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暴風者八舞 第四章 Cross-counterHeart



天亮之後,今天是教育旅行的第二天。

士道來到位于或美島北端的赤流海岸。

在三十年前,島嶼被削去一塊陸地後形成這個海岸,如果從上空俯瞰的話,其形狀就像是微微彎曲的弧形。在觀光導覽時,則會稱呼它另外一個美麗名字——上弦月海岸。

「……」

但是,這里卻連一名看似觀光客的人影都沒有。

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因為當士道正要和大家一同前往更衣室的時候,突然被令音叫住,接著便與她共乘事先准備好的租借汽車一起來到位于赤流海岸邊緣的私人海灘。

似乎是因為攻略士道時,其他同班同學會造成妨礙,所以特地在昨天籌備了這一切。

「哇……好壯觀呀!」

晴空萬里。強烈陽光在極度清澈的海水中反射,讓士道不禁眯起眼睛。

不過,與那些在一般海水浴場游玩的精力充沛年輕人們相比,士道喃喃自語的口氣反而比較像個老頭子。說完這句話之後,士道輕輕撫摸臉頰與胸口前的抓傷。

瞬間,輕微刺痛感竄上肌膚,士道不自覺地皺起臉孔。

「好痛痛痛……」

昨晚,當士道打算從耶俱矢與夕弦身邊逃開,而打開房門的那一瞬間,遭受小珠老師的貓爪攻擊。

受到琴里靈力的影響,士道擁有即使身負重傷也能再生的身體。但是,這種能力似乎會將僅靠自身就能痊愈的小傷屏除在外。如果在這種狀態下泡到海水里,應該會因為殘酷的海水洗禮而淚流滿面吧。

不過』話雖如此——

「反正本來就不是來玩的……」

士道歎了一口氣。仿佛配合士道的反應,裝置在右耳的耳麥傳來充滿困意的聲音。

「……小士,耶俱矢與夕弦似乎已經換好衣服了。准備好了嗎?」

聽見令音的話,士道做了一個深呼吸之後回答:「好了。」

「……按照昨天所說的,我已經將耳麥交給她們兩個人了。她們似乎沒到海水浴場游泳過,所以我會給予她們各種指示。請你盡可能配合我們的行動。」

「知……知道了。」

「……為了避免傳送給她們的建議與跟你的對話混淆在一起,我要暫時關閉這邊的線路……沒問題吧?」

「好的,我會努力的……不過老實說,還是有點不安呀。」

想起昨天發生的事,士道不禁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

「……哎,昨天真是辛苦你了。不過,今天我會拿捏好分寸。那麼,作戰開始。不要忘記誇獎她們的泳裝裝扮唷!」

令音說完最後一句話,通訊便中斷了。

與此同時,背後傳來兩人的聲音。

「呵呵……原來躲在這種地方呀。」

「發現。找到你了,士道。」

極具特色的語調。無須確認,士道緩緩轉過頭。

如自己所料,耶俱矢與夕弦佇立在眼前。耶俱矢穿著裝飾有白色蕾絲的黑色比基尼,夕弦則是穿著配色相反——白底搭配黑色蕾絲的比基尼。

雙方都相當適合這兩件泳衣。如果讓這兩名少女散步在海灘上,應該會有很多男性忍不住出聲搭訕吧。

「哦,早安呀,兩位。身上的泳衣很適合你們,很好看喔!」

士道按照令音的提醒誇獎她們的泳裝打扮。然後,耶俱矢驚訝地漲紅臉、瞪大雙眼;夕弦則是愣了一下,然後低頭打量自己的服裝。

不過,耶俱矢立即回過神來,將手臂交叉于胸前。

「呵……呵呵呵……沒錯吧、沒錯吧。但是汝不要搞錯了唷。在本宮的魅力之下,這種程度的衣服也會相形見拙呀!」

「道謝。謝謝你,夕弦好高興。」

夕弦直率地點頭道謝。

就在此時……

「……嗯?」

「確認。是的。」

耶俱矢與夕弦的眉毛突然抽動了一下,接著兩人各自用手搗住耳朵。仔細一看,她們的耳朵戴著與士道同樣機種的耳麥。

「呵呵原來如此,知道了。」

「了解。夕弦明白了。」

士道不自覺地露出苦笑。她們不習慣做這種事情,所以會這樣也是無可奈何……兩人同時將注意力放在耳麥上的舉動,形成一幅相當奇特的景象。

過了一會兒,耶俱矢與夕弦將手從耳麥上移開,轉身面對士道。

「士道啊。本宮長年置身于暗夜之中,所以有點無法忍受這些從天而降的光線。本宮允許汝施展阻絕聖光的瘴氣之庇佑。」

「咦……?」

「請求。請為夕弦塗上叫作『防曬乳』的東西。」

「啊啊……原來如此。」

聽完夕弦的話才終于明白她們的意思。

不過,讓人傷腦筋的是,理解之後該怎麼做才好?因為,所謂的塗防曬乳——

「哼……那就拜托你了。本宮就將自己的背後交給汝了。」

耶俱矢一邊說出這句明顯誤用的話,一邊將防曬乳遞給士道。接下來,夕弦也說出相同的話。

「委托。一切就拜托你了。」

這個東西到底是從哪里拿來的?不過士道立刻就想到解答了。因為在士道他們所在位置的附近,設置了一處由遮洋傘與野餐墊搭建出來的休息空間。這些恐怕都是令音事前准備好的吧。

兩人互相對望一眼之後,便以臉部朝下的姿勢隨意躺臥在遮陽傘的陰影處。接著解開上衣扣子,將潔白的背部展現在士道面前。

「那……那個……」

看著並排躺在地上的兩人背部的同時,士道的臉部冒出大量汗水。

塗上這個……這代表著,自己必須用手直接在少女的柔軟肌膚上來回游走。

接下來,應該是等到不耐煩了吧?耶俱矢與夕弦按住耳麥,開始以微小的音量說話:

「喂,士道沒有靠過來耶。跟你說的不一樣呀?」

「提問。是哪個步驟出錯了嗎?」

「……呃,糟糕!」

士道皺起眉頭。今天的目的,是讓她們兩人對令音的指令產生信賴感。如果士道在此裹足不前的話,作戰計劃就會宣告失敗。

「好……好吧!那麼,我要塗了唷!」

聽見這句話,耶俱矢與夕弦在瞬間轉頭看向士道,輕輕點了點頭。

「呼……」

總算沒有白白浪費令音的指令。士道松安心地歎了一口氣。

不過——

「呵呵……那麼,士道,有件事相信不需要問,汝也應該知道才對——汝應該會先幫本宮塗防曬乳吧?」

「提問。士道要先幫誰防曬呢?」

「咦……?不,那個……」

兩人維持躺在地上的姿勢互相對望一眼之後,掌握到翻身先機的耶俱矢突然抱住夕弦,將她壓到身下。接下來用雙手雙腳固定住夕弦的身體,不讓她隨便亂動,同時大聲說道:

「士道,趁現在!快點施展瘴氣之庇佑!」

「大意。嗚……」

耶俱矢像是在誇耀勝利般地揚起嘴唇,而夕弦則發出痛苦的悶聲。

該怎麼說呢?在解開上半部泳衣的狀態下呈現這種姿勢,耶俱矢與夕弦的乳房被對方的身體緊緊壓住,呈現出微妙的情色畫面。

「還不快點!」

「好……好的!」

被對方氣勢震懾,士道當場跪下,在手中擠上適量乳液,伸手碰觸耶俱矢的背部。瞬間——

「呃,嗯啊……!」

耶俱矢突然發出至今為止都沒聽過的甜美叫聲,全身顫抖了一下。

「抱……抱歉!很冷嗎?」

「沒……沒關系。快點……動手……」

「好……好的……」

但是,每當士道的手一移動,耶俱矢就像是被搔癢般地扭動身體,同時發出「啊……!」「嗯嗯……!」等聽起來很情色的叫聲。

就連被耶俱矢限制住行動的夕弦,在看見耶俱矢的反應後,也發出「哦哦……」的感歎聲。但是,過沒多久,夕弦的眉毛抽動了一下並且回過神來。抓緊耶俱矢在瞬間露出的破綻,將兩人身體上下顛倒過來。

「反擊。有破綻。」

「嗚……!」

接下來,這次換成夕弦壓住呈現仰躺姿勢的耶俱矢。然後,夕弦轉頭望向士道。「哈啊……哈啊……」被夕弦以馬乘姿勢壓在身下的耶俱矢,似乎已經沒有力氣掙紮,只能夠躺在原地不斷喘息。

