也一臉得意的笑容。

米麗婭姆給



茶壺里灌上開水。

「那就是說,那時候的經驗貝爾叔一直牢記在心呢~」

「是啊……那個時候可以說真的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圈。或許是連感覺也變得更敏銳了吧。後來有沒有靈活應用這些經驗不太好說,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之後變得更膽小了啊」

貝爾格里夫笑著說道。卡西姆有些不滿地雙手交叉放到腦後。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咱幾個可是都被你那份謹慎給救了的哎?別把自己說得那麼沒用啊」

「就是啊。而且用發光彈拖住蜘蛛的動作以後,沒有想著去干掉它也是很厲害的呢。畢竟我當初看到對手停止行動的話就總是會想著把它干掉呢……直到升到高階冒險者以後才明白,做出撤退的決定也是很重要的」

安奈莎說完,喝了一口茶。像那樣冒冒失失地去挑戰高階魔獸結果送命的年輕冒險者向來不是少數。貝爾格里夫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著捋了捋胡須。

「哈哈,你這麼說我倒是很高興啦……」

蠟燭發出吱吱的聲音,已經燒得非常短了。要繼續聊天倒是也行,不過因為旅途勞頓已經有些困了。貝爾格里夫伸了個懶腰。

「好啦,今天就到這里吧,差不多該睡了」

「嗯……呼啊—」

安潔琳也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瑪格麗特雖然還有些意猶未盡,但大概是想到接下來的旅途還很長,所以也沒有抱怨,站起身來准備離開。

「晚安,爸爸」

「嗯,晚安」

「嘿、嘿、嘿,安潔琳小乖乖啊,不用跟你爸爸一起睡了嗎?」

「真是的,卡西姆叔叔欺負人」

安潔琳氣鼓鼓地快步離開了房間。少女們咯咯笑著,道過晚安後也跟著走了出去。

貝爾格里夫歎了一口氣,朝空了的杯里倒上茶水。卡西姆一臉饒有興趣的表情。

「女兒長大了離開爹了讓你覺得寂寞了嗎?貝爾」

「你這是說什麼呢……要說的話,她只是不跟我一起睡了,總纏著我這點可一點兒沒變啊」

「這倒也是啦」

最近這些日子,安潔琳不像以前那樣非要跟貝爾格里夫一起睡了。對于卡西姆的揶揄似乎也開始在意起來。

雖然說跟貝爾格里夫關系很好這點被人再怎麼開玩笑也不在意,但像這樣在自己尊敬的父親面前被當成小孩子對待的話,似乎會讓她感覺到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

貝爾格里夫喝了一口茶,靠到椅子背上。這到底是長大了還是什麼情況呢,像這樣總是撒嬌的話能不能好好獨立呢,雖說他也對這些問題產生過不安,但實際上真的到了這種時候又覺得有種莫名的寂寞,這讓他覺得自己還真是有些任性啊。必須要習慣這些事情的不只是子女,對于父母來說也是一樣的,甚至是父母這邊更需要去習慣,他不禁這麼想。

卡西姆打了個哈欠。

「……不知道珀西他現在在做什麼呢」

「誰知道呢。按八云小姐她們的說法,應該是一直在消滅魔獸吧……」

「是這樣嗎……」

卡西姆抹去眼角的淚滴,雙手交叉放到腦後。

「不過他見了你肯定會很高興的。畢竟他一直都很在意你的事情呢」


「要是那樣就好了……」

然而內心那份不安還是無法消退。

時間可以治愈傷痕,卻也可以使其惡化。卡西姆雖然很樂觀,但貝爾格里夫卻有點害怕,但是又不能不去見他。

「找到珀西之後,下一個就該是薩蒂了哎」

「哈哈,能有那麼順利嗎……」

「說不定還真就行呢。你想啊,這麼短的時間里,咱就先見到了你,然後現在又要去見珀西。總感覺啊,薩蒂應該也能見的著呢」

「要是那樣就好了啊。當然我也是想要見到她,但……」

「那就沒問題啦。可不要小看人的意志和願望啊。在操縱魔法的時候更是如此」

「是嗎……是這樣的啊」

按照卡西姆的說法,所謂的魔法就是利用魔力來干涉自身之外事物的技術。也就是說,等同于去實現自己的願望。讓魔力順著人的意識的流動而流動,借此來引發某種現象,甚至有可能會引發事象的流轉。

