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星星之火 第十二章 陛下之心

第十二章&nbp;&nbp;陛下之心

張居正說道“不錯,當今陛下是一等一的聰明人,甚至是聰明過甚。聖意察察,我等做臣子當如何在陛下手下做事,卻是一個要好好思考的問題?”

周夢臣一時間抓不住重點,但是他卻相信張居正,也就順著張居正的思路問道“張兄,你覺得該如何在陛下手下討生活?”

張居正說道“第一,有特殊且不可替代的才華。”

周夢臣心中暗暗點頭。

這其實是說當今陛下另外一個點刻薄了。

或者說天下皇帝都是這樣的,你沒有用,還想列身于朝廷之上,實在是想的太好了。

不過,對于這一點周夢臣倒也不怯。

雖然楊宏量說周夢臣在天文曆算之上,乃是天下第一,這是有一些誇張了。但是周夢臣也自信嘉靖皇帝,找不到勝過自己的人。這就符合了張居正所言的,有不可代替的才華。

張居正繼續說道“第二,就是不要太過聰明。”

對于這一句話,周夢臣就有一些不理解了,他問道“這是何意?”

張居正這一段時間早出晚歸,也不是什麼都沒有做的,憑借張居正這樣才能,很快就交接了一大群朋友。而這些朋友都是士林中人,如果說北京百姓對于政壇的談論,更多是道聽途說。有很多都是不對的。那麼北京士林中人的一些言論,准確性就高多了。

張居正這一段時間,其實是對北京政壇收集資料,進行一個總體分析。

當然了,這是為了周夢臣也是為了自己。

這種分析周夢臣需要,而張居正自己也需要,畢竟張居正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會中不了進士,進不了官場。而今只是為了未來做准備而已。

張居正說道“當今最大的三個特點,聰明,偏執,多疑,或者是兩個特點,當一個人既聰明又偏執,那麼他的多疑就是必然的。在陛下手下能夠全身而退的首輔,大抵只有張璁了。”

“張璁與陛下是患難君臣,其他人估計沒有這個待遇了。”

周夢臣聽了,心中暗暗點頭。

不說楊廷和。

楊廷和的下場天下皆知,左順門之變,大才子楊慎一輩子都在云南流放,父親死了都不能奔喪。

但是楊廷和與當今的矛盾,也不能以常理待之。

單單說楊一清。

楊廷和下台之後,嘉靖皇帝勢力單薄,必須有一個老臣來過度一二,嘉靖皇帝就選中了楊一清。

但是楊一清是一個什麼下場?

以受賄為名去位,簡直是死不瞑目。

雖然誰都知道,當時嘉靖皇帝屬意的不是楊一清,僅僅是讓他來做一個過渡,只是楊一清當時已經七十多歲了。即便如此君臣之間卻也沒有善始善終,就可見嘉靖皇帝骨子里的東西了。

當然了,周夢臣內心中,也是有兩個沒有發生的事情做參照,夏言與嚴嵩,而今聲勢顯赫,但是兩個人的下場,誰又能好過誰?

說起來,估計也是張璁下場不錯。老病在內閣處理事務時昏迷,然後回鄉修養,三年後去世,一直到死,嘉靖在重大問題上,都詢問張璁的意見。

張居正說道“所以在陛下面前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也錯。”

周夢臣聽張居正前面的話,還微微點頭,但是聽到了“不做也錯。”頓時失聲道“那還怎麼辦?”

按照張居正的說法,什麼事情都不要做了。

張居正輕輕一笑道“《三國演義》中,劉備說操以急,吾以寬;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譎,吾以忠;每與操反,事乃可成耳。”

“咱們這位陛下,聰明偏執多疑。想在陛下手下活著,必須夠聰明,不是聰明人,跟不上陛下的思路。但又不能太聰明?不能讓陛下琢磨不透。否則以陛下偏執的性格,非將此人查了清楚不可。但是在官場之上,有多少人能經得住細查啊?”

“所以,要想在長久的在陛下手下待著。”

“就要學習劉備。”

“陛下多疑,臣下就要坦誠。”


“嚴嵩表之以恭謹,夏閣老表之粗狂。都是希望解陛下之疑心。讓陛下安心。做事也循此理。什麼事情當多做,什麼事情當少做,什麼事情當不做,卻是看各人的情況而定。”

周夢臣心中恍然,似乎明白了一些朝廷**另外一個切面。

狂妄的夏言未必是狂妄,而看上去婆婆媽媽的嚴嵩未必真是母老虎。

張居正這才將話頭轉過來,說道“放在你身上,我以為你已經明白了這一點了。最近才做的如此之好。卻沒有想到------”

周夢臣聽了,頓時有些臉上掛不住。

這一句話,分明是再說,我以為你是裝傻,哪里以為你是真傻。

周夢臣在這些事情,的確是尺有所短。

畢竟,後世一些辦公室政治與這個時代的政治風潮相比,根本就是小兒科。

而嘉靖一朝,更是大明政治風潮最多的一朝。

周夢臣與這些大大小小的人精相比,實在是小孩子。

周夢臣說道“你說我該怎麼做吧?”

張居正說道“你就保持你這個樣子?想將你所學發揚光大,成為開宗立派一代宗師。”

周夢臣聽了,細細想想,張居正所言不能說錯。說道“這麼明顯嗎?”

張居正說道“幾乎是明擺著了。你在欽天監傳徒授業。不就是這樣吧。這其實也好。”

“天下之人莫不是有所求,你表現出無欲無求,陛下反而疑心,你心存此心,也算是正大光明,陛下反而放心。”

周夢臣聽了,一時間有些頭疼。只覺得嘉靖雖然聰明,是一個眼能看出三層之後的人,而張居正,夏言,嚴嵩都在第四層,第五層。

張居正或許實操不行,但是眼光卻已經到了。

周夢臣本身卻不行,他估計在第二層都夠嗆了。

再困難的數學題,沒有讓周夢臣頭大過。畢竟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

但是眼前這兜兜轉轉的勾心斗角,是在讓周夢臣有些心力憔悴,越想越亂。

他深吸一口氣,放棄了想明白其中的彎彎繞,說道“別說那些有的沒有的。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陛下想怎麼辦?”

張居正也輕輕歎了一口氣,也有些失望,不再給周夢臣講這些東西了。說道“什麼也不做,之前是什麼樣子?今後你還什麼樣子?記住以你的能力,不要在陛下面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遇見危難時機,不知道該怎麼辦?就說實話。”

周夢臣有些煩躁說道“我知道,我騙不了陛下。只是陛下而今見我,不見我?還說不定的,我都見不到陛下的面,說這些有什麼用嗎?”

張居正說道“你還是不了解陛下,除卻聰明偏執多疑之外,陛下還有一點就是迷信鬼神之說,對于天象解讀,沒有人比陛下更看重了。”

“剛剛開始陛下不見你,的確是有可能是一時間沒有空,但是而今還不見你,卻不是如此了。而是他在看你。”

這一點張居正早就想明白了。

嘉靖又不是什麼勤政的皇帝,怎麼可能一直忙不完手中的事情。

周夢臣心中一愣,說道“在看我什麼?”

張居正說道“陛下就這樣掛著你,就是想看你的本性。”

古人的觀人之法,嘉靖人為的將周夢臣置于進退維谷之中,看周夢臣的反應。

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

這不是不重視周夢臣,&nbp;&nbp;而是太重視周夢臣了。

周夢臣心中將信將疑,說道“真的是這樣嗎?”

張居正說道“你且等數日不久知道了?以我觀之,少則數日,多則月余,必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