「請求。士道,快點……給夕弦……」

「唔……!好……好的!」

雖然明白對方是要自己幫忙塗防曬乳,但是這句莫名煽情的姿勢與台詞,還是讓士道不禁心跳加速。

士道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開始在夕弦背部塗抹防曬乳。

「痙……擊。嗚……啊!」

于是,夕弦從鼻間呼出短促呼吸,同時發出像是努力壓低的悶哼聲。

接著,士道以戰戰兢兢的手勢沿著背脊撫摸下去。夕弦像是再也忍耐不住似地,全身彈跳了一下。

「那……那個……」



「驚……歎,非常厲害……士道。」

「好……好奸詐!接下來換我!」

終于調整好呼吸的耶俱矢撐起身體,將位置逆轉過來。

不過,當士道再次塗抹防曬乳的時候,耶俱矢又再次發出甜膩叫聲,全身也開始顫抖。

「反……擊……不能讓你稱心如意。」

這一次換夕弦扭動身體,將耶俱矢的背部壓到野餐墊上。胡亂塗抹在背部的多余防曬乳流到了野餐墊。

「你這家伙,想干什麼……!」

不過,耶俱矢這一次決定展開反擊。迅速握住夕弦的手,重新奪回乘坐在夕弦上方的優勢。這種情況重複好幾次之後,或許是防曬乳讓身體變滑的緣故,兩人最後呈現各自趴在野餐墊上,互相瞪視的姿勢。

「呃,既然如此……」

士道合起雙掌,讓防曬乳沾滿雙手,然後將手指放在俯臥在地的雙人背上同時游走。

于是——

「——嗚、啊、啊啊啊啊!」

兩人同時放聲大叫。然後,疲倦不堪的兩人伸直雙手雙腳,像是全力沖刺過的跑者一般用力喘息。

「你……你們兩個……沒事吧……!」

士道一臉困惑地如此說道。接著,兩人以空洞的眼神互相對望。

「……這就是所謂的,沒有自覺嗎 」

「戰栗……神之手指……真是個狠角色。」

「什……什麼……?」

不過,此時令音似乎又下達了其他指令。兩人同時按住耳麥,調整好呼吸之後輕輕點頭。

「嗯、嗯嗯,接下來要……打西瓜……?讓士道把眼睛蒙起來……?」

「確……認。一直轉圈直到他頭昏眼花,然後在他前進的方向上待命……?」

「等……等一下!你們想做什麼?」

這句忍無可忍的叫聲——讓士道的眉毛抽動了一下。

不是耶俱矢,也不是夕弦,聽起來相當耳熟的聲音。

一瞬間,士道還以為是從耳麥傳來令音的聲音。不過,士道猜錯了。那是——

「——士道!」

「十……十香……!」

聽見熟悉的聲音呼喚自己的名字,士道迅速回過頭。後方只有一望無際的海洋,但是聲音確實是從這個方向傳過來的。

定眼一看,發現十香正濺起大量水花,從近海往岸邊游過來。游泳姿勢看起來亂七八糟,但移動速度卻相當驚人。順帶一提,在她的後方,還可以看見折紙正以優美的自由式朝這里游來。



岸邊,正在監視目標——夜刀神十香的艾蓮,輕輕歎了一口氣之後,用左手揉了揉肩膀。已經很久沒有在未展開隨意領域的情況下激烈運動,所以現在有點肌肉酸痛。

……結果,昨天的枕頭大戰玩到很晚,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覺間累到與目標一起睡著了。

今天重新打起精神繼續監視目標,但是白天人潮眾多,目標也不容易落單。果然今天還是得等到晚上再行動——就在這樣的想法掠過腦海的時候……

「——嗯?」

艾蓮驚訝地皺起眉頭。因為從剛剛開始就慌慌張張左顧右盼的目標,突然面向海洋大聲叫喊:「哦哦士道,你在那里呀!」然後便走進海里。

不,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那還無所謂——問題是,目標(不知為何鳶一折紙也跟在後頭)就這樣一直線地越游越遠了。

「——〈阿爾巴爾德〉。目標移動了。你們有辦法追蹤嗎?」

艾蓮朝耳麥如此說道。隔沒多久,立即傳來接線生的回覆。

「確認到行蹤了。看來,她正往對側海岸移動過去。」

「對側海岸嗎?」

說話的同時,艾蓮在腦海中回想起目前所在位置——赤流海岸的地圖。艾蓮他們現在應該位于猶如上弦月般的弧形海岸的末端一帶。從這里雖然看不清楚,但是十香她們游泳的前進方向呈現一條直線,正好是聯系海岸兩端的路徑。

「對側海岸有什麼東西?」

「似乎是私人海灘。現在可以確認的是,有三名男女待在那里。」

聽見這句話,艾蓮舔了舔嘴唇。

雖然不知道十香為何會突然往那個方向移動,但這是個好機會。與一般對外開放的海水浴場

不同,私人海灘的人潮比較少,而且說不定會有同學出面說出目標游向近海的證言。現在正是讓她成為失蹤人口的最好時機。

「我也會立刻移動到那里。請派遣〈幻獸•邦德思基〉隨行吧。」

「是。」

聽見回答,艾蓮將原本拿在手上的相機背到肩膀,倏地當場站起身來。

——但是……

「哦,攝影師小姐!喂、喂,這邊、這邊!幫我們拍照、幫我們拍照!」

突然從背後傳來一陣叫喚自己的聲音,艾蓮往那個方向瞄了一眼。

海灘上,可以看見幾名正興高采烈玩著沙子的男女。用發蠘固定發型的少年,全身被埋在沙子里,只剩下一顆頭露在外面。從少年的脖子以下,被人用沙子堆砌出一個擺出怪姿勢的身體。順帶一提,最糟糕的是,在周圍還可以看見昨天將艾蓮牽扯進枕頭大戰的那三名女學生。

「非常抱歉,我——」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好嘛~幫我們拍嘛!艾蓮小姐~」

「我們是共度仲夏之夜的好伙伴呀~」

「……好。」

艾蓮不耐煩地歎了一口氣,拿起照相機,草率按下快門。

「這樣可以了吧。那麼,我還有急事要忙……」

「咦~多照幾張啦!」

「剛剛眨眼了啦!」

「話說回來,你要去哪里?一起玩嘛~」

「……」

就在對此視若無睹的艾蓮正打算離去的時候,「喀沙喀沙喀沙喀沙!」亞衣、麻衣、美衣突然靠近,接著搶走艾蓮背在肩膀上的相機。

「你們在干什麼!快點還我!」

「不要~一直要你幫我們照相也很失禮。我們幫艾蓮照相吧!」

「不……不需要。請還我。」

「好了~好了~不要害羞嘛!」

「我沒有在害羞。我真的有急事——」

「好!客人一名,請帶位!」

在美衣說話的同時,不知從何處出現的學生們吵吵鬧鬧地聚集過來,並且輕輕抬起艾蓮的身體。接下來將她直接帶到海灘上。

與此同時,亞衣麻衣美衣拿起小鏟子,「沙!沙!沙!」轉眼問便在沙灘上挖好大約可以容納一人的洞穴。接著將艾蓮放進洞穴中。

「唔,這到底是……!話說回來,你們挖掘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哼!昨天在旅館的森林里,早就已經練習過可以將地面挖得面目全非的高速掘穴術吶!」

「如今,對我們而言,挖掘沙灘就像是挖豆腐一般!」

「好了,小伙子們!給我上呀!」

「哦!」

在亞衣的帶頭之下,大家一起將沙子覆蓋到艾蓮的身上。

「嗚啊噗……什……住……請住手!」

即使抵抗也是枉然,艾蓮的身體已經完全被沙子埋了起來。順帶一提,艾蓮身上的沙子高高隆起,形成一個看似雕像的身體。

「嗚……傷腦筋。放我出去。」

「好了~好了~別著急嘛!」

「總而言之,先照張相吧。好嗎?」

「我有幫你把胸部加大了唷~」

艾蓮垂下視線看往身體的方向。如同美衣所言,胸部的沙子被人堆得高高的……真是雞婆。

順帶一提,仔細一看,艾蓮在右下方發現了剛剛被埋在沙子里的少年的臉。正確來說——在艾蓮臉孔下方的身體是被雕塑成高高舉起鞭子的女王大人,而少年的身體則是四肢趴在地上翹起屁股的裸男。

為了同時照下這兩尊沙雕,亞衣站到稍微遠一點的位置並且按下快門。

「……」

艾蓮的臉頰抽搐了一下。然後被埋在沙子里的少年(沒記錯的話,名字似乎是叫殿町宏人)——朝這邊轉過頭來。

「哈哈,你叫……艾蓮吧?真是傷腦筋呀。」

「是呀。」

艾蓮以滿不在乎的口氣回應。然後,殿町的臉頰微微泛紅繼續說道:

「該怎麼說呢——不,哈哈,這應該就是所謂的……命運吧?」

「……」

自從出生以來,這是艾蓮第一次產生想朝他人吐口水的沖動。



十香與折紙上岸後,往士道他們的方向快步走過來。

順帶一提,兩人的裝扮是士道上個月買給她們的泳衣。十香穿著暗色系,而折紙穿著白色的比基尼。由于兩件都是經過千挑萬選的泳衣,所以穿起來相當好看。

「士道,原來你在這里呀!我找了好久!」

「士道。為什麼你會和八舞姊妹在一起?」

十香以充滿活力的語氣,折紙則以驚訝的語氣如此說道。像是企圖朦



混過去般,士道的臉上浮現曖昧苦笑,同時往後退了一步。

「不,哎……那個,啊哈哈!老實說,我們迷路了……」

就在此時,總算調整好呼吸,重新穿好上半部泳衣的耶俱矢與夕弦開口說道:

「哦?這不是十香嗎?呵呵……居然趕來主人身邊,真是貼心的家伙呀。值得褒獎。」

「驚歎。折紙大師,您怎麼會在這里?」

這麼說來,聽說耶俱矢與夕弦分別借住在十香與折紙的寢室中。會彼此認識也是正常的……哎呀,不過在一般的朋友之間,並不會出現「主人」與「大師」之類的稱謂,這一點倒是令人有點在意。

「哦哦,耶俱矢也在呀。你在這里干麼?」

「呵呵……現在,我們正打算執行一項惡魔游戲——打破染上暗夜與深綠的外殼,使其吐出

紅色鮮血以及內髒唷。」

「那……那是什麼游戲呀?聽起來好恐怖唷!」

「解說。耶俱矢的意思是正要開始玩打西瓜的游戲——」

「……請!等一下。」

夕弦的話才說到一半,背後突然傳來充滿困意的聲音。

定眼一看,在泳衣外面穿上連帽外套的令音出現在眼前。或許是直射的陽光過于剌眼,令音半眯起眼睛,將手放在眉頭遮陽,頭部輕輕搖晃著。看起來就像是隨時都會昏倒的貧血患者……哎呀,不過士道知道令音平常就是這副模樣了。

「令音……?」

士道驚訝地皺起眉頭。令音現在應該要透過耳麥,對耶俱矢與夕弦下達指令才對啊。

耶俱矢與夕弦似乎也抱持著相同的疑問,兩人皆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令音,然後用手觸摸戴在耳朵上的耳麥。


「……抱歉,我忘記准備打西瓜需要的道具了——不過,既然好不容易人數增加了,而且那個地方設置有球場,我們就改玩沙灘排球吧?」

說完後,令音指向靠近海邊的沙灘。

耶俱矢與夕弦先是露出看似驚訝的表情,接著立即理解令音已經改變方針了。

「哼,好吧。不管要玩什麼,最後站上高峰的人一定是本宮。」

「承諾。無所謂。反正獲勝的人將會是夕弦。」

兩人各自說完話之後,便互相看著對方。明明沒有要賽跑,但是兩人卻同時奔跑起來。

「哦哦!」

然後,像是受到影響般,十香也跟著她們一起跑出去。

雖然以半信半疑的眼神望向令音與士道,不過或許是察覺到兩人不會再多加說明的緣故,折紙也往海邊的方向走過去。

令音與士道也邁開步伐,跟隨在後方。

「……所以,令音,你為什麼突然現身?」

「……啊啊,因為出現十香與折紙這兩個變化因素。所以我決定實施B計劃。如果能調度〈拉塔托斯克〉的特務員,或許還能應付……不過,現在只有我一個人,自然有其極限。」

「B計劃 嗎?」

「……對,這項作戰主要是將你們分在同一隊,藉由一起並肩作戰的方法,提高她們與你之間的團結心與同伴意識。」

「你說『同一隊』……那兩個人肯乖乖分在同一隊嗎……」

「……哎,我已經安排好了。等著看吧。」

就在兩人對話的時候,士道一行人抵達設置在海邊、設備完善的海灘排球場。

接下來,令音彎下腰,拿起靠在球邊的筒狀物。

「……好了,那麼來分組吧。三人一組。抽簽吧。」

「嗯?」

從十香開始,每個人輪流從對准自己的筒內抽出簽棒。士道在心里默念「原來如此呀!」並且拍了拍手。為了讓耶俱矢和夕弦能與士道分在同一個隊伍,那個簽一定是被動過手腳了。

「……來吧,小士也要抽。」

「啊,好的。」

依照指示,士道從剩余的兩根簽棒之中,抽起其中一根。

接下來,看向簽棒前端——「咦?」士道臉上浮現錯愕的表情。

因為上頭沒有任何數字或記號,只有畫著相當具有漫畫風格的男性的臉。

「……那麼,抽中克雷格、杰克森、史賓瑟的人到這邊來;抽中亞曆山大、亞伯拉罕、安東尼的人請到對面的場地。」

「令音,這是誰呀?」

「這是?」

十香與折紙一臉疑惑地將簽棒拿給令音看。

「……啊響,你的你的是克雷格;你的是史賓瑟。」

接下來,耶俱矢與夕弦也同樣將簽棒拿給令音看。

「……你們的是亞曆山大與亞伯拉罕呀。請到對面去吧。」

「……」

眯起眼睛再次凝視漫畫風格的男性(應該是安東尼吧)臉孔……實在看不出來跟十香她們的有何分別。

A隊……耶俱矢、夕弦、士道。

B隊 十香、折紙、令音。

在六個人當中,就有四個人(耶俱矢、夕弦、十香、折紙)對這樣的組合感到不滿。「獲勝的那組,我就告訴她們小士不為人知的秘密吧。」令音的一句話,宣告比賽正式開始。士道的臉上浮現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以示抗議,但是大家對此皆視若無睹。

「好!我要開始了!」

十香以開朗的聲音說完後,從對側場地邊緣發球過來。

不過——

「什……!」

「噗休!」伴隨這個聲音響起,排球輕而易舉地撞破球網,就這樣猶如子彈般往前射過去。士道在瞬間往旁邊移動。

排球立即刺穿士道剛剛的所在位置。「嘰啊嘰啊嘰啊嘰啊嘰啊!」像匹馬一般在沙灘上狂奔跳躍之後,終于靜止在原地。

「令音!剛剛那樣可以得幾分?」

「……零分。」

「姆,不能追加技術得分嗎?」

「……雖然只是我的推測,但是你可能把排球跟其他競技項目搞混了。」

看見十香剛剛的攻勢,耶俱矢輕笑出聲。

「呵呵……真是厲害呀。看來本宮也得認真以對了——」

「不,不用太認真。真的不用太認真」

如果被這種球打到的話,不管有幾條命都不夠用。士道連忙搖頭。

「哼,真是無趣。算了,接下來輪到本宮發球了吧?」

說完後,耶俱矢朝在地面挖了個洞的排球伸出手。

接下來,以意外優雅的姿勢瞄准對方球場發球。

「哦哦,來了!」

「不要妨礙我。」

折紙出聲制止十香的行動,接住發球。

接下來,站在後方的令音做了一個漂亮的托球。此時,擁有驚人質量的令音的胸部不斷上下搖晃,緊緊吸引住士道的目光。

「警告。有危險。」

「啊……!」

被夕弦這麼一說,士道瞪大眼睛。等到回過神來時,以超越球網的氣勢高高跳起來的十香的身影,已經出現在眼前。

「喝啊!」

發出一陣尖銳的吶喊聲,十香用掌心打向排球。從她手上發射出來,猶如子彈般的這波攻擊,往呆立在原地的士道臉頰旁呼嘯而過。

「唔啊!」

「唔,你怎麼在發呆呀,士道!」

「同意。真是礙手礙腳。」

後方傳來耶俱矢與夕弦的聲音。兩人似乎是為了救球所以飛撲到後方。

不過,因為是在同一時間跑到同一個位置,所以兩人在互相撞到對方的頭之後,便跌倒在原地。這個時候,排球在場內落地,接著滾到沙灘上。

「唔啊!你……你在做什麼呀,夕弦!」

「反駁。那是我的台詞。請不要妨礙我。」

耶俱矢與夕弦用手按住額頭,互相瞪視。

「……很好,十香。剛剛那球可以得到一分。」

「哦哦!真的嗎!」

相對的,對側球場的氣氛顯得相當熱絡。十香與令音舉起手「啪!」地互相擊掌。折紙原本打算視若無睹,卻被令音抓住手,強迫做出一樣的動作。

不過,耶俱矢與夕弦卻沒有心思留意那些事情,繼續與對方爭論:

「剛剛那一球怎麼看都是我的范圍。是你越界了!」

「反駁。夕弦是怕遲鈍的耶俱矢會來不及。」

「你……你說什麼!」

「迎戰。怎麼樣?」

「喂、喂,你們兩人冷靜|點……」

就在士道介入兩人之間勸架時,對面球場的令音正在十香與折紙的耳朵旁說悄悄話。

「——哦,原來是這樣呀。」

「……結束之後,請務必實現諾言。」

說完這些話,十香與折紙擺出傲慢態度俯瞰耶俱矢與夕弦。

「哼,什麼嘛。耶俱矢與夕弦也沒什麼了不起嘛!」

「真是失望。這種程度還敢向我挑戰。真是不自量力。」

「……!」

顯而易見的刻意挑撥,但是耶俱矢與夕弦的身體還是抽搐了一下。

然後,令音再次在十香與折紙的耳朵旁竊竊私語。不知為何……總覺得她是在說:「再說



得更難聽一點。正式比賽時,大家都是這麼做的。」

「耶俱矢是窩囊廢,夕弦是笨蛋!兩個人合起來就變成大蠢蛋了!」

「你們這兩個XXX。干脆把XXX變成XXX好了。失敗者就該是這副德性,Sonofabitch!」

從對側傳來極其幼稚的毀謗,以及極其冷淡的辱罵。

「……」

面對兩人的煽動,耶俱矢與夕弦靜靜眯起眼睛。

「……喂,夕弦。」

「回答。什麼事?」

「……干掉她們吧?」

「同意。干掉她們吧。」

兩人互相對望了一眼。

接下來的發球員——折紙,相當冷靜地拿著球,以優美的姿勢瞄准球場角落,將球打過來。

「夕弦!」

「回應。知道了。」

夕弦在千鈞一發之際向前滑行,近乎完美地接住這記發球。

接下來,耶俱矢將球打回對方球場。剛剛的丑態仿佛只是一場夢,耶俱矢與夕弦打出姿勢完美的聯合攻擊。

不過,敵隊也不是省油的燈。折紙將進逼而來的這一球救起後……

「村雨老師。」

「……好,知道了。」

接下來,「咚!」令音輕輕托球。跟剛剛相同的模式。士道努力不去看令音的胸部並且將注意力專注在球場上。此時,十香再次高高跳起……

「哦哦!」

大叫出聲,從高空中打出一記角度陡峭的攻擊。

「士道,阻止她!」

耶俱矢的聲音傳進耳里。士道慌慌張張地握住雙手,准備接住十香的攻擊。

不過,球沒有打在士道的手上,而是筆直地紮進士道的臉。然後,用力彈跳了一下,高高描舞于天空中。驚人的沖擊力襲向頭部,讓士道眼冒金星。

「唔啊!」

「耶!球打到士道之後,他就能加入我們這一隊了吧?」

「……不,我沒聽說過有這種規則。」

從敵方球場傳來這樣的對話。原來這就是十香擊出的球,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瞄准士道的細由。

「稱贊。Nice!」

不過,在朦朧意識中,士道聽見了夕弦的聲音。

「准備。耶俱矢。」

「好!」

夕弦單膝跪地,雙手交握手心朝上。接下來,就在助跑過來的耶俱矢用單腳踩上去的同時,夕弦輕輕舉起耶俱矢的身體。

「什……!」

「……!」

從敵方的球場傳來十香與折紙的聲音。下一瞬間——

「喝啊啊啊啊啊!」

飛舞在高空中的耶俱矢,從上方殺球——這波猶如箭矢般的攻擊直接刺進敵方球場。相當漂亮的一擊。

「很好!同分!看見了嗎?你們這些家伙 」

忘記平時說話的口氣,耶俱矢在空中擺出一個勝利姿勢。

然後,降落到地面之後,極其自然地與夕弦互相擊掌。

「呀——荷!」

「歡喜。呀荷~」

「呀!剛剛真是合作無間呀,夕弦。『咻』一聲快速飛過去唷!『咻!』」

「肯定。漂亮的一擊。不愧是耶俱矢。」

「別這麼說,那是因為夕弦——」

就在此時,兩人回過神來,肩膀晃動了一下,從鼻間哼了一聲之後挪開視線。

「哼……別太得意了,下賤人等。能被本宮踐踏,汝該感到光榮。」

「不悅。手沾到臭味了。好臭。聞起來很像是醃魚干、納豆、瑞典鹽醃緋魚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才……才沒有那麼臭呢!」

像是突然想起般,兩人又開始吵架了。情況看起來很奇怪。

不過,現在的士道卻沒有仔細觀察異樣的余裕。「士道!你沒事吧?」在聽見從頭上傳來叫聲的同時,僅存的意識沉入一片黑暗。



「好痛……」

士道一邊撫摸頭上的腫包,一邊緩緩走向設置在海邊的洗手間。

順帶一提,當士道表明自己要去洗手間的時候,有幾個人對他說:「你剛剛還昏迷不醒,現在一個人去洗手間太危險了。我陪你一起去並且幫忙你吧。」但是都被士道以鄭重態度,以及頭幾乎快磕到沙灘上的氣勢一一回絕了。

「……你沒事吧,小士。」

此時,令音的聲音傳進右耳。士道一臉疲憊地露出苦笑,同時開口說道:

「嗯……還撐得下去。你那邊情況如何?」

「……老實說,還不能斷言。接下來要確認她們兩人的對抗意識會被煽動到——」

令音的話突然中斷了。

「令音?發生什麼事了?」

皺眉提出疑問,不過,士道立即就明白原因何在。

因為就在令音停止說話之後,耶俱矢便立即從洗手間旁邊探出頭來。

「耶俱矢……?你為什麼會在這里?你剛剛不是在那邊跟大家一起等我嗎?」

「呵呵……本宮擁有颶風的加持,那點距離對本宮而言根本不成問題。」

「……哎呀,你說得沒錯。不過,我想問的是你出現在這里的理由……」

就在說話的同時,士道突然恍然大悟。彎下身子大叫出聲:

「我……我不是說了我不需要幫忙嗎!」

「啊……?」

耶俱矢在瞬間愣了一下,然後漲紅了臉。

「什……那只是順應情勢所說的場面話而已!你根本不用當真!」

「是……是嗎……?」

「那是當然的呀!我……我干麼要幫你……幫你……」

耶俱矢突然低下頭來,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

「總……總而言之,我找你是因為有別的事情!」

「哦……哦哦……!」

下意識地點點頭。接下來,士道壓低聲音,朝著耳麥說話:

「令音,這也是你的安排嗎?」

「……不,我沒有下達任何指示。」

就在士道與令音對話之際,耶俱矢以焦躁的語氣說道:

「等等,不要不理我呀!」

「啊啊,抱歉。」

士道慌慌張張地恢複姿勢,重新面向耶俱矢。不過……這麼說來,士道察覺到一件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耶俱矢的臉,同時搔了搔臉頰。

「對了……你要繼續用那種口氣說話嗎?」

「啊!」

耶俱矢露出一個仿佛在訴說「糟糕了!」的表情。

接下來,難為情地假咳幾聲,擺出一個帥氣的姿勢。

「呵呵……汝被本宮的搞笑演出欺騙了呀。在本宮手中上竄下跳的汝其實更加滑稽呀。」

「……」

「……汝的眼神足什麼意思?」

耶俱矢撅起嘴唇。士道露出無奈苦笑,同時搔了搔臉頰。

「不……我只是在想你為什麼要勉強自己用那種口氣說話呢……」

「我沒有勉強自己!這就是我的說話方式!」

「恢複了、恢複了!」

「啊……」

耶俱矢露出驚訝表情之後,歎了一口氣,並且輕聲說道:

「……因為……那個原因呀。我,是精靈。像這樣,很厲害吧?既然如此,果然就該建立一些威嚴吧?」

「……是嗎?」

士道皺著眉低聲呢喃。至今已經與幾名精靈相遇,但是並沒有出現那樣的少女。

「那是當然的呀。好不容易擁有如此厲害的身分,以及如同悲劇般的環境唷!當然要配合這些條件扮演適當的角色呀!」

「哎……耶俱矢如果喜歡的話就無所謂。所以?你找我有什麼事?」

士道如此說道。然後,「啊啊。」耶俱矢點點頭,繼續說道:

「為了避免麻煩,我就用這個說話方式繼續說下去吧。現在,我跟夕弦正在進行一場以你為中心的決斗對吧?然後,勝負將在明天揭曉。」

「啊啊……對呀。所以,你……難道……你不覺得這樣太狡猾了嗎?」

原本以為耶俱矢想要幫自己說情的士道,皺起眉頭。

——不過,耶俱矢卻說出預料之外的台詞。

「——士道。明天——請你選擇夕弦吧。」

「……咦?」

聽見這句出乎意料的話,士道驚訝地瞪大眼睛。

「咦什麼咦啊。」

耶俱矢聳聳肩,繼續說道:

「沒有什麼好煩惱的吧。因為夕弦超可愛的呀。或許生性有些木訥,不過個性溫柔、胸部又大,簡直是男性們夢寐以求的超萌角色呀!而且,如果選擇她的話,你還能獲得各式各樣的服務唷!應該沒有理由不選擇她吧。所以——」

「等……等一下!」

士道一邊整理混亂的頭腦,一邊制止耶俱矢。完全聽不懂她的話。不,雖然理解說話內容,但是,要自己明天選擇夕弦,這句話的意思是——

「耶俱矢,你……說過獲勝的人將會成為八舞的主人格吧?」

「嗯,有說過唷。」





……敗者將會被勝者取代,永遠消失不見,對吧?」

「嗯,沒錯~」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

士道用力從喉嚨擠出聲音來。然後,耶俱矢搔了搔頭,一臉為難地輕笑出聲。

「嗯……我也不想消失唷。正因如此——我才希望夕弦能活下去。希望她能拓展視野,盡情在這個世間享樂。」

「……你……」

士道發出痛苦的呻吟聲。但是耶俱矢兀自說道:

「話說回來,如果不是你突然闖進來,事情早在那個時候就能落幕了。在那里激烈搏斗之後,我只要說一句『被~打~敗~了~』然後倒地不起。如此一來,事情就能圓滿解決了。」耶俱矢倏地用手指指向士道,同時如此說道。

士道的表情扭曲。揪心似的,令人厭惡的痛楚在胸口不停打轉。


「那……那麼,你為什麼要提出能讓我喜歡上的人就能獲得勝利——」

「啊啊,那個呀?那當然是因為夕弦比較可愛的緣故呀。如果以此決勝,毫無疑問的,一定是夕弦能獲得勝利吧?」

「但是,這麼一來……」

正當士道正打算繼續說下去的時候,耶俱矢在一瞬間移動到士道面前,像是要堵住士道的嘴巴般豎起手指。

「我不是在征求士道的意見。『夕弦比較可愛唷揪揪!Lovely、Lovely夕弦!哈啊哈啊~』你只要在明天說出這句話就可以了……否則,我就將這座島嶼還有你的朋友們全部吹走!」

說話途中,耶俱矢眯起眼睛,壓低聲音如此說道。

士道咽了一口口水。耶俱矢只靠幾句話與視線,就讓他一口氣回想起之前所遺忘的精靈的威脅性。

士道緊張到待在原地不敢隨意亂動。然後,耶俱矢的表情突然變得和緩起來,接著往後退了一步。

接下來,她轉了一圈,擺出一個帥氣的姿勢。

「呵呵……那麼告辭了,人類啊。此刻與你訂下血之盟約。若敢違背,其身將會被煉獄之焰給燃燒殆盡!」

說完後,耶俱矢便逕自離去。

士道只能呆呆站在原地。

「……小士。」

過了一會兒,右耳聽見令音的聲音才回過神來,士道的肩膀搖晃了一下。

「令音,剛剛——」

「……啊啊,我聽見了。情況……變得相當棘手。如果剛剛那些話不是她的計謀而是真心話的話……那麼明天,不管我方如何煽動,耶俱矢可能都不會主動親你——為了讓夕弦獲勝。」

「……唔……」

士道緊握拳頭。

那確實是個大問題。而且事態相當嚴重。

不過,比起那件事……

為了讓夕弦活下去而打算自我了結的耶俱矢的決心——重重地,壓在士道心頭。

不過,無論如何也不能一直站在這里發呆。士道拖著沉重的步伐開始走動。如果消失太久的話,十香、折紙還有更重要的是夕弦,她們會起疑心——

「制止。士道,請留步。」

「……!」

突然被背後的聲音叫住,士道的肩膀顫抖了一下。

那個聲音毫無疑問是夕弦的聲音。一瞬間,士道還以為是自己幻聽……但是,猜錯了。不知何時出現的夕弦,就站在眼前。

「夕……夕弦……?」

「回答。是的。」

沒有抑揚頓挫的聲音。穩重的舉止。極其冷靜的語氣,夕弦點點頭。

「怎……怎麼了?」

士道額頭冒出汗水,如此問道。然後,夕弦突然看向耶俱矢消失的方向,靜靜開口:

「提問——耶俱矢跟你說了些什麼?」

「……!」

士道屏住呼吸。原本平息的心跳再次劇烈跳動。

「說了什麼……那個……」

就在士道低頭沉思之際,夕弦輕輕聳肩並且歎了一口氣。

「撤回。不,當夕弦沒問吧。夕弦大概猜得到。」

「是……是嗎……?」

「肯定。大概是——要你明天在做決定的時候選擇她吧。」

「不……那個……」

正當士道打算說話的時候,夕弦舉手制止。

「提問。那個問題不重要,重要的是當時耶俱矢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你的意思是……?」

「舉例。夕弦的意思是耶俱矢有沒有做出抱緊士道用舌頭舔拭後頸、用胸部夾住士道的臉、把手伸進士道的泳褲里玩弄股間之類的事情呢?」

「才……才沒有」

聽見預料之外的發言,士道下意識地大叫出聲。夕弦搖了搖頭。

「失望。耶俱矢這樣是不行的。真是太輕忽大意了。如果耶俱矢努力誘惑的話,士道就會變成發情期中的猴子,輕而易舉就能勾引到手。」

「……」

雖然把話說得很難聽,但是士道卻從夕弦的口氣中察覺到一絲異樣。

因為,夕弦的話聽起來簡直就像是——

「請求。夕弦想拜托士道一件事。」

夕弦出聲打斷士道的思考。

「拜托……?」

聽見這個單字,士道的背脊竄起一股寒意。不自覺地咽下唾液。喉嚨隱隱作痛,心髒加速跳動。噗通、噗通。血管急速擴張,血液快速流往全身。

不過,相反的,士道的頭腦卻猶如處于酩酊大醉的狀態般模糊一片。不過,在混亂之中,士道還是清晰回想起某件事情——數分鍾前才聽過的那句話。

「肯定。沒錯。」

夕弦用力點頭,臉上浮現些許落寞的神情並且繼續說道:

「請求。士道,這場比賽,請務必選擇耶俱矢。」

「——」

說不出話來。

或許當夕弦現身的時候,士道就已經預料到了。

看見士道的反應,夕弦驚訝地歪著頭。

「提問。士道的反應看起來有點奇怪。」

「不,沒什麼……」

「要求。現在最重要的是,夕弦的請求。明天,絕對要選擇耶俱矢。這是約定。」

「為為為什麼……要這麼做……」

「說明。因為耶俱矢比夕弦優越許多。根本無須煩惱。士道應該也很清楚耶俱矢的可愛之處。雖然有點愛逞強,但是個性直爽、很會照顧他人,而且抱住她那幾乎一碰就會斷的纖細身體時,其快感只能用天國來形容呀。如果選擇耶俱矢,她一定會好好服侍你。請你一定要選擇耶俱矢。」

「但是,如果耶俱矢獲勝的話,夕弦就會——」

士道說完後,夕弦垂下雙眼點點頭。臉上表情似乎在說著士道考慮的事情,自己已經深思熟慮過許多次了。

「耶俱矢才是真正有資格成為八舞的精靈。經過一天的相處,士道你應該也有發現吧?耶俱矢非常有魅力。沒有道理不選擇耶俱矢。」

「但……但是,你們兩人,競爭得如此激烈……」

「解說。別被耶俱矢的外表騙了,她其實很容易害羞。如果不跟在旁邊掮風點火的話,耶俱矢根本不敢表現自己。」

「……」

士道陷入沉默。然後,夕弦走向士道,在耳邊低聲呢喃:

「確認。明天,請你一定要說『我要選擇耶俱矢』。否則,士道的友人們將會遭遇不幸。」

就連威脅的話都與耶俱矢所說的一模一樣。夕弦留下這句話之後,便離開現場。



「……」

一直到集合時間才終于從沙子中被挖掘出來,艾蓮滿身泥沙,以雙腿抱膝的姿勢坐在岸邊遠眺大海。

目標已經返回這邊的海岸,並前往更衣室換衣服。剛剛還被埋在沙子里的艾蓮(用沙子堆砌而成的身體被改良成健美小姐)親眼目睹目標從自己面前經過時捧腹大笑,所以一定不會有錯。

順帶一提,因為早先一步被挖出來的殿町少年彬彬有禮伸出手的舉動觸怒到艾蓮,所以艾蓮將殿町推回到原本掩埋自己的洞穴里,再次覆蓋上沙子。

「……執行部長大人,那個……」

耳麥傳來接線生的尷尬聲音。

「……沒事的。我不在意。這沒什麼。晚上才是執行任務的最佳時機,也沒發生任何問題,只要在旅行中成功逮住她就好了……」

「說……說得也是……」

不知為何,溫柔接線生的聲音,變得更加難受了。



當天的晚餐,吃起來淡而無味。

並不是旅館的廚師過于注重旅客的健康,也不是士道的味覺出問題。理由相當單純,因為士道滿腦子都在思考其他事情。

他沒有與其他人交談,獨自吃完晚飯之後,在陷入沉思的同時,慢慢行走于旅館的走廊上。白天,耶俱矢與夕弦在海邊所說的話,仍然在腦中打轉。

——為了讓另一個自己活下去,就必須選擇自我毀滅。

聽見這件事的瞬間,士道完全無法理解她們的想法。

但是,假如……

士道要犧牲性命,自己的妹妹琴里



才能活下去的話……

自己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吧。

不是出自奉獻犧牲那種自我陶醉的動機。

只是單純的,無須多加思考的,篤定的。

判定這個問題沒有其他答案可以選擇。

「——道。」

所以,想讓夕弦存活下來的耶俱矢的心意,以及想讓耶俱矢存活下來的夕弦的心意,士道都相當了解並且深感痛心。

「士道。」

不,不僅如此。應該說——得知耶俱矢與夕弦是如此為對方著想之後,士道其實感到很高興。不過……

「喂,士道!」

「!」

聽見有人在耳邊大聲說話的聲音,士道倏地睜大眼。

「真是的,你終于回過神來了呀,士道。」

說完後,不知何時更換上浴衣的十香「噗!」地鼓起臉頰。

「十……十香……你什麼時候出現的?」

「我已經走在你身邊很久一段時間了唷。」

士道說完話後,十香目不轉睛地盯著士道的臉。

「嗯……什麼事?」

「沒事。」

十香迅速移開視線,輕輕揚起嘴角,緊握住士道的手。

「士道,可以的話,要不要去外頭逛逛?」

「咦……?」

「好想去看看——夜晚的大海呀。」

說完後,她將士道的手往前拉。

「啊,等……等一下……」

士道慌慌張張地站穩腳步,阻止十香前進。

「不,這樣不好吧。不能隨便跑出去呀。而且老師就快要過來巡視了……」

于是,十香嘟著嘴,歎了一口氣:

「……抱歉,士道。我稍微說了點謊。」

「咦?」

「就……那個呀。難得的教育旅行,總覺得……幾乎沒有跟你好好說話的機會。所以——我很想要跟士道單獨說說話。」

「……!」

「不行……嗎?」

十香說完後,眼睛由下往上地看向士道。

「……不,沒有……那回事……」

如果世上有遇到這種情形還能說出「不行」的男人,士道倒還真想親眼見識見識。于是,下一瞬間,士道就被笑容滿面的十香拉著走了。

「好!接下來是眾所期待的撲克牌時間 ……咦,奇怪?」

亞衣一邊大叫一邊飛奔進房間內,在環顧房間一圈之後,歪了歪頭。

因為房間里面,只有麻衣與美衣兩個人的身影。

「咦,十香呢?耶俱矢也不見人影。」

亞衣如此問道。然後,隨意躺臥在地上卷起旅行手冊的麻衣,以及把電燈垂吊下來的繩子當成練習拳擊對象的美衣,同時回過頭來:

「嗯……十香的話,她跟五河在一起唷。進展得很順利嘛!」

「我也看見耶俱矢了唷!她躲在牆壁後頭偷看那兩個人。」

聽見兩人的話,「哦哦……」亞衣輕撫下巴。

「騙人,難道是三角戀情?呀——簡直就像肥皂劇一樣吶!」

亞衣竊笑過後,視線落在手中的撲克牌上。

「不過呀,如此一來人數就不夠了。我本來還想跟大家一起玩大富豪的……」

亞衣縮著肩膀如此說道。于是,兩人哈哈大笑。

「哎呀,那得湊齊五個人吶!」

「要不要去約夕弦她們呢?」

「不,我剛剛就去過她們房間了。夕弦也不在唷。雖然我有看見艾蓮的身影,但是她中途就消失不見了。大家都跑到哪里去了呀?」

亞衣歎了一口氣說:「那麼,我們先玩排七吧?」然後開始洗牌。

「……哈啊!哈啊!」

艾蓮緊貼在旅館外面的牆壁上,一邊調整紊亂的氣息一邊深呼吸。

然後偷偷往旅館內部看過去,在確認空無一人之後,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剛剛真是危險。」

她低聲自言自語,用手擦去額頭的汗珠。在看見目標——夜刀神十香跟男學生一起走出去之後,艾蓮在心里暗想「好機會!」並打算追出去的那一瞬間,「艾蓮 一起玩吧……」突 然從背後傳來天敵的聲音。

即使慌慌張張地逃離現場,但是老實說,心髒直到現在還在噗通噗通跳著。

「哎,總之,無論如何,這是個好機會。」

為了小心起見,艾蓮再次窺探旅館的情形之後,伸手按住耳麥。

「〈阿爾巴爾德〉,你看見了嗎?目標已經離開旅館。開始布局吧。」

「——是。」

「還有……請派出一台〈幻獸•邦德思基〉在這附近待命。」

「可以是可以,但是為什麼?」

「——AST的鳶一上士還在旅館里。或許是我杞人憂天……不過,萬一發現她有不尋常的舉動,就請你們隨機應變吧。」

「是。」

確認過接線生的回答之後,艾蓮踏進暗夜之中。



夜晚的海邊幾乎沒有任何人影,白天的喧囂如同夢一場,四周鴉雀無聲。

哎,不過士道他們所在的私人海灘,倒是從白天開始就如此安靜了。

士道與十香踏著緩慢的步伐沿著海岸邊的防波堤散步,同時天南地北地聊著天。

「——因為這樣呀,所以昨天晚上一直跟亞衣、麻衣、美衣她們玩枕頭大戰。」

「哈哈……你們在玩那個啊。」

「嗯。原本是在跟鳶一折紙比賽,獲勝的人才能去照顧士道。不過越玩越興奮,最後兩人都累到睡著了。」

「……這……這樣啊。」

士道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萬一很快就分出勝負,或是其中一方沒有累倒的話,昨天晚上會發生更慘烈的事情也說不定。

話雖如此……該怎麼說呢?明明只是聊著沒有任何意義的話題,士道卻覺得心情輕松許多。稍微前進幾步之後,十香突然回過頭來。

「所以——士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聽見這句話,士道的心髒劇烈跳動了一下。

「……什……什麼發生什麼……?」

「不,雖然無法具體解釋……但是,應該發生什麼事情了吧?」

「為……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聽見士道的問題,「嗯……」十香用食指抵住下巴。

「總覺得,士道正在煩惱著什麼吶。對了——呃,就是和那個時候,遇見狂三時的反應相當類似。」

十香邊輕輕點頭一邊如此說道。士道睜大眼睛。

時崎狂三。依據自我意識而殺害人類的邪惡精靈。

上個月,知道那名少女本性的士道,深深遭受現實的打擊——然後,是十香的一番話拯救了自己。

「不,如果沒事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吧?」

「……」

聽見十香的話,士道大大歎了一口氣。

「十香,難道你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才帶我來這里的嗎?」

「姆……哎,那個……該怎麼說呢……不對,我是真的想跟士道說說話唷。」

十香臉頰微微泛紅,如此說道。這個反應真是可愛到令人受不了——值得慶幸的,士道的表情不自覺地漸漸放松。

「……吶,十香。我能跟你說件事情嗎?」

「姆?嗯,不管你說什麼我都聽唷。」

十香點點頭。士道也在點頭之後,開始慢慢敘述:

「耶俱矢與夕弦不是出現在這里嗎?雖然令人難以置信,但是事實上,她們是——」

在盡量把藉由魅力分勝負之類的事情說得含糊不清的情況下,士道開始說明她們兩人的精靈身分、彼此會互相爭斗,以及……敗者將會失去性命的事情。

原本頻頻點頭的十香,立即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居然……有這種事?」

「沒錯。因此——現在才要講到重點。事實上……今天早上,耶俱矢對我說了『請你選擇夕弦』這種話。」

「什麼……?怎麼可能?這麼做的話,耶俱矢會——」

話說到一半,十香輕輕搖頭。

「不對……原來如此。要是有人告訴我,我如果不死的話,士道就會喪失性命……我或許也會做出一樣的事。」

「十香……」

聽見士道的聲音,十香突然回過神來,肩膀顫抖了一下。

「姆,沒……沒事!繼續說吧!」

「啊,好……」

士道搔了搔臉頰,繼續說道:

「然後……啊,其實在那之後,夕弦立即對我說了同樣的話——『請你選擇耶俱矢吧』。」

十香瞪大了雙眼。

「什麼……所以,耶俱矢與夕弦她們……」

「是啊……她們彼此都希望對方能夠存活下來。即使自己會消失不見,耶俱矢還是希望夕弦能活下來,而夕弦則希望耶俱矢能存活下來。因此——該怎麼說?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士道說完後,十香「嗯」地



低聲沉吟,陷入沉默。

接下來的時間,十香皺起眉頭,一臉為難地沉思苦想。

經過數秒之後,十香露出一個奇妙的表情開口說道:

「吶……士道。我在想呀——」

于是——就在這一瞬間。前方傳來腳踏在地面上的聲音,士道因此抬起頭來。

接下來,在看見身穿浴衣的少女身影時,他的身影僵硬在原地。

——沒錯。站在眼前的人,正是八舞耶俱矢。

「耶……耶俱矢……!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你剛剛……說什麼?」

耶俱矢沒有回答問題,發出平靜——卻帶著憤怒的聲音。

「夕弦希望……我活下來?啊……?這是什麼意思?你在說什麼?」


喃喃自語的同時,耶俱矢咬緊牙齒,握起拳頭。接下來,像是在配合耶俱矢的舉動,周圍刮起冰冷強風。

「耶俱矢,冷靜——」

被焦躁緊緊勒住心髒的士道如此說道。不過,耶俱矢卻置若罔聞。將力道注入拳頭,全身不斷微微顫抖。

然後——緊接著……

「……!夕弦……!」

聽見背後傳來腳步聲的士道回過頭,看見與耶俱矢一樣低著頭的夕弦的身影。

「要求——複述。耶俱矢……要你選擇夕弦?」

「夕弦,聽我解——」

「開什麼玩笑……!」

瞬間,兩人喊出近似怒吼的聲音,同時從身邊散發出強烈風壓。

「嗚啊……!」

「嗚…………」

待在兩人身邊的士道與十香,以背部著地的姿勢,被這陣突然刮起的大風吹倒在地。兩人努力抓住附近的防波堤站起身,將視線投到兩人身上。

驚人的風之洪流圍繞在耶俱矢與夕弦身上,她們穿在身上的衣服也漸漸變化成光之粒子。

取而代之的是緊縛全身的拘束衣,脖子與手腳被銬上枷鎖。

——靈裝。守護精靈的絕對盔甲。

而且,不僅如此……

耶俱矢的右手以及夕弦的左手,各自向前舉起。

然後,耶俱矢的右肩出現無機質感的羽翼。接著以肩膀為起點,在右手臂上建構出擁有金屬光澤的手部護甲——最後她的手上,出現一把超越其身高的巨大長矛。

「〈颶風騎士〉——【穿刺者】!」

幾乎在同一時間,夕弦的左肩也出現無機羽翼。接下來,左手臂被盔甲覆蓋,她的手中握住一把前端呈現菱形刀刃的繩狀物。外型看起來很像是探測用的靈擺。

「呼應。〈颶風騎士〉——【束縛者】!」

耶俱矢手里握住長矛;夕弦則讓靈擺前端的刀刃部分飄浮在空中。

士道刷白了臉。

兩人剛剛顯現出來的,毫無疑問的,就是她們的「天使」。精靈引以自豪的最強武器。

一瞬間,各式各樣的想法在腦海中奔馳。

「開什麼玩笑」。兩人所說的這句話的意思,是沖著不該泄漏兩人秘密的士道而來——抑或是沖著不該與士道獨處說話的十香而來?