我們也在順著這股再會的事象流前進嗎,貝爾格里夫這樣想著伏下視線。

「只要期待著……就一定能見到是嗎」

「就是這樣!咱雖然之前遇到了些挫折吧……但相信是很重要的呢」

卡西姆笑著將頭發束起,大概是為睡覺做准備吧。

「但是咱還真是開心啊。雖然說能見到珀西也很開心,但接下來的旅途也很讓人期待啊。嘿嘿嘿,到時候見了珀西把這些講給他聽,他說不定會嫉妒到要發火呢」

「會那樣嗎……」

要說的話見面讓他感到有些恐懼,但更多的還是期待重逢。

那家伙又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貝爾格里夫這樣想著,將杯里的茶全部喝掉。蠟燭的火苗來回搖晃,二人臉上的陰影也隨之搖擺。

○○○○○

要來了!

洞穴邊緣有人這麼喊了一聲。周圍坐著的冒險者們全都站起身來,拿起武器。

似乎有一陣風從洞穴里吹了出來,緊接著有某種細長的東西也跟著被一起吹了出來。

是一條銀龍。如蛇一般細長的身體覆蓋著銀色的鱗片,微微散發著光芒。從腦後到背上的如馬鬃般的長毛隨風飄動,大張的血盆大口中可以隱約看到鋒利的牙齒。

銀龍扭動著身體飛上傍晚的天空,發出低吟聲的同時怒視著下方的冒險者們。

弓箭手和魔法師們一齊放出箭矢和魔法。大家都是非常有實力的高階冒險者,但銀龍只是扭動著身體就將其全部彈開了。冒險者們不由得吵嚷起來。

銀龍咆哮起來。其聲音如沖擊波一般,讓冒險者們感覺皮膚上都紮紮的。

銀龍如揮舞鞭子般甩動著身體,隨後像是離弦的箭一樣一口氣沖了下來。冒險者們紛紛架起武器。

應該說這些人不愧是高階的冒險者,對于銀龍的突擊並無半點畏懼,反倒是將其主動接近視為大好的機會,劍士等前衛職業紛紛沖上前去。但對于龍那含有魔力的強韌鱗片,半吊子的攻擊是根本傷不到它的。

「好嘞!都別給老子擋道!」

一名男子揮起巨大的戰錘高高跳起,咚的一聲重重地砸在龍的身上。

銀龍發出憤怒的聲音,揮動鞭子一般的尾巴。大部分人或是架起武器防禦,或是躲開攻擊,但還是有幾個人被重重打到,飛了出去。不過倒是沒有人受到致命傷。大家立刻重整態勢,架好武器。

「該死,果然沒那麼簡單……」

「很正常的事情吧!慢慢削弱其實力!」

但銀龍似乎是察覺到了人類准備一齊攻擊的意圖,再次一口氣飛上高空。

就單從會飛這一點來說,銀龍比巨人或是地龍之類要麻煩一些。但這里所彙聚的都是高階冒險者,要說會輸掉倒也不至于,不過大家也都做好了持久戰的准備。

此時,後方傳來有人咳嗽的聲音。伴隨著一頭搖晃的枯草色頭發,一個如獅子一般的男人出現了。他不高興地皺著眉頭,將香囊揣進懷里,隨後將手放到腰間的劍柄上。

冒險者們紛紛議論起來。

「是、是那家伙……」

男子環視了一下四周,隨後抬頭看向空中的銀龍。龍也看向男子,那眼神顯然是發現他與其他冒險者不同。

「……你是殺不了俺的」

男子有些無趣地拔出劍來。那是一把單刃的長劍,劍身上有幾道波浪模樣的花紋。

銀龍或許是明白自己被小看了,開始憤怒地咆哮起來。強烈的壓迫感讓人全身震顫,它將身子蜷起,隨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男子直沖過來。

