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虎威張,你王氏何物

李世民面上不加掩飾的厭惡,太可恨了!

對于李世民而言,王玄燕的可惡之處不在于褒貶自己的詩詞好壞。

而是在于,他旁敲側擊、暗示的是,皇帝不學無術,不僅貶低了自己,甚至還捎上了自己的兒子。

嬸嬸可忍,叔叔怎可忍?

因為這背後,是王玄燕對于皇權的蔑視!

他自認對世族已是不薄,而自己的詩,斷然不至不堪入目;

而王玄燕此舉,不過是借此來羞辱自己和皇族罷了。

今日若是放縱了,辣麼長此以往,李氏皇權還如何鞏固、李唐江山又該如何?

李世民長身而起,朗朗念誦"寒隨窮綠變,春逐鳥聲開,朕來問問你,此首《首春》詩,如何?"

王玄燕大驚,陛下,陛下何故問起這首詩。

實際上,這課文他也只是翻了幾頁開頭,便已覺得,不堪入目,再不願汙眼睛看下去。

哪里想到,李世民會當殿念這詩。

此詩他有一些印象,似乎、好像,從前在哪里看過。

無論如何,這詩水平還算上佳,雖不算驚世駭俗,卻也算是佳作。

李世民繼續逼問"朕在問你,你何以不言?"

"臣~~"

李世民道"這樣的詩,也是不堪入目嗎?"

王玄燕驀然想起,這,這是陛下的,詩。

難道,難道,……。

他一下明白了,于是忙道"陛下,臣,臣以為此詩,~~,此詩,~~。"

王玄燕,尬極,他,騎虎難下了。

因為若這是皇帝的詩,便立即吹捧,作為高門世家子弟,他無法,接受。

可假若對陛下的回答不置可否,辣麼,……!

是失責!

作為朝廷命官,信口開河,尸位素餐,這是李世民不能忍的,只能怪自己,粗心大意。

他,垂首,不作聲。

李世民見他猶豫,哈哈大笑。

"朕明白了,你支吾不語,不過是視朕的詩,不堪入目,朕的詩確實無法入你,法眼;

既如此,卿家不必,再留,長安。"

王玄燕,羞辱至極,良久,才艱難喃喃"此詩,此詩,是上佳之作。"

李世民起身冷笑,這時候,你才說這是上佳之作?

晚了!

若是朕方才不震怒,這詩,必是,汙穢不堪。

你王玄燕若硬氣些許,朕還欽佩你,鐵骨錚錚,但是,現在嘛,……。

李世民,眯眼,沉寂。

殿中氣氛,沉悶、可怕。

李世民虎目迫視王玄燕。

王玄燕,心肝俱裂,于是求救,看相熟大臣。

只是,許多人見王玄燕目光看來,躲閃。

如此巨大疏失,還為之辯解,這就說不過去了,這是你自己作死,怨不得別人!

好在,終于有人出班,道"陛下,王玄燕出自太原王氏,王氏為大唐盡忠效死,若是王玄燕有錯,何不看在……。"

此人竟然抬出了太原王氏名頭。

太原王氏可是流傳了上千年豪族,便是皇帝也需籠絡。

本以為陛下在盛怒之下,作出的不理智決定,只需勸解一番,給陛下一個台階,此事也就作罷。

可誰曉得,此人話說一半,李世民驀然冷笑、一字一頓"你,王,氏,何,物?"

王,氏,何,物?

這意思干脆利落,太原王氏,神馬東西,難道朕還不能罷黜他的子弟!

王玄燕,猛的打顫,兩股顫顫;

此刻,最後一點希望,灰飛煙滅,恐懼看李世民,下意識,屈膝拜下"臣,臣萬死!"


李世民那也是從尸山血海中爬出的,當初的秦王府舊將,此時均還,牢牢掌控,軍權。

程咬金等人,知曉了陛下心意,于是,個個面色凜然,殺機湧現。

自打做了皇帝,李世民脾氣越來越和善,可似乎有人忘了,站在他們眼前的,是不可忤逆,天子真龍。

李世民一點不留情面"既知萬死,這便丟下魚符,回你太原老家。"

"臣,臣,臣遵旨。"

王玄燕,面如死灰,他明白,自己再多理由,也無法辯解。

陛下既已說出王氏何物,辣麼,繼續掙紮,不過是,自取其辱,徒累家族。

他,頭腦空白,萬念俱焚,于是叩首,摘下粱冠,跌跌撞撞,告退而去。

殿中氣氛出奇緊張。

李世民低頭看課本一眼,平靜道"此課文,頗有幾分意思,尤其是書中詩文,都是傳世之作,諸卿以為如何?"

見群臣沒反應,尷尬,索然無味。

"今日就議在此吧,諸卿退下,小九兒,你留下。"

李治還是第一次見到父皇殺氣騰騰;

甚至李治不懷疑,只要那王玄燕再敢頂嘴,眼前這慈愛父皇,絕對會毫不猶豫就將這王玄燕斬于,殿前。

眾臣心情複雜,看李治一眼,紛紛告退。

宦官們大氣不敢出,無聲收拾混亂現場。

李世民神情漸漸平複,緩緩跪坐,輕描淡寫看李治一眼"此書,可有深意?"

李治肅然言說。

"父皇,這書是教授幼童和流民們識文斷字用的。

這個禦史,只是有眼不識金鑲玉,若是兒臣的老師孔老夫子看了,自是明白兒臣用意,必當寶貝。"

李世民一臉疑惑、疑云重重"識文斷字?庶人也可讀書嗎?"

"如何不能?"

李世民怒氣未散、嗤之以鼻"莫非還可做官?"

"這,其中優秀者可以。"

李治頓了頓道"兒臣讓他們學習識文斷字,並非是讓他們做官。"

李世民追問,"不能做官,能有甚麼用處?"

李治歎口氣"敢問父皇,難道這世上,只有做官,才需要學問嗎?

這天底下,處處都是學問啊,在鹽田湖、李莊、工業園區,有上萬青壯勞力;

若是個個大字不識,就算給他們土地,又能種植出多少糧食?

兒臣以為,天下處處都是學問,耕種是學問,煉鐵也是學問,制作香水也是學問;

可現在,有學問的人,統統都在世家大族那里;

他們要麼是顯貴寄情山水,要麼出仕為官,父皇你說這樣的人有什麼用?

可是,其他學問又如何傳承下去呢?

一個高明的匠人,碰巧打出了更好的鐵,可他學到的只是經驗;

因為他沒讀過書、沒有知識,他就無法去細究這背後原理,也無法把他的經驗記載於書本之上。

如此,前人學會了煉鐵,可後人呢,依舊還是用著老祖宗們辦法去煉鐵;

雖有改進,卻依舊難有太大的進步。"

李治頓了頓,繼續言說。

"兒臣煉白鹽,造紙,造槍、造炮,學習的便是細究其根本之道;

這個學問,比之做官對天下益處更大吧。

就像兒臣當初給父皇演示過的硝石,為什麼就不能讓庶人草根去學習、去深究其背後的至理呢?

所以兒臣以為,這萬余勞力,不能平白荒廢;

得讓他們學習識文斷字,學習基礎算學,能夠記錄他的豐富經驗,讓後人學習;

他們包括他們後人之中,總會出現佼佼者,去研究更高深的知識理論,甚至能不斷改~進~槍~炮。"

李世民,若有所思。

不為做官的學問。

他凝視著李治"庶人也能識文斷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