不過,這兩者似乎都不是正確答案。

以刺人的銳利視線,耶俱矢瞪著夕弦,夕弦瞪著耶俱矢。兩人氣憤地開口說道:

「……別玩開笑了,夕弦。你居然要士道選擇我?」

「反駁。我才想問耶俱矢想做什麼呢?夕弦不記得有拜托耶俱矢做這種事。」

伴隨著這些話,在身邊打轉的風勢變得更強了。

「——不行吶。果然不行。本來以為這個決斗方法能和平分出勝負,但是我卻忘了將你的愚蠢計算在內。」

「同意。夕弦已經對耶俱矢的愚蠢失去耐性——結果,最後事情還是演變至此。想要依賴他人之手終結起源于兩人的爭斗,這種行為真是太自私自利了!」

說完後,兩人分別握緊長矛以及靈擺。

「是呀。果然,最後還是得靠我們自己分出勝負吶。剛好,因為我現在正處于一生中最憤怒的狀態之中呀!」

「應戰。夕弦也是對于耶俱矢的思慮不周感到相當生氣。」

「——決斗方法是……」

「當然。夕弦相當清楚。」

耶俱矢與夕弦再次同時開口說道:

「——先倒下的那一方,獲勝。」

這代表著……

這將會是一場直到其中一方倒下才會結束的——決斗。

「住手!」

不再理會士道的制止聲,兩人伴隨著驚人風壓展開激戰。



突然,蟲轟轟——聽起來像是地鳴聲般的風聲響徹戶外,緊接著旅館的外牆開始發出吱嘎聲響。

待在旅館內的學生們反應不盡相同。有人打開電視收看氣象報告、有人害怕暴風雨所以迅速蓋上棉被、有人慶幸還好暴風雨不是發生在白天,因此開心大笑。

不過,理所當然的,沒有人會想要特地走到刮起強風的旅館外頭。

——除了一個人之外,那就是鳶一折紙。

「……」

她不發一語地穿上鞋子,將手搭在旅館大門的手把上。

理由很簡單。因為剛剛在尋找士道身影的時候,折紙從與十香同寢室的亞衣那里得知一個情報——那就是亞衣看見十香帶著士道離開旅館了。

折紙的動作非常快速。將邀約自己一起玩撲克牌的亞衣的手撥開,一路奔跑到旅館出入口。半途中,還被珠惠出聲提醒:「不可以在走廊上奔跑唷!」不過,這種程度的暴風雨根本無法嚇阻折紙的腳步。

雖然不喜歡士道與十香兩人單獨外出,但是更重要的是,在這種暴風雨中,待在臨海的旅館戶外是一件相當危險的事。所以折紙必須盡快將士道帶回來才行。

風勢確實很強勁,但是還不到無法走動的地步。正當折紙走向戶外的時候——

「……!」

她察覺到背後的動靜,猛然往後退一大步。

瞬間,折紙剛剛所在的地方,「喀鏘!」響起一陣金屬聲響。

「什……」

折紙看見出現在那里的東西之後,微微皺起眉頭。

外表是人形的東西,以拳頭捶進地面的姿勢站立在原地。

一瞬間,折紙還以為對方是AST成員。實際上,對方身上裝備著與AST正式采用裝備相當類似的CR-Unit,而且也能感受到在近距離展開隨意領域所引發的輕微頭痛。所以折紙判斷對方應該有發動顯現裝置。

不過——折紙猜錯了。很明顯的,眼前穿著CR-Unit的東西並不是人類。

看不出來具有生命跡象的無機外殼。只著重效率而設計出來的扭曲手腳。

與其形容它是一般的機器人或是人偶之類的東西,不如說那是擁有人類外型的機器。

「這到底是……?」

折紙從喉嚨硬擠出聲音。只有人類腦波才能操控顯現裝置才對。但是人型機器人居然能展開隨意領域——

「嗚……」

思緒在途中被打斷。因為機械人正朝著折紙的方向跳過來。

她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開對方,盡可能拉開彼此的距離。

「你到底是誰?」

折紙抱著最後的希望出聲詢問,但機器人果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只是不斷發動攻擊。

「……!」

在折紙以一線之隔距離避開那些攻擊的同時,感受到一股奇妙的感覺。

單從外表來看,機器人裝備有雷射光劍與槍等基本武器。但不知什麼緣故,機器人似乎不打算拔出武器攻擊折紙,只是不斷地用赤手空拳毆打她。

簡直就像是,打算毫發無傷地逮捕折紙似的——更像是不想讓折紙繼續前進,而出手阻礙一般。

「……嘖,別擋路……」

折紙退往後方,氣憤地如此說道。在這段時間內,危機正步步逼近士道呀!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

「……鳶一折紙,你在做什麼?外頭很危險,快點回到旅館里。」

可能是有人通報折紙離開旅館的事情,從折紙來時的道路上,傳來村雨令音老師充滿困意的聲音。

「——!老師,快回去——」

不過,折紙的話還沒說完,原本與折紙對峙的機器人就已經轉過頭,往令音的方向看去。

「……嗯?你是誰?抱歉,我的學生……」

原本朝著機器人說話的令音,突然停止說話。直到此時,令音才察覺到自己出聲搭話的對象並不是人類。

不過,為時已晚。機器人狙擊的目標從折紙轉變成令音,挾帶著驚人氣勢,揮舞如同W木般的右手,朝令音直沖而來。

「嗚——」

折紙呼出一口氣,用腳猛地踏向地面,把令音撞到旁邊去。

然後,下一瞬間……

「咕——啊……」

腹部承受機器人的重擊,折紙輕而易舉地被擊向後方。

側腹部產生劇烈疼痛,呼吸困難。意識變得朦朧,視線漸漸模糊。



「老師……快……逃……」

在看見映照在視線內的令音後方有人影漸漸逼近的同時,折紙的意識也墜入了黑暗之中。



「——!副司令,或美島北部的海岸一帶,發生強烈暴風!」

飄浮在或美島上空的〈佛拉克西納斯〉艦橋里,警鈴聲大響。與此同時,〈保護觀察處分〉箕輪大叫出聲。

「發生……暴風?」

站立在艦長席隔壁的神無月驚訝地撫摸下巴。所謂的風,其實就是空氣的流動。正常來說,通常不會以某個地方為起點而突然發生。

「有來自村雨分析官的聯絡嗎?」

「沒有!」

神無月低聲呢喃。如果發生問題,她應該會主動聯絡〈佛拉克西納斯〉才對。

「嘗試從這里主動開啟回線。如果沒有異狀的話,就不用理會那場暴風。」

「是!」

不過,開始操控中央控制台的船員,立即發出驚訝的聲音:

「無法……聯系。恐怕是有人在干擾通訊!」

「嗯?」

神無月的眉毛抽動了一下。居然有辦法讓我方在嘗試主動聯系之前,完全沒察覺到干擾訊號的存在。這到底是——

不過,神無月迅速地做出判斷。幾秒之後,便向船員下達指令。

「沒辦法了。雖然有點危險,不過直接派遣聯絡人員到現場吧。高度降到一千公尺之後,將人員傳送到或美島北區,藉由展開〈世界樹之葉〉進行通訊。屆時請確認村雨分析官、士道,以及十香的安危。」

「——了解!」

對神無月的指令做出回應後,船員們開始操作控制台。

接下來,低沉的馬達聲響遍艦橋,身體感受到像是乘坐電梯般的輕微飄浮感。

數分鍾之內,〈佛拉克西納斯〉便從或美島上空一萬五千公尺高度降到一千公尺處。

「抵達目標座標。沒有偵測到恒性隨意領域的反應。」

〈佛拉克西納斯〉搭載了八台控制型顯現裝置、十台大型基礎顯現裝置,船艦本體周圍隨時都有隨意領域常駐。

然後,周圍的隨意領域可以操作可視光線,讓巨大的〈佛拉克西納斯〉變成隱形狀態。再者,當飛機或小鳥接觸到隨意領域的瞬間,為了避免直接沖撞,船艦也會自動回避。

不過,當位于船艦本體下方的傳送裝置在傳送人員與器材到地上時,或是展開裝備于船艦本體後方的獨立Unit——〈世界樹之葉〉之際,這個隱形迷彩的功能就會消失幾秒鍾的時間。

因此,如果在低空處將〈世界樹之葉〉當成中繼點進行通訊,就必須仔細檢查附近是否有其他飛機、〈佛拉克西納斯〉是否會被其他飛機的雷達察覺。

「很好。那麼,展開〈世界樹之葉〉。」

「是。」

在神無月下達指令的同時,包覆在〈佛拉克西納斯〉周圍的隱形牆壁漸漸消失。

同或美島上空一千公尺處。

船員的叫聲,響徹DEM五百公尺等級空中艦艇〈阿爾巴爾德〉艦橋。

「——!艦長,雷達出現反應!」

「飛機嗎?」

「不……這是,空中艦艇!」

「……什麼?」

坐在艦長席上的派汀頓驚訝地皺起眉頭。與此同時,主熒幕上播放出天空中的畫面。

那不是飛機,而是貨真價實的空中艦艇。呈現銳利外型的船艦本體後方伸出幾塊宛如放熱板的物件,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棵巨大樹木。

「到底從哪里出現?」

「那個反應是突然出現的。恐怕是——使用了隱形迷彩。」

「什麼?識別信號呢?」

「不詳。搜尋不到符合由DEM公司制造的船艦機種。」

派汀頓露出不悅的神情,輕撫胡子。

「搭配有隱形迷彩的空中艦艇……?怎麼可能?直到最近,DEMIndustry公司才成功開發出使用隨意領域創造出隱形迷彩的技術啊。」

沒錯。隱形迷彩應該是運用DEM公司開發出來的新型顯現裝置〈阿休克羅夫特〉的β系列,所初次實現的最新技術。搭載這項新技術的艦艇,包含這艘〈阿爾巴爾德〉在內,總共只有三艘而已。

就在此時,播放在熒幕上的艦艇卸下看似放熱板的物件,獨立飄浮在天空中。

下一瞬間,那艘完成任務的艦艇再次在天空中消失蹤影。

「反應……消失了!」

一直監視雷達的船員大叫出聲。

毫無疑問的,那艘來路不明的艦艇上搭載有隱形迷彩機能。親眼目睹這番景象的派汀頓,確認那艘艦艇確實擁有那項機能。

不過,怎麼會有這種艦艇的存在呢——

「……難道……!」

派汀頓倏地睜大眼睛。這麼說來,以前曾經耳聞過——除了DEM公司之外,唯一擁有顯現裝置的組織名稱。

「——〈拉塔托斯克機構〉。」

派汀頓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待在艦橋的船員們紛紛倒吸一口氣。

只要是隸屬于DEM第二執行部——DEM公司所擁有的秘密執行部隊的成員,幾乎都聽過這個名稱。

沒錯。就連派汀頓本人,也聽說過那個組織的存在——而且是那位艾薩克•威斯考特親口告訴自己。

他說,有個組織擁有比DEM更加先進的技術。

他說,那是個主張以和平手段解決空間震問題的瘋狂集團。

他說——那個組織是DEM的敵人。

「一旦發現其蹤影,就要立即——殲滅。」

派汀頓說出這句話之後,立即笑出聲。

「原來如此,我的運氣真好。」

他當場站起來,向船員下達指令:

「准備主炮!將〈阿休克羅夫特-β〉一〇號機到二〇號機切換成魔力生成狀態!目標——已經消失的所屬不明艦艇!」

「呃,艦長……最好先請示過執行部長再——」

其中一名船員將臉皺成不安的表情,同時如此說道。派汀頓煩躁地嘖了一聲。難道他的意思是比起派汀頓,那名年幼小女生所說的話更有份量嗎?

「不用!執行部長大人的任務,只要有〈幻獸•邦德思基〉部隊就足夠了。只要確保這件事情,其他人就不會有任何異議了吧!」

「遵……遵命……」

被派汀頓的語氣所震攝,船員開始操作控制台。

于是艦橋中響起低沉的馬達聲,〈阿爾巴爾德〉改變航向。

「主炮,魔力填充完畢!」

「目標,來路不明艦艇所消失的空域!」

「解除隱形迷彩!將隨意領域屬性變更為對抗沖擊」

確認船員們的口號之後,派汀頓用手指向熒幕,低聲呢喃:

「——發射。」

在如同地鳴般的聲音響起的同時,〈佛拉克西納斯〉的艦橋像是發生地震似地激烈搖晃。熒幕上不斷閃過雜訊,宣告緊急狀態的刺耳警鈴聲大肆作響。

雷達畫面突然產生反應,播放外部影像的熒幕也出現了一艘巨大機體。

「……!」

〈佛拉克西納斯〉船員——椎崎雛子下意識地用雙手搗住頭。因為這波從未體驗過的沖擊力,讓椎崎的腦袋在瞬間變得一片混亂。

不過,這也沒有辦法。事實上,留在艦橋上的部分船員,都做出與雛子相似的反應。

的確,為了小心起見,〈佛拉克西納斯〉裝備有戰斗用兵器。在加入〈拉塔托斯克〉時,也被告知可能會發生這種沖突,並且接受過戰斗訓練。

不過——至少雛子本人在這之前,都沒有過實際戰斗的經驗。

「——左舷隨意領域,縮小百分之二十!」

「基礎顯現裝置AR-008三號機的輸出功率開始下降!」

「機體輕微損傷!但是,這到底是——」

艦橋里的船員們驚叫聲四起。

「剛……剛剛那是……」

雛子以尖銳聲音如此說道。然後站在艦長席旁邊的神無月用手輕撫下巴低聲嘟嚷。盡管搖晃得如此厲害,但是他的姿勢卻完全沒有改變。

「嗯,似乎是遭受攻擊了呀。雖然離我們很近但是卻無法偵測到敵機反應……這代表敵機也展開了隱形迷彩。真奇怪吶。以技術層面來說,應該只有〈亞斯格特〉公司能制造出這種顯現裝置才對……」

「偵測到熱源反應!第二波攻擊,來襲!」

「哎呀——解除隱形迷彩與自動回避。將基礎顯現裝置的所有生成魔力全部用來展開防禦性隨意領域。」

「遵……遵命!」

船員大聲說話的同時,展開在〈佛拉克西納斯〉周圍的隨意領域屬性,從隱形迷彩變化成防禦性隨意領域。

瞬間,強烈震動再次侵襲艦橋。

「嗚——都展開防禦性結界了,居然還有這麼大的威力……!」

坐在艦橋下方的川越,皺著臉低聲呢喃。他說得沒錯,這樣的沖擊力幾乎讓人



無法相信已經將分割給迷彩效果的魔力全數切換成防禦性結界了。

「膽敢做出如此直接的攻擊,對方似乎對于艦艇的性能相當有自信吶。嗯嗯……真好吶,真是令人陶醉吶。啊啊,再更激烈一點吧!」

不過,神無月卻以毫無緊張感的語氣說話,同時抱著肩膀扭轉身體。

「……」

……這個人果然不行。雛子半眯起眼睛,接著操作手邊的控制台。

再這樣下去,艦艇一定會墜毀。開啟秘密線路,進行緊急通話。

隔沒多久,畫面上播放出五河琴里司令的身影。

「……椎崎?怎麼了?怎麼突然使用秘密線路?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發生緊急事態了!拜托您,司令,請您重執指揮權……」

雛子以激烈語氣如此說道。然後,琴里臉色一沉。

「難道,神無月又選擇了奇怪的選項,惹得十香不高興了?」

「不是,比那更嚴重。再這樣下去……」

「所以呀,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嘛?……呃,難不成神無月直接混進教育旅行的地點,在士道

與十香面前大跳脫衣舞 」

表現出驚恐模樣的琴里如此說道。雛子搖了搖頭。

「不是的,是遭遇到敵人了……!突然出現一艘來路不明的空中艦艇,朝我們發動攻擊!再這樣下去,〈佛拉克西納斯〉會……」

雛子拚了命地訴說這一切。這也難怪。畢竟這件事情與自己的性命息息相關呀。

不過,在聽見雛子所說的話的那一瞬間,琴里像是突然失去興趣一般眯起眼睛。

「什麼嘛……原來是這種小事呀。」

說完後,歎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那個笨蛋一定又做了什麼蠢事。不要嚇我嘛!」

「您……您說那是小事——那可是攸關船艦存亡的大事情耶……」

雛子大叫出聲。于是,琴里舉起手制止雛子的發言。

「沒事的,你不用擔心。」

「為……為什麼您還能如此鎮定……」

雛子懷抱著絕望的心境如此說道。然後,琴里聳了聳肩並且開口:

「——因為,現在你們那里……有神無月在呀!」