男子向前踏出一步,這一步力道很大,簡直像是要把地面踩裂似的,隨後他朝著銀龍一躍而起。厚重的斗篷隨之搖晃。

男子的視線緊緊盯住銀龍,雙方的眼中都只剩下對手的身影。

銀龍高聲咆哮,男子也大吼一聲將架起的劍朝前面揮出。

一瞬間,聲音似乎突然消失了。龍頭往下的一部分看起來像是突然消失了似的。


銀龍的身體非常粗壯,大概四個成人才能合抱過來,寬度遠超男子劍身的長度,但龍頭與身子卻徹底分了家,直直地撞到地上。

披風舞動,男子穩穩落地。

他走近落下的龍的尸體,揮劍砍下一塊龍肉,帶著肉快步走開。在旁邊看著的一名冒險者戰戰兢兢地走上前來。

「那、那啥,剩下的還跟平時一樣……?」

男子一臉厭煩地點點頭。冒險者們立刻聚集到銀龍的尸體旁邊。

「鱗!給我鱗片,鱗片!離腦袋越近的越好!」

「有人要龍肝嗎?沒人要我要了!」

「牙,我要牙!把最長的牙給我!」

「別著急!喂,肢解尸體用的匕首呢?」

將吵吵鬧鬧的人群丟在身



後,男子離開洞穴向遠處走去。大部分冒險者都在熱衷于爭搶素材,但也有幾個人非常不愉快地瞪著男子的背影。

一名犬耳少女追著離開的男子,抓住他的衣角拽了拽。

「大叔,大叔」

男子瞪了少女一眼,視線中帶有強烈的壓迫感。但少女完全沒有一點害怕的意思。眼珠滴溜溜地打著轉盯住男子。

「我來給你做烤龍排吧,北鼻」

「……多管閑事」

「因為大叔總會把肉烤焦嘛。八甯,黑乎乎」【注①】

「嘖……」

男子咂了一下舌,粗魯地將肉扔給少女。少女雖然接住了肉,但因為肉塊太重,她不由得身子搖晃了幾下。滴下的血染濕了少女的衣服。

「黑比!」【注②】

男子無視吵鬧的少女,繼續向前走去。雖屠戮魔獸,卻對素材毫無興趣,最多只是取下自己要吃的肉而已。吃肉時也只是隨便烤一烤,撒點鹽而已,沒什麼味道。直到那個犬耳少女和她那個使槍的女伴纏上他以後,他才偶爾能吃到幾頓像樣的飯菜。

突然,男子想起了以前的事情。當年他還是個年輕冒險者的時候,曾經和值得信賴的伙伴們並肩戰斗。每次完成委托後興高采烈地聊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經常能吃到那個紅發少年烹制的美味飯菜,每一天都無比燦爛,讓人心潮澎湃。

男子握緊拳頭。明明是溫暖的回憶,但他的表情卻非常苦澀,像是吃了黃蓮似的。

他心中一緊,突然感覺想要咳嗽,趕緊從懷中取出香囊。

「……可惡」

男子自言自語著離開,步伐明顯有些焦躁粗暴。

在抱著肉搖搖晃晃的少女身後,一個黑發女子撐住了她。

「余這是在做什麼的說」

「今晚吃大餐啦,北鼻」

「真是的,汝倒是也去分點兒素材,哪怕是一片鱗片也好啊」

「沒事的。因為大叔他肯定很寂寞嘛」

黑發女子歎了一口氣。

「是要余等怎麼辦啊。又不能把貝爾先生他們的事情告知其的說?」

「所以才要在旁邊陪伴啊。斯單白」【注③】

「要余等當替代品嗎。小心萬一搞不好將其惹怒了啊,汝」

「他要是真的討厭的話早就把人打飛啦」

「唔……或許是這樣,但……」

犬耳少女衣服下伸出的尾巴啪嗒啪嗒地搖晃著。

「貝爾先生他們會來的……一定會來的。在那之前,我們就陪著大叔分散他的注意力,讓他不要鑽牛角尖就好」

「……算了,隨汝的便了。余可是很害怕,幫不了汝的說」

黑發女子無奈地歎了口氣,取出煙管叼在嘴上。犬耳少女晃晃悠悠地抱著肉追在男子後面。

【注①:八甯:burning(燒/烤)】

【注②:黑比:heavy(重)】

【注③:斯單白:stand